第七章 蕞爾樓蘭打哪來回哪去

此言一出,眾人看向林清清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了,昭華公主尚未入朝堂,便已這般得到重視,實在不簡單。

但林清清心知,這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而是在看她處理國事外交的能力。

畢竟,她後日便結課出師了。

“欺君罔上之罪,如何能恕?”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讓樓蘭眾人紛紛變了臉色,林清清道,“依兒臣之見,各位還是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吧,今日之事,權當兒戲。”

不管這耶律淩煙是否是如她所想的那樣,她都不會再讓她留下。

不僅為前世的前車之鑒,更為家國。

“便依……”

眸中劃過一絲欣賞之色,皇上剛要開口,卻被一道聲音打斷:“兒臣不這樣覺得。”

林清清愣了,下意識尋聲望去。

卻見麵色微微蒼白,顯然病情未痊愈的太子林川澤拖著病體前來,作揖行禮後便開門見山:“兒臣對這位淩煙姑娘一見鍾情,還望父皇成全。”

如今重生再見到林川澤這個皇弟,林清清心緒說不複雜是假的。

其實,她到死都不願意相信林川澤會在背後捅她一刀,可若沒有林川澤的授意,慕容縉縱有滔天權勢,亦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她和蘇家下手。

隻能是林川澤,——她的親弟弟。

“事關家國大業,皇弟還是別感情用事的好。”林清清話裏的警告之意很是明顯。

情感細膩自然有益於寫詩作賦,可無濟於政事。

怎料,林川澤卻是一意孤行:“還望皇姐成全,望父皇成全!”

早在接風宴開始前,林川澤便偶遇了耶律淩煙,他們相談甚歡,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為她的性情所折服,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這麽想得到一個人。

可林川澤不知道的是,他們之間的偶遇,不過是精心策劃好的一場戲而已。

“皇弟既身體不適,還是先……”

“請皇姐成全!”

嘖,林清清斂眸,隱去眸底不爽。

戀愛腦壞她好事。

實在是不想再僵持下去,皇上妥協了:“罷了,你若喜歡,納入東宮做個良娣便是,諸位可有異議?”

“能入東宮是她的福氣。”耶律齊笑著,得意的目光卻是看向了林清清。

重重地擱下了酒盞,林清清麵色淡淡,情緒不形於色,可誰都察覺得到她的不愉:“兒臣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功虧一簣,晦氣!

爾後,她無視林川澤歉意的目光,帶著慕容縉離了場,徑直回了藏嬌宮。

“殿下。”一旁的侍女貼心的撐起了傘。

見此,林清清才發覺殿外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這才放晴沒半天,雨幕便隨著夜幕席卷而來,果真是啟明城的秋。

“臣來吧。”

見她有些恍神,慕容縉默默地接過了傘,為林清清撐起。

被林川澤的舉動敗了胃口,林清清在接風宴上並未動幾下筷子,回宮便傳了膳。

待到膳食端上,她剛要拿起銀筷,卻是頓了一頓,目光落在了身後如隱形人的慕容縉:“過來。”

慕容縉像個乖乖男一樣聽話,走過來也隻敢站在她身側。

直接將慕容縉拉著坐下,林清清轉而將筷子遞給了他:“一同用膳吧。”

“臣……”他剛要婉言謝絕,可咕咕叫肚子不適時的讓他戛然而止。

屋外隱約的雨聲也蓋不住肚皮的哀嚎。

太丟人了。他無聲的紅了耳尖。

這樣的慕容縉簡直讓林清清心情大好,她實在無法將眼前的小少年與未來那隻老狐狸聯係在一起。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少年,前世竟會讓慕容晨死得悄無聲息呢。

現今慕容縉在她這兒,縱然這單純模樣是他裝出來的,他也鞭長莫及,動不了慕容晨半根毫毛。

“不必拘禮。”

她輕拍了拍他的背,怎知慕容縉卻霎時倒吸一口涼氣。

林清清愣了半晌,才不確定的道:“你……受傷了?”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話來,亦不敢正眼看她。

想來是先前在禦花園,他給她做肉墊時受到了些擦傷吧。

倒是個讓他對她放下戒心的好機會,林清清擱下了筷子,從袖中掏出了平時備好的金瘡藥,“過來,把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你若是實在太餓,咱們邊吃邊擦。”

雖說上藥完再用膳也不遲。

“上藥的事,臣可以自己來。”他臉愈發紅了,好看的緊,竟讓人萌生一種**的衝動。

背上的傷還能自己來?蠍都不敢出此狂言。林清清麵無表情:“不聽本公主的命令,就趁早滾回相府。”

他終是閉了嘴,乖乖坐到了她身側,卻是背脊僵直,坐姿極為別扭。像是為了掩蓋自己的不自然,慕容縉默默地拿起了筷子開始淦飯。

唔……好吃,糖醋排骨居然比林清清方才在接風宴上遞給他的葡萄還甜。

吃著吃著他就上頭了,也顧不得背上上藥時傳來的清涼且微微刺痛的感覺。

瞅著那背上的擦傷可不輕,壓根不是隻破了一點皮,林清清不自覺的蹙緊了眉頭,將腰帶拉開窺見全貌,隻見慕容縉背上竟遍布著大大小小的鞭痕。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乍一眼瞧過去,他身上竟無一塊好肉。

她指尖一滯,默默地又拿出了祛疤的藥給他抹上,“疼就要說出來,知道嗎?”

“嗯嗯。”狼吞虎咽之間,慕容縉潦草的應了一聲。

待到上藥完,林清清默默地替他重新係好了衣帶,卻見他突然停下了夾菜的筷子,拘謹的把筷子擱在了一邊,作勢去撿掉在地上的雞腿。

“髒了便不要了。”她挑眉,“吃飽了?”

他實話實說:“快吃完了。”

林清清難得的沉默了一回,桌上風卷殘雲,已不剩多少菜。

這小崽子是餓了多久?

“吃完吧,別浪費,我再傳膳便是。”林清清挪開了視線,她可沒有吃別人剩飯的習慣。

遲疑的重新拿起筷子,趁她沒注意快速地把掉落的雞腿撿起來,慕容縉道:“殿下為何對臣這麽好?因為臣的兄長是殿下的未婚夫嗎?”

他總算是敢正眼看她了,似是想從她的表情中尋找答案。

“……不全然是。”注意到他撿雞腿的小動作,林清清默了默,爾後自顧自的為自己倒了盞茶,一飲而盡,“私下不必喚我殿下,聽著別扭。”

一聽到這聲殿下,她就想起一身官服、滿肚壞水的奸臣慕容縉,膈應得很。

慕容縉想了想:“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