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白色很適合你。”林清清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可說完了,她又覺得懊惱。

莫名其妙。

“這些是我為你搜尋來的所需要熟讀熟背的典籍,涵蓋四書五經,共十五本,你先讀著,不懂之處、不識之字、句讀之惑皆可問我。”林清清指了指後院涼亭中堆積起來、約莫有半人高的一堆古籍,“十五本書,五日內熟讀。然後我再教你別的。”

“好。”

步入涼亭內,慕容縉意外發現涼亭中的桌上不僅僅有那些古籍,也有茶水點心。

他抿唇,默默地倒了一杯茶,末了,又將茶盞雙手呈上,遞到林清清的身前。

“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林清清不明所以。

慕容縉垂首:“這算是敬師茶。”

她猶豫了片刻,接過一飲而盡,隨手將茶盞放回了桌上:“茶也喝完了,看書吧。”

於是乎,二人便端坐於涼亭的兩端,慕容縉翻閱著詩經,林清清批閱著父皇交給她處理的奏章,相對緘默,卻又氛圍和諧。

“殿下,這句話我不太理解。”

順著慕容縉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林清清放下手中的奏折,湊過去同慕容縉細細講解:“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此意為任何事都有開頭,卻鮮少有一個結果,喻為有始無終之遺憾。靡不,是兩重否定的意思,表肯定,鮮譯為鮮少,並不念新鮮的鮮。”

“唔,原來是這樣啊……”

月光泠然,溫和的講解聲與時不時響起的翻書聲,飄散在了夜色溫柔的風中。

林清清並不打算宿在私宅,夜半三更時,她便乘夜偷溜回了皇宮。

此時已過了宮中宵禁,林清清原本是打算著抄小路偷摸進去,豈料,她竟然在皇宮門口處見著了一個此時此刻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為何在這兒?”

身後突然傳來林清清的聲音,慕容晨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他身旁的家奴提著一盞燈,明滅間,林清清與慕容晨對上了視線。

他壓根就沒有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是直接反客為主,質問她道:“殿下這時才回宮,方才又是去了哪?”

慕容晨傍晚時分便來了宮中求見,卻吃了閉門羹。他本是來見見她,蹭個飯,順帶告訴她慕容縉已經逝世的消息的。

可他就是覺得難受。以往這個時候,她都會好好在宮中待著,更不談林清清初入朝堂,必有很多政務處理,哪得空去外邊。

他不由得便胡思亂想了些。萬一,他是指萬一,那些政務勞形苦心,她一時覺得煩悶,便出去尋樂子了呢?越想越難受,便站在宮門口幹巴巴地等。

這場景頗有些像質問在外邊偷腥的一樣,林清清莫名的有些心虛,不自然的挪開了視線:“我……政務繁雜,出去閑逛。”

好在夜色昏暗,慕容晨也沒法兒捕捉到林清清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近來京中新開了間小倌館,殿下可是去過了?”慕容晨竟問得如此直白。身側的家奴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角,試圖勸自家主子別說話這般難聽。

這倒是把林清清問得一噎。

有一時之間,她居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聽上去隻是一般般刁鑽的問題。

見她好一會兒都沒吭一聲,慕容晨直接上前一步逼近,一手摟住她的纖纖細腰,另一隻手繞後扣住她的後腦勺,在她錯愕的目光之中蜻蜓點水一般的吻了上去,一觸即離。

而後,慕容晨俯首,將下巴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肩膀上,細嗅著她脖頸與發間的清香。

還好,沒有別人的味道,也沒有那種胭脂水粉的刺鼻之味。

全然不知慕容晨心中所想的林清清,見不遠處的家奴還站在原地愣愣的,輕輕地推了推他,示意避嫌。

卻沒有推動。

“殿下,慕容縉沒了。”他輕擁著她,在她的耳畔耳語道,“我來就是將這件事告訴你的,他在詩會時意外落水,淹死了。”

他說這番話時,倒是鬆了手,細細的觀察著林清清麵上的表情。

因為距離拉近了不少,在這個甚至可以數清對方睫毛根數的距離下,慕容晨可以捕捉到林清清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沒有難過,沒有驚訝,甚至可以說是沒有絲毫起伏波瀾,林清清便隻是這樣平淡的應了一聲:“嗯。”

平靜的讓他甚至覺得有些許淡漠,太沒人情味兒了。雖然他巴不得林清清對此反應平平,以此打消他心中的顧慮和猜疑。

“殿下不覺得可惜嗎?畢竟,他曾救過殿下一命。”慕容晨試探性的問了這麽一句。

雖然知道自己這些小心思格外無恥,也沒有必要跟一個已死之人爭個高低,可慕容晨就是喜歡瞧著林清清對慕容縉的消息漠不關心的模樣。

“確實可惜,好好安葬吧。”

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林清清拉開了自己與慕容晨之間的距離,“時辰也不早了,阿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想見我,隨時都可以來皇宮。”

說罷,林清清竟也不等他回答,便直接縱身一躍,翻牆入宮了。

朱紅色的宮牆在此刻夜幕的映襯下,顯得黯淡無光,慕容晨默了默。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愈發的疏離了,之前他一直都以為是慕容縉的存在才導致如此,可如今慕容縉已死,他還能將這推諉給誰呢?

今夜,似乎隻有待在私宅的某人睡了一個無夢的好覺。

晨光熹微時,林清清早早地洗漱好去上朝,許是因為她這一世尚且年少,這般晚睡早起,竟也覺得困倦,不禁在金鑾殿上打起了瞌睡。

“有本啟奏,無事退朝。”

尖銳的公鴨嗓震耳欲聾,讓林清清瞬間清醒了不少。

“啟稟父皇,近來邊塞鄰國挑釁騷擾不斷,流寇又因旱災四起,朝中急缺可用之才,兒臣以為,不妨開設新式學堂,修改學製,為明年的科舉考試做準備。”

培養自己的勢力,這是林清清計劃中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