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沒有終點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好吧,我都告訴你們。那十七個人偶是我做的,你們說的沒錯,我之所以做這十七個人偶,為的就是在心靈上求得一絲寬恕。別人都在說,梅園公墓那個地方很靈驗的,如果在那裏超度死者的話,他們就不會再有怨氣。我想過,即使被別人發現,也絕對不會找到我頭上。”

審訊室是一間四四方方的屋子,狹小而灰暗,所以即使是大白天在裏麵也要開著燈才能夠看清楚屋裏麵的景象。一張長方形的木桌子和木椅被固定在水泥地麵上,頭頂兩根熒光燈管發出微微的嗡嗡聲,被固定在一個長方形金屬外殼裏。這是屋裏唯一的光亮。燈光蒼白,而坐在燈光正下方的李玉的臉上也是一片蒼白。

王亞楠和老李坐在李玉的正對麵,隔著長方形的木桌子。屋裏唯一的門上有一扇細長窗,此刻窗子緊緊地關閉著,似乎隔絕了屋裏和屋外的空氣,使得審訊室裏變得異常悶熱。

李玉的穿著依舊是前兩次見麵時那身合體的深色西裝,唯一不同的是,這次她沒化妝,尤其是口紅。這樣一來,她的神情自然也就憔悴許多。

王亞楠在她的麵前放了一杯水,李玉隻是把杯子拿在手裏,並沒有喝。

“不是傳喚嗎?為什麽要帶我來審訊室?”李玉用沙啞的嗓音問道。

“我們是來問你有關梅園公墓的事情。”

“梅園公墓?”

王亞楠冷冷一笑,然後逐一拿出所有的人偶照片,推到李玉麵前:“我們的技術人員在這些人偶上麵提取到了一組指紋,這些人偶,你應該很熟悉了吧?”

李玉隻是瞟了一眼,沒吭聲。

王亞楠又繼續出示了一張茶杯的照片:“這個茶杯呢,你認不認識?”

李玉的目光再次躲開,搖了搖頭。

“既然這樣,老李,”王亞楠小心翼翼地用紙巾墊著自己的手,然後探身從李玉手中把一次性紙杯拿過來,把杯中的水倒在地上,“把這個杯子拿給法醫,說我們需要指紋,盡快。”

老李剛站起身,李玉急了,伸手就要去搶紙杯。

見此情景,王亞楠把杯子拿到一邊,然後正色道:“你幹什麽,老實點!怕查你的指紋嗎?”

李玉低下頭,重重地跌落回椅子裏:“我……”

“已經到現在這個地步,你還隱瞞有什麽用!你也很清楚,這上麵的兩組指紋,和紙杯上的指紋是完全相符的,對不對?”王亞楠把杯子遞給老李,轉身嚴厲地追問,“是你在歐陽教授的杯子裏下了毒!”

李玉看起來毫無反應,表情麻木。

“這些人偶上的指紋和歐陽教授茶杯上的指紋是完全相符的,李玉,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人偶?難道隻是為了求得心靈上的安慰?你對這十七個人下毒手的時候,你難道就不為他們想想?這十七個人偶後麵可是十七條人命啊!”

聽到這話,李玉突然抬起頭,眼淚蒙矓地說:“是的,我是為了求得心靈的安慰,他們都是我殺的!所有人都是我殺的!我受不了啦,你們把我關起來吧!”

“你吼什麽吼!”老李一拍桌子站起來,“像話嗎?你自己做的什麽你自己清楚,不該你承認的你全包下來也沒用,我們都是有證據的!”

李玉閉上眼睛,就像根本不願意王亞楠和老李看到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然後她睜開眼睛笑了,喃喃地說道:“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好吧,我都告訴你們。那十七個人偶是我做的,你們說的沒錯,我之所以做這十七個人偶,為的就是在心靈上求得一絲寬恕。別人都在說,梅園公墓那個地方很靈驗的,如果在那裏超度死者的話,他們就不會再有怨氣。我想過,即使被別人發現,也絕對不會找到我頭上。”說到這兒,她歎了口氣,“看來事實證明這隻是我的個人願望罷了。”

“那這十七個人的屍體現在在哪裏?我們在負312室隻找到了其中的三具。”

“都被製成了標本,剩餘的部分火化了。”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王亞楠緊緊地盯著李玉的雙眼。

“我們?不,應該是我,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李玉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投向王亞楠身後的灰色牆壁。

“你一個人不可能綁架這麽多人,你隻是個女人,沒這麽大力氣!”

李玉又笑了:“當你麵對每個標本能換來三十萬美元的時候,多大的力氣都有!歐陽教授是我殺的,我在他的水杯裏放入致命的麻醉劑‘克他命’。”

“你為什麽要殺他?”

“他什麽都不要,我已經給了他錢,整整三萬塊,他堅持要把錢退還給我,還說要去檢舉我。我知道歐陽教授是個好人,但他做了不該做的選擇。你明白嗎?包括唐韻那個小丫頭,有時候好奇心真的是能夠害死人的!”李玉的嘴邊流露出了一絲不屑神情。

“唐韻不是你殺的,你到現在還在替別人扛著!”王亞楠憤怒地斥責道,“你在掩護張凱!他才是這件事情的主謀!”

李玉突然站起來,雙手向前,整個上身幾乎都趴在桌麵上,急切地辯駁道:“胡說,張副院長和這個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們不能血口噴人!”

“坐下!”王亞楠用力地一拍桌子,憤怒地說,“我們警方講話都是有根據的!張副院長是個遺傳性色盲症患者,你最不應該做的,就是在他要給我們簽字的時候,在他麵前放上一支紅色圓珠筆!”說著,她取出那張搜查證,“仔細看看他的簽名!”

李玉傻了,她呆呆地看著用紅色圓珠筆簽的“張凱”兩個字,半天沒有吱聲。

“殺害唐韻的凶手就是一個這樣的遺傳性色盲症的患者,而且是個男性,年齡體貌特征都和張凱相吻合。你要問我們為什麽會得到這麽多的訊息的話,”王亞楠雙眼死死地盯著李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不該在唐韻的身上纏上那麽多道膠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逃不脫法律的製裁!我們的人現在正趕去抓捕他歸案。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李玉徹底絕望,她失聲痛哭了起來。

“還有林靜,你告訴我,你們對她究竟做了什麽?”王亞楠厲聲嗬斥道。

李玉隻是哭,拚命地搖頭痛哭。

王亞楠和老李站起身,走到門邊敲了敲門,示意門口的守衛離開。

“一會兒會有人來給你辦理手續,”王亞楠說著回頭看了李玉一眼,“你隻有坦白才能求得真正的寬恕,而不是做什麽人偶!”

自從李玉被警察帶走後,張凱著實被嚇壞了,他雖然清楚李玉不會馬上把自己供出來,但是那也是遲早的事情,他必須早做打算。他不明白為什麽最近所有的事情都那麽不順心。歐陽青山對他的死咬不放,唐韻的步步緊逼,他對此越來越氣惱。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對錢不感興趣的人,真可笑!那歐陽老頭還威脅他說,如果不就此罷手去投案的話,就去公安局報案揭發。

張凱絕對不會去投案的,他是個很聰明的人。李玉被帶走,雖然隻是傳喚,但是張凱很清楚,李玉是再也回不來了,那個瘦瘦高高的女警察,張凱第一眼就看出她不好惹。他已經夠小心,但結局卻還是那麽讓人忐忑不安。不行,自己得趕緊走。

張凱急匆匆地打開辦公室房門,來到保險櫃邊上,剛輸入密碼,保險櫃的門還沒有打開,身後就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張副院長,別急著走啊!”

張凱嚇得渾身哆嗦,連忙轉身,看到麵前站著的是兩個陌生的年輕人,他竭力穩住自己緊張的情緒:“你們是……”

“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請跟我們走一趟!這是對你的逮捕令,簽個字吧,別怕,這支筆是黑色的!”

聽到最後一句話,張凱頓時麵如死灰,張大了嘴巴,滿臉絕望。

回到局裏,王亞楠站在審訊室門口,看著屋裏坐著的張凱,她猶豫了一下,緊接著走上前,問道:“我隻想知道兩個答案,第一,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張凱搖搖頭:“他們太普通了,就像螞蟻一樣,不值一提。”

“林靜呢?她現在在哪兒?”王亞楠嚴厲地問道。

“林靜?”

“就是那個電視台女主播!她一周前失蹤了,她在哪裏?”王亞楠竭力控製住自己憤怒的情緒,“張凱,你已經出不去了,現在林靜的家人就在外麵,你告訴我們,林靜在哪兒?”

許久,張凱才低低地說了一句:“她已經走了,別再問了。”

王亞楠的心都涼透了。她朝於強揮了揮手:“你來吧。”說著腳步沉重地跨出了審訊室的鐵門。

章桐和王亞楠一起坐在美麗的雲湖邊上,看著身邊來往的行人,章桐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亞楠,活著多好,你說是不是?不需要大富大貴,也不需要太多的承諾,因為這些東西最終都會化為烏有,而我們隻要活著,好好地度過每一天,就是一種最大的快樂!”

王亞楠神色黯淡地看著不遠處平靜的湖麵,幽幽地說道:“我們抓住了凶手,但卻永遠都無法麵對林靜的母親,我想凶手是否得到法律的嚴懲,可能在那個母親腦子裏已經不再重要了。”

“為什麽這麽說?”章桐不解地問道。

“人死了,再大的苦痛也都已經過去了,就像昨天前來認領唐韻骨灰的親人一樣,自己的孩子雖然死了,但是至少還能親手把她安葬。而林靜的母親,我想她這輩子都會沉浸在悲慟之中。作為母親,沒有辦法把自己死去的孩子下葬,那是一種多大的折磨啊!”

章桐沒有吭聲,她輕輕拍了拍王亞楠的肩膀,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章桐剛走進法醫辦公室,一眼就看到辦公桌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封信,她挑了挑眉毛,好奇地放下挎包,走上前伸手拿起信件,撕開封口。

信紙很普通,街麵上的文具店都可以買到,而信上的內容卻讓章桐大吃一驚,當她讀完整封信的時候,臉色頓時變了。顧不上猶豫,她立刻抓起信紙和信封,推開門就衝了出去。

五樓李局辦公室,章桐沒有顧得上敲門就直接闖進去。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可李局此刻並不在辦公室,他的辦公椅上空空****的。

章桐的心頓時懸到嗓子眼,她趕緊掏出手機,撥打李局的手機號碼,她知道李局從來都不會不接電話,可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關機”的電腦提示音……

窗外烏雲陣陣,遠處傳來隆隆的雷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