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雛菊

在南方的海濱小城,每年夏季到來之前雨總是會下個不停。

“章醫生,有你的快遞!”傳達室值班人員探頭叫住了正走進大院的章桐,“昨天傍晚你們下班後送來的。”說著,從靠窗的辦公桌上拿起一個紙盒遞給了她,盒子小小的,長寬都在20~30厘米之間,分量很輕,看起來裏麵沒有裝多少東西。

“快遞這麽晚還送嗎?”在郵件登記簿上簽名以後,章桐隨口問了句,她記得昨晚自己離開單位的時間已經是晚上6點45分了。

值班員搖搖頭:“偶爾吧,也不是經常這樣,如果是新的快遞員,再遇到網上搞活動的話,派件多了就晚了。”

“謝謝。”章桐把筆交還給了他,接著拿著快遞盒走上台階,穿過一樓大廳,順著樓梯來到負一樓,又走過長長的走廊,在更衣室換好衣服後,推門走進隔壁自己的辦公室。

站在辦公桌前,她又一次認真打量起麵前這個普通卻又看似不太正常的小快遞盒。

第一印象——做工粗糙。

首先,以往基層兄弟單位寄過來的樣本盒都是特製的,盒子表麵還會貼上紅色的警示標簽,在投遞上更會做到專人專送、當麵交接。所以排除公務件。

其次,章桐不喜歡網購,也確信自己的朋友絕對不會不打招呼就給她寄東西。

但眼前這個快遞盒的收件人一欄裏的確寫著自己的名字,寄件人的名字卻被隱去了,並且用一連串機打字代替。

“隱址件?”章桐微微皺眉,她知道傳達室之所以會收下這個快遞盒很可能是因為盒子太輕,總重量不超過150克,長度也沒有超過30厘米,自然就不存在任何安全隱患。

她打消了立刻撥打盒子上快遞公司的號碼詢問郵件來源的念頭,轉而迅速清理了自己的整個辦公桌,保證上麵除了快遞盒之外沒有其他任何雜物。隨後拉開了辦公桌抽屜,取出乳膠手套戴上,接著抓過一把美工刀,一個打火機,關上抽屜就開始在桌麵上拆快遞盒。

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快遞盒,雖然盒子表麵有機打清單頁麵和至少7種暫時無法確定來源的汙漬,凡是一個正常的快遞盒所應該有的,它似乎都具備了,卻唯獨漏了一個關鍵的細節——貼在快遞盒表麵的那張像模像樣的快遞公司清單,看上去雖然和真的一般,但它根本無法做到對熱源產生特殊反應。嚐試了兩次依舊失敗,章桐便把打火機丟回了抽屜,皺眉想了想,還是拿起了美工刀,隻不過這次她變得非常小心,沿著盒子的邊緣把它的頂蓋完整地挑開了一條縫後,這才打開了包裝盒。

盒子裏是一大塊白色的聚乙烯發泡棉,這種又被稱為EPE珍珠棉的發泡材料幾乎在商場店鋪中的每一件貨品包裝盒內都能看到。看著這些EPE珍珠棉,章桐確信自己不會在上麵發現有效的指紋或者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人的指紋之所以能夠在物體表麵保留下來,是因為人的手指和物體表麵直接接觸的時候,手指皮膚凹凸不平的紋路中所附帶的油脂分泌物與汗腺之類的混合物就像一個印章一樣會被物體表麵所吸附。指紋被成功提取的前提條件是物體表麵足夠平滑工整,並且能夠吸附住指紋中的各種雜質,然後保留相當長的時間。而EPE珍珠棉是無法保留指紋的,因為它上麵吸附不了任何東西。

用美工刀把珍珠棉頂上的蓋子輕輕扒開,這時,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麵而來,章桐的心猛地沉了一下,這是血液凝固後才會產生的特殊味道,淡淡的,不仔細辨別的話很容易被忽視。她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因此而停下,相反越發變得小心謹慎了起來。

終於,在接近盒子底部10厘米左右的位置,最後一塊覆蓋著的珍珠棉被取出後,一對完整的人類的眼球出現在她麵前。

眼球有些幹癟,那是房水逐漸流失導致的。從眼球邊緣的創麵來看,它是在受害者還活著的時候就被人用鋒利的銳器摘取了下來,它整體脫離眼眶的時間在48小時以上。

此刻,章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遲疑片刻後,她直起腰,目光落在了眼球下麵墊著的那一層珍珠棉上,幾處凝固的血汙處是棕黑色的,顯然,眼球已經被放盒子裏足夠長的時間了。

也有可能眼球被摘下沒多久就被放進了這個古怪的盒子裏了。

“啪”,美工刀應聲掉落在了地板上,她顧不得彎腰去撿,腦子裏一個熟悉的畫麵驅使著章桐繼續拆盒子。她輕輕地把那一層被染色的珍珠棉取了出來,連同上麵的眼球一起放在了辦公桌上,接著繼續查看快遞盒中剩下的珍珠棉,裏麵還有相當厚的一小疊。她的手指隻是輕輕一翻動,夾層的一角便露出了一朵枯黃的小雛菊。

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既能讓收到這個快遞盒的人感到震驚,又絕對不會讓她太過於意外。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章桐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下午剛下了一場雨,空氣中濕漉漉的。

他正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色已經很晚,他是一位即將退休的物理老師,要不是輔導一個孩子,他絕對不會拖到這個時候才回家。

腳步逐漸變得有些沉重,他太累了,畢竟上了年紀,尤其是腰,鑽心的酸痛讓他無法忍受,於是打算找個地方坐下休息會兒。

馬路對麵就是街心公園。這時候的公園裏非常安靜,高高的灌木叢替代了尋常的圍牆。昏黃的路燈下,他慢慢地穿過小拱門,走在街心公園的石徑上,向公園深處走去,耳畔傳來自己沉悶的腳步聲,顯得很孤獨,但是他知道,回到家關上門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孤獨。

人老了,隻要一坐下來,很快就能睡著。這是誰都無法違抗的自然規律。

今天的他依舊如此。看著眼前那盞路燈亮了起來,他的心微微一暖,斜靠在公園的椅子上,沒多久便緩緩闔上了雙眼。

其實他真的隻是想休息會兒,喘口氣而已,即便睡著了也沒關係,反正沒人在乎他。周遭的環境太安靜了,靜得讓人都能聽到“嘶嘶”的聲音,有點像風在吹,但明明是一個悶熱的夜晚。

那“嘶嘶”聲非常輕,就好像在自己的耳邊滑動,速度也很慢,且離他越來越近。應該是自己聽錯了吧,最近總是會聽到這樣古怪的聲音,習慣了就好了,隻是現在不一樣,因為周圍太安靜了,什麽都沒有,包括風。

突然,腦後脖頸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這該死的蟲子!夜晚公園裏就是蟲子多。

他有些煩躁不安,本能地伸手去摸,卻驚愕地發現已經無法順利抬起自己的右手。與此同時,他感覺頭暈目眩,四肢僵硬,胸口就像被壓上了一塊石頭,呼吸逐漸變得困難,就連意識也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唯獨聽覺還保留著。他聽到腦後傳來輕輕的喘息聲,隻是他已經沒有精力去辨別發出這聲音的是人類還是動物了。

身體的感官惡化程度是非常迅速的,他都沒有辦法及時做出反應,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

這時候,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不正常的黃色斑點,每一次的呼吸變得越發艱難,為了能得到更多的氧氣,他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張大嘴巴。

終於,眼前一片漆黑。

一絲殘存的意識讓他感覺到一個冰冷而又滑膩膩的東西緩慢地鑽進了自己的嘴巴。這種感覺是非常恐怖的。因為那個東西很長,並且在他逐漸變得麻木的舌頭上滑行了很久才沿著喉嚨鑽進了氣管。

不過,這時候的他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

公園裏一絲風都沒有,空氣潮濕而又悶熱,“嘶嘶”聲響起,正對著長椅的那盞路燈發出的光努力地跳動了兩下,“啪——”路燈應聲熄滅了。

兩個多小時後,一輛路麵巡邏警車在街心公園門口的路邊停了下來。

值班警員還沒下車就看見了站在路邊神情慌張的男孩,在男孩身邊還站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女孩,兩人不隻是年齡相仿,就連頭發的顏色也染得一模一樣。

警員下車的同時打開了肩頭的微型攝像機,問:“是你們報的警?”

男孩拚命點頭,接著伸手朝公園內一指,嘴唇顫抖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另一位年紀大一點的輔警柔聲問一旁站著的女孩:“別怕,你們現在很安全,告訴叔叔裏麵到底出什麽事了,好嗎?”

“死人!就……就在長椅上。”年輕女孩咬著嘴唇結結巴巴地回答。

“裏麵有幾個人?”警員嚴肅地追問。

男孩努力伸出一根手指。

“你怎麽確定人已經死了?”

“活……活著才見鬼呢!”男孩咕噥了句。

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來了,老輔警和同事互相看了一眼。警員點點頭,拿出手電說:“張哥,你陪著他們,同時通知120,我進去看看。”

今晚的街心公園格外安靜,警員順著石徑走進公園,朝著報警的男孩所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沒走多遠就看到了那張孤零零的長椅和長椅上那個同樣孤單的老頭。老頭的皮膚是冰涼的,頭歪著,頸動脈處也毫無反應。警員繞著屍體走了一圈,確定無生命體征後,便長長地歎了口氣,流露出稍許的同情,畢竟臨死前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老人走得太孤單了。

警員環顧了一下四周,悶熱的空氣給人的感覺一點都不像是在四月末,身後熄滅的路燈讓大半個街心公園處在黑暗之中,除了安靜,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老人怎麽會這麽晚來這裏?

他把手電光又一次集中在了老人的臉上,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這張表情凝固的臉是如此怪異,那種被定格的驚恐,又好像是詫異。他死前到底經曆了什麽?是不是心髒病突發?

想到這兒,警員準備把手電光移動到老人胸口的位置,一般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有把自己的身份證件放在胸口襯衫口袋的習慣,眼前這位不幸的老人也不例外。

手電光剛移開的瞬間,他的眼前一花,就在老人張開的嘴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警員呆了呆,又把手電光移了回去。這是強光手電,光線是雪亮的,能夠看清楚目標位置上的所有東西。

他盯著那玩意兒看了很久,臉色煞白:“天呐!這是什麽?”

直到這時候他才終於明白街心公園外那個打報警電話的半大小子為什麽會被嚇得半死了,因為一個活人的嘴巴裏是絕對爬不出一條蛇的。

一條長著三角形腦袋的蛇。

晚上,房間裏有點冷。章桐伸手摸了摸床邊的暖氣片,指尖很快就傳來了熟悉的感覺——暖氣停了。現在是淩晨1點半,離天亮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費力探身夠到了寫字桌上的幾張七寸相片,在徹骨的寒意把自己完全吞沒之前,重新縮回了被窩裏。這是自己臨睡前還沒有來得及完成的工作。

相片中是一朵已經幹枯的雛菊,土黃色幹癟的花瓣被草草地揉成了一團,壓得扁扁的,毫無生命氣息的枝幹如同彎曲的鐵絲,醜陋而又怪異。

凶手的用意已經非常明確。受害者還活著的可能性非常小,通過DNA尋找相關證據的難度也可想而知,即使自己最終能夠提取到完整的DNA樣本,如果受害者在生前沒有進行過相應的備案登記的話,結果仍然不容樂觀。

其實這些還並不是真正讓章桐感到奇怪的地方,因為就在13年前,她就曾經在一個命案現場見過一朵同樣古怪的雛菊。

記憶中,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圍觀的人群靜悄悄的,誰都不說話,目光中盡是驚愕和惋惜。

不遠處警用隔離帶外,一輛警車在陡坡下急刹車,車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個男人不顧一切地跳下車,飛快地向案發現場衝了過來。

這突發的一幕讓值班的偵查員嚇了一跳,幾個人隨即撲了上去,最終,不得不狠下心動用了手銬才合力把他製服。這個男人被銬在了陡坡下那輛警車的車門邊上。

雨越來越大,渾身濕透的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拍打著車門,喉嚨裏發出陣陣哀號聲。讓現場的偵查員隻能默默地把頭轉開,不忍看他淒然的目光。

“死者的家屬?”章桐問身邊站著的同事。同事無聲地點點頭。

“嘩嘩”的雨聲很快便吞沒了男人的哭泣聲。

結束工作走出現場時,那輛橫在陡坡下的警車早就開走了。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在章桐的腦海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事後才知道,現場發現的死者是這個男人的親生女兒,而他是市局禁毒大隊的一名資深偵查員。

女孩的屍體是在大雨中被人發現的,**著身體,那朵幹枯的雛菊被插進了女孩空****的眼眶。現場的證據少得可憐,這個案子最終也就成了懸案。

令章桐無法忘記的,是死者那兩個空****的眼眶。即使是外行人都看得出來摘除眼球的技術是多麽不專業,X光片下可見傷口最深的地方甚至已經觸及了死者的顱腦,傷口邊緣雖然經過雨水的衝刷,卻還是能看出明顯的生活反應,這就意味著這些粗魯的動作是在死者還存活的時候進行的。

女孩的死因是機械性窒息。

因為死者的父親職業的特殊性,所以案件最終被定性為殺人報複,但是誰都沒有真正弄明白女孩眼睛上那朵幹枯的雛菊到底是怎麽回事,凶手這麽做的目的又是什麽?

兩年過去了,案件一點進展都沒有。專案組隻能暫時撤銷,雖然每年都有人去檔案室定期查看這個案件的相關卷宗,想盡辦法尋找蛛絲馬跡,但是誰都很明白,如果沒有實質性的進展,這個案子或許隻能永遠地活在人們的記憶裏了。

這還不是最讓人感到傷心的,自打“雛菊案”進入懸案係統後沒多久,死者歐陽青的父親歐陽景洪就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聽禁毒大隊的人說他的工作出了差錯,槍支意外走火,和他搭檔的同事因此而喪命,結局就是這個曾經意誌堅強、破案無數的男人因為玩忽職守導致同事死亡,身敗名裂,進了看守所。

幾個月後,正式宣布判決結果的那一天,市局顯得格外平靜,同事們絕口不提這事,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但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沉甸甸的。下班前又一個讓人心情糟糕的消息傳來——曾經和歐陽景洪親如手足的禁毒大隊探長齊誌強遞交了辭職報告。

在這之前,齊誌強即將被提拔為禁毒大隊大隊長的消息早就人盡皆知了,他卻選擇在兄弟被正式判刑的這一天徹底脫下了警服。沒有人能真正懂他的心思,聽說他走的時候,眼眶是紅著的。

13年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雛菊案”依然沒有下文。死者歐陽青失蹤的眼球也沒有找到。人們漸漸地不再提起這個案子了。

但是章桐不會忘記。

城市的另一頭。

他仔細地看著眼前空****的眼眶,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心中不免有些微微的遺憾。這女孩很年輕,哪怕是已經死了,還依然那麽漂亮,尤其是五官,更是精致到了極點。所以,他猶豫了很久,他必須讓她完整而又體麵地告別這個世界。

看著女孩暗灰的麵頰,他輕輕歎了口氣,手停留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下,從下午到現在,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的決定,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對自己的每一步決定,都要再三思量,因為他害怕自己有一星半點的差錯。

在仔細用棉球蘸著藥水清洗過女孩臉部的汙垢和幹結的嘔吐物後,他的目光落到了桌角的一盆沙子上麵,這是一種白沙,很細,也很幹淨,放在眼眶裏,應該不會很疼。

不過,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難道不是嗎?

想到這兒,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劃過了一絲淡淡的嘲弄般的微笑。

沙子被小心翼翼地填進了那空****的眼眶,好像生怕女孩會因此而感到不舒服,他還低下頭,極盡溫柔地用嘴湊近眼眶,輕輕地吹了吹,然後一點一點地把女孩的眼皮蓋了上去。最後,他用早就準備好的棉簽蘸上膠水,把眼皮近乎完美地黏合在一起。當這一切全部完成,他向後退了一步,雙手向上舉著,歪著頭,仔細地看著那雙被沙子填滿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賞自己精心完成的一件傑作。

女孩就像是睡著了,她嘴角的血漬被精心擦去,臉上被抹上了淡淡的粉底,如果不是全身冰冷而又微微發青的皮膚,根本就看不出來這是個死人。

好了,終於完工了。

他長長地籲了口氣,活動了一下僵硬發麻的脖頸,然後利索地摘下乳膠手套,用力把它們拋向了屋角的垃圾桶。

他如釋重負,心情也變得愉悅了起來。他來來回回在屋子裏忙碌的身影在身後工作台上那盞台燈的光照下,被放大成了一個怪異而又修長的形狀,投影在對麵的白灰牆上,一眼看去,像極了一個正在跳舞的木偶。而伴隨著舞蹈應聲而起的,是他隨口低低哼唱的歌謠,歌詞模模糊糊聽不太清楚。

漸漸地,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體的兩側。站在女孩冰冷的屍體旁,痛苦的嗚咽聲從他嘴裏發出,聲音充斥了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屋外,陰冷昏暗的夜空中,雨又開始下了起來。

早上8點剛過,章桐走出了解剖室。走廊裏靜悄悄的,除了頂頭的技師辦公室有人值班外,法醫處這邊空無一人。

頂頭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身材敦實、圓臉、皮膚略顯黝黑的年輕小夥子背著照相機,拎著工具箱匆匆忙忙地走了出來,抬頭看到了章桐,趕緊打招呼:“章醫生,東大校園發現屍體,調度處要我們馬上過去。你接到電話了嗎?”

話音剛落,章桐外衣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調度處是挨個兒通知的,因為自己剛才在解剖室,所以就沒有接到調度處打往辦公室的通知出警的電話。

“好的,我馬上過去。”章桐把手機塞回兜裏,緊走幾步探身從辦公室門邊儲物櫃中拎出工具箱,另一隻手用力帶上了辦公室的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