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芙蓉鳥和金絲雀
做演員的,沒有工作,就隻能等。
慕瓷入行的時間不算短,但演的都是些小角色,說她是十八線小明星都是在給她抬腕兒。
她從陽台往外望,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這套房子地段好,保密性高,安全也有保障,很多圈內人都住在這個小區。慕瓷那點兒收入當然買不起,房子是顧澤給的。
慕瓷和顧澤之間的關係並不算複雜,但也不能說公開就公開,一方麵是她工作的特殊性,另一方麵是因為他那個身體不太好的妹妹——顧笙。
兩人身邊知情的人就隻有方方——慕瓷的經紀人。
“慕瓷,我說真的,你求求顧總,他說句話比我跑斷雙腿管用百倍。”
慕瓷倒也不是開不了口,主要是剛戳破那層窗戶紙,就要這個要那個,那她不就真成了顧笙口中那種攀附權貴的人?
“昨天簽的兩個新人可是帶著資源進公司的,你再不爭點兒氣,到時候連口湯都分不到。”
“我找機會提一下,先不說了。”慕瓷聽到開門的聲音,連忙掛掉電話。
除了方方,就隻有顧澤知道密碼,他不經常來,每次來也不打電話。
顧澤站在玄關處換鞋解領帶,解開兩顆襯衣扣子才伸手抱她:“吃飯了嗎?”
他最近很忙,尤其是這幾天,慕瓷連見他一麵都很難。
“吃了。”她減肥,運動完也不敢多吃,就做了碗酸辣湯,“你今天不忙啊?”
顧澤笑了笑:“哪有人天天忙?換件衣服,晚上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我認識嗎?”
“應該不認識。”
裝修房子的時候,顧澤用了心思,尤其是臥室,和慕瓷以前的家有些像。
回想起來,兩人好像連一次正經的約會都沒有。
顧澤在客廳抽煙,看著屋裏的慕瓷化妝換衣服,**鋪滿了衣服。她私下其實很少化妝,穿著也簡單,但今天似乎對哪一件都不滿意,最後怕他等太久才沒再糾結,穿了一條藕紫色的真絲連衣裙,妝也化得很精致。
煙灰缸裏有三四個煙頭,他進屋才不到一個小時。
“抽這麽多,是不是心情不好?”
“沒有,昨晚睡得晚,抽煙提神。”顧澤滅了手裏的煙,牽著慕瓷出門。
他沒帶司機,自己開車。
車的速度不快,但越開越偏,最後停在一棟私人別墅的大門外。
慕瓷心想:住在離市區這麽遠的地方,別墅的主人少說也得六十歲吧。
顧澤沒有下車,隻是解開安全帶,在車裏坐了十分鍾。慕瓷覺得不太對勁,剛想問問他怎麽回事,就見別墅裏走出幾個黑衣男子,沒有一個人是麵善的。
顧澤沒有回頭路,從把慕瓷帶到這裏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了選擇。
“小瓷,你先進去吧。”
慕瓷驚訝地看著他:“我一個人?”
“嗯。”
“那你呢?”
“我在外麵抽根煙,你先進去。”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顧澤,你什麽意思?”
顧澤和沈如歸僅僅隻是認識,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來往。顧笙是他的妹妹,一時衝動惹了麻煩,他不能坐視不管。
沈如歸在電話裏提起慕瓷,顧澤很意外,無論是工作還是日常生活,這兩個人都不應該有交集,意外之後又覺得是情理之中,慕瓷雖然沒有什麽名氣,但也參演過多部作品,沈如歸畢竟是個商人,不可能讓自己吃虧。
無法兩全的時候,必須有所取舍。
顧澤回避慕瓷的目光,“沈老板看過你的作品,很欣賞你,想認識你,跟你交個朋友。”
慕瓷聽過太多太多類似的開場白,但怎麽都沒想到這些話會從顧澤嘴裏說出來。他是完全不在意她,還是覺得她就是這樣的人?
黑衣男子過來敲車窗,顯然是已經不耐煩了。
顧澤的沉默讓慕瓷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說今晚沒有應酬,她以為陪他見完朋友之後的時間都是她的,一頓燭光晚餐,一場電影,或者一束花,下雨也沒關係,他們可以在室內待著。他總是很忙,兩人不經常見麵,能一起吃頓飯聊聊天就很好了。
“為什麽?”
他隻是說:“笙兒得罪人了,對方不和我見麵,說隻跟你談。”
顧笙從小到大沒少得罪人,但有顧家護著,也沒誰能真正把她怎麽樣。
“跟我談什麽?我能代表顧家嗎?”慕瓷頓了片刻,“你剛才說顧笙得罪的人……是誰?”
“沈如歸。”
沈如歸。
這個名字慕瓷忘不了,時間太久,記憶模糊,她隻記得自己曾經和沈如歸打過一個賭。
那時候他變著花樣裝各種小攤販騙她,她信以為真,沒有一次懷疑過,被耍了一次又一次,發現他是個騙子那一刻很生氣,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謊言,讓他再也不要出現在她麵前。
當時他沒有辯解,隻是勸她不要把話說得太絕對,她早晚會有求他的時候。
這句話讓他更顯得麵目可憎,她討厭被騙,更討厭騙她的人,輸什麽都不能輸誌氣,就和他打賭,誰先找對方,誰就輸了。
那天之後,沈如歸就從她的生活裏消失了,她不找他,久而久之就忘了,如今顧澤卻把她送上門。
“顧澤,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喜歡我,為什麽還能讓我去給顧笙收拾爛攤子?這幾年,她對我是什麽態度,你心裏清楚。”
顧澤沒有看她,開了車門:“對不起,笙兒身體不好,她一直在哭,我沒有辦法。”
慕瓷聽懂了,他選擇顧笙,“那……我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顧澤才緩緩地說道:“對不起,小瓷,我會補償你的。”
慕瓷不知道顧澤口中的補償是指什麽,他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幫過她,不談感情,她就應該把欠他的人情還了。
“你其實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樣我出門前就不會在穿哪件衣服上浪費那麽多時間。”
挑來挑去,她把自己挑輸了。
風雨欲來,三樓書房裏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黑子聽到吩咐後立馬下樓——沈如歸讓他把人送出去。
顧笙嬌氣,脾氣大,事情多,說話也很不客氣,黑子雖然嫌她煩,但麵子上必須做得漂亮,無論心裏怎麽想,做的要讓人挑不出錯,也找不到漏洞,這是沈如歸教他的。
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真是一點兒委屈都受不了,顧笙跑出大門,顧澤被她撲得往後退了半步。
顧笙很厭惡這裏,沈如歸既然沒有出麵,就代表之前的事到此為止,彼此都給對方留了臉麵,如果再鬧下去會更難看。
顧澤沒辦法,隻能先帶她離開。
他關上車門,甚至沒有給慕瓷留下一句話。
慕瓷靜靜地看著車開遠,直到車尾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顧笙在這兒待了幾天,害怕或厭惡都很正常,在那些或真或假的傳言中,沈如歸是個很可怕的男人,他們說,那具英俊皮囊之下的靈魂早就爛透了。
顧笙會害怕,她也會。
她想:再等等,再等等……
顧澤的車早已遠去,這條林蔭路靜悄悄的,隻剩蟲鳥的聲音。
黑子擺出一副笑臉,禮貌地請人進屋。
“慕小姐,請吧。”
慕瓷像個提線木偶,她不願意又如何,誰管她願不願意?
走過一條長長的石子路時,高跟鞋幾次卡進石子的縫隙,像是在諷刺她出門前為了配顧澤的衣服在鞋櫃裏挑來挑去,最後穿了一雙不合腳的鞋。
門開著,客廳內空無一人。
不怪她來之前以為對方是個老人年,地方偏僻就算了,裝修和布置也是老年人的風格。
慕瓷從樓梯往上看,“他呢?”
黑子說,“我不清楚。”
不清楚才怪,慕瓷心裏有氣,臉色也不太好,“他想見我,卻又不露麵?”
黑子笑笑,“樓上有房間,你如果不想等,可以先上樓休息。”
自己送上門的,旁人自然不會高看她,把話傳到就走了。
盛夏的暴雨來勢洶洶,外麵那條石子路被雨水衝刷得幹幹淨淨。
三樓書房裏的電腦已經切換成監控畫麵,沈如歸甚至能看清她腳後跟上被磨出的血跡。
沈如歸知道她在等,但不是在等他,而是在等顧澤後悔,等顧澤回來接她。
雨停了,天色漸亮,她眼裏希冀的光芒也一點點暗下去。
她早就應該明白,如果不是對方心裏唯一堅定的選擇,那麽二選一的時候,不論是什麽原因,最後被丟下的人都會是她。
慕瓷在客廳坐了多久,沈如歸就在書房待了多久。黑子敲門提醒他,說距離和顧澤約定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
終於有人來了,慕瓷看看外麵的天色,才驚覺自己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天一夜。
“晚飯準備好了,慕小姐上樓洗洗,換件幹淨的衣服吧。”
“我還不能走?”
他麵露難色:“這個……我們做不了主。”
慕瓷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身體僵硬得如同裝了假肢,剛起身就直接跪了下去,但沒人管她,她自己扶著樓梯上樓,房門開著的房間大概就是給她用的。
沒有吹風機,她隻能用毛巾擦頭發。浴室裏隻放了一件睡衣,穿上後長度到膝蓋,剛好露出上樓前摔出來的烏青痕跡。
門外的人把時間算得剛剛好,她剛整理完,他就敲門讓她去吃飯。
慕瓷看到坐在餐廳裏的沈如歸時,雙腳像是被焊在了原地。他戴了一副金絲框眼鏡,五官輪廓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渾身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陰冷氣息。飯菜冒著熱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不真實。他也穿著睡衣,和她身上這件的顏色、材質、款式都很相似。
他到底什麽意思?
“等我過去請你?”
他雖然沒看她,但話是對她說的。
旁邊的人給慕瓷使眼色,讓她快點兒過去。
慕瓷想起影視劇裏一把刀懸在頭頂的場景,刀隨時都可能落下來,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落下來,她坐在離沈如歸最遠的地方,隻顧埋頭吃,也不說話。
她餓了太久,連口水都沒的喝,胃裏難受,越吃越想吐。
沈如歸沒怎麽動筷子,看著慕瓷嘴裏塞滿食物被噎得咽不下去的模樣,有些想笑:哪個女明星像她這樣?
“又不認識了?”
慕瓷頭都不抬,齆聲齆氣地反問他:“我們見過嗎?”
沈如歸也不生氣,盛了碗湯,放在右手邊的位置:“坐近點兒,再仔細看看。”
慕瓷不理會,但沒多久就有人過來,直接從兩邊架起她,拿走了她的椅子。
野蠻人身邊的也全都是野蠻人!
沈如歸對上她的目光:“把在別人那裏受的氣對著我發泄,你試試。”
慕瓷想掀桌子,但是她賠不起,也惹不起,隻能忍氣吞聲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她低頭喝湯,沈如歸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了她的肩上。
把她半濕的長發攏到後麵,手指鉤起那根細細的睡衣肩帶,“太醜了。”
衣服是他給的,現在嫌棄的也是他。
慕瓷點頭:“是是是,太醜了,我就是這麽醜,你看不慣就別看。”
沈如歸對她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很不滿意:“慕小姐,你得有點兒覺悟啊!”
那隻手悄無聲息地摸到她的後頸上,她僵著不敢動:“沈如歸,你是不是變態?”
她還算乖,記得他的名字。
不過,不記得說句好聽話的話就算了,反正她記性不好,他可以原諒,但是她居然敢開口就罵他。
沈如歸臉上的笑意淡了,“再說一遍。”
“我……”慕瓷手一滑,碗掉到地上,破碎聲很清脆。
她完了。
慕瓷的臉色比昨晚進屋前還難看,絕望得像咽下最後一口飯就要背著一身冤枉債去見閻王,沈如歸卻笑了。
黑子進來收拾的時候偷偷看了慕瓷一眼,她可真行,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有本事讓沈哥一會兒生氣一會兒高興。
他動作快,沒一會兒就把地板收拾得連一塊碎碴都看不見,幹幹淨淨。
餐廳裏又隻剩慕瓷和沈如歸兩個人。不管那個碗是不是值錢的東西,他都會讓她賠得傾家**產。
“怎麽賠,現金還是轉賬?”
慕瓷試圖跟他商量:“多少錢?寫欠條行不行?我肯定不會賴賬的,這個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沈如歸明顯沒給她商量的餘地:“你說呢?”
下一秒,另一個碗也被慕瓷扔到了地上。
黑子拿著掃帚進去的時候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慕瓷視若無睹,拿起沈如歸的酒杯,灌完一杯後腦子還是清醒的,她索性直接拿酒瓶。
酒精上頭,慕瓷膽子也大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一無所有的人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賠肯定是賠不起,就算被訛,至少也應該訛得明明白白,她不當倒黴蛋。
“這麽嚇人,到底是多值錢的寶貝?”
沈如歸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張口就來,“八塊錢一個,十塊錢兩個。”
慕瓷:“……”
他的笑聲更加愉悅:“小可憐,又落在我手裏了呢。”
“你真卑鄙!”慕瓷忍了又忍才沒有把酒瓶砸在他的臉上,罵他不會有好下場,動手了麻煩就更大。
黑子背對著餐廳,咳了兩聲,“沈哥,姓顧的來了。”
沈如歸聽見了,他起身不是去見客,而是抱慕瓷上樓。
她喝了酒,臉頰和脖頸的皮膚透出一層淺淺的緋色,眼裏也有一層濕氣,沈如歸知道她在難過什麽。
“我真倒黴,賺錢那麽辛苦,竟然被幾個破碗訛上了,”她哭得很傷心,像是真的在心疼自己的錢。
沈如歸坐在遠處看著她哭,“想走麽?”
慕瓷抬頭看向他的時候,臉上還掛著一滴眼淚,“這裏交通不方便,周圍也沒有商場,連鄰居都沒有,裝修風格也不是我喜歡的,房租應該不貴吧?我飯量不大,吃得不多,不挑食,就是偶爾喝點酒,很好養的。”
沈如歸起身走近,溫柔地擦掉她的眼淚,“你很聰明。”
她把鼻涕眼淚全抹在他幹淨的衣服上,哭著說,“謝謝誇獎。”
夜幕降臨,這棟別墅地處偏僻,周圍格外安靜,被擋在門外的顧澤隱約聽到屋裏傳出的哭聲。
慕瓷,那是慕瓷。
顧澤緊握的手指骨節發白。他同樣一夜未眠,確定顧笙的身體沒事之後就原路返回,車一直停在外麵,一到時間就開進沈如歸的地方,一分一秒都不差。
“實在抱歉啊顧先生,我們老板在忙,抽不開身,麻煩您再等等,後院有涼亭,我去給您泡杯茶。”
沈如歸身邊的人和沈如歸一個德行,看似禮貌謙和,實則誰都不放在眼裏,說著抱歉的話,然而囂張和不屑都寫在臉上。
顧澤自知現在還不能跟沈如歸硬碰硬,無論對方是拿顧笙還是慕瓷作為要挾,他都是被動方。
醉意來得慢,恍惚中,慕瓷好像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前最熟悉的人,現在她隻覺得無比陌生。
被抱起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些什麽,卻無意間碰到了水晶燈的開關。
突然亮起燈光,顧澤抬頭往那個方向看去。隔著窗簾,他什麽都看不清。
一個小時後,顧澤見到了慕瓷。
她靠在沈如歸懷裏打哈欠,似乎困極了,眉目間星光流轉,像是在看他,但下一秒就轉向別處。
昨晚之前的慕瓷,會因為他的一個吻臉紅得不知所措。
“顧澤,你真好。”
“顧澤,你今天喜歡我多一點了嗎?”
“顧澤,顧澤……”
腦海裏的聲音重疊又分散,他們認識很多年,回憶太滿,但隻是過了一個晚上,就已經不一樣了。
她愛恨分明,有舍有得,從來不戀舊。
顧澤心裏隱隱作痛,“小瓷,我來接你了。”
慕瓷當沒聽見。
沈如歸捏了捏她的臉:“顧總跟你說話呢,給個聲兒。”
“跟我說話?”她這才睜開眼睛,茫然又平靜,“說什麽?”
她聲音是啞的,顧澤盡量不去想剛才聽到的哭聲,“小瓷,我們回家。”
“不了,以後這裏就是我的家,”她眼裏隻剩厭倦和煩悶,連應付他的這兩句話也都是因為沈如歸開了口。
顧澤拳頭緊握,“別開玩笑。”
“誰開玩笑?我是認真的,這裏房租便宜,有吃有喝,空氣清新,挺好的。”
“知道你在生氣,我們回去說。”
慕瓷神情不耐煩,“煩不煩?都說了我喜歡這兒,要長住,是我哪個字說得不清楚,還是顧總聽不懂?”
顧澤眸底一片晦暗:“慕瓷!”
她戳戳沈如歸的胳膊,抱怨的語氣更像是在撒嬌,“他吼我。”
沈如歸隨便她折騰,他沒讓人倒茶,隻是讓顧澤客氣點:“小女孩嬌得很,聽不了重話。”
慕瓷困得睜不開眼,人也蔫蔫的,沒什麽力氣。
沈如歸摸摸她的頭發:“困了就去睡吧。”
“那我先睡了。”她起身上樓,光著腳踩在木質地板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小瓷,”顧澤緊盯著她,即使放緩語氣也掩蓋不住骨子裏的強硬,“跟我回去。”
走完最後一層台階,慕瓷停下腳步,撥了撥散在肩頭的長發,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顧澤,是你先不要我的。”
她不會回頭。
永遠都不會。
沈如歸杯子裏還有沒喝完的酒,空氣裏除了酒香,還有淡淡的洗發水的香氣,絲絲縷縷,化不開也散不掉。
他還是穿著那件藍黑色的真絲睡衣,肩膀被慕瓷頭發上的水漬浸濕了一大片。
顧澤這種富家公子哥,走到哪裏都被人捧著,他和沈如歸不是一路人,盡管表麵客氣,但骨子裏的傲氣讓他瞧不起沈如歸這種人。
沈如歸無所謂,“顧總也看見了,沒人留她,是她自己不願意走。”
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整理衣服,“送客。”
十年前,寧倩二嫁到焉家,帶走的是慕依。
十年後,顧澤帶走了顧笙,頭也不回。
前者是慕瓷的生母,後者是慕瓷愛戀已久的心上人。
慕瓷永遠都是被丟下的那一個。
可誰能想到,十年過去,她再一次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和沈如歸見麵了。
“再掉一滴眼淚,今天晚上也別睡了。”
慕瓷被嚇得回過神,抬頭就對上沈如歸陰沉沉的目光,他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多久。
“我餓了,”慕瓷淡定地抹了把臉,“到底給不給飯吃?”
沈如歸冷笑:“哪個女明星晚上吃了一頓又一頓?”
睡在他的**為別的男人掉眼淚,她還想吃飯?吃屎去吧。
慕瓷在心裏罵了句“神經病”,她不是餓得睡不著,是酒喝多了不舒服。人不算清醒,但又沒有完全喝醉。
“我剛才沒吃飽,睡不著。而且我願意吃,肉長在我身上,被罵被嘲也都是我自己受著,你管得著嗎?”
“嗯,我不管,後院有塊空地,要吃什麽自己種,最近天氣好,你在餓死之前也許還能看見種子發芽。”
慕瓷兩眼一閉,身體往後仰,倒在**:“不吃就不吃。”
他有本事就餓死她。
她卷著被子縮成一團,沈如歸摔門離開。
一個小時後,有人把重新做好的晚飯送到臥室,擺了滿滿一大桌。
慕瓷沒被餓死,反而差點兒被撐死。
她不挑食,但有明顯的飲食偏好,這桌飯菜就是照著她的喜好做的,他其實也不算太壞。
不吃難受,吃飽了更難受,慕瓷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她總覺得像一場夢,睡醒就好了,然而醒來的時候還在這間寬曠空**的臥室,什麽都沒有變。
沈如歸不常在家,他早出晚歸,但身上的氣息很幹淨,連煙味都很淡。
整整一個星期,慕瓷不是自己在**睡覺,就是和他一起在**睡覺。
大魚大肉吃太多,他總該膩了。
天時地利人和才能事半功倍,所以她挑了一個沈如歸心情還不錯的早晨跟他談,心平氣和地談。
顧笙是顧家的養女,除了血緣,其他方麵和顧家正經的千金小姐沒什麽區別。
她從小嬌生慣養,囂張跋扈慣了,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前幾天逛街被一條狗嚇得摔了一跤,當眾出醜,一氣之下直接讓人把狗打死了,還傷了人。
那條狗,是沈如歸養的。
現在還躺在病**的那個人,也是沈如歸身邊的。
顧家有位長輩身份特殊,正處於敏感時期,這件事鬧大了吃虧的是他們,所以隻能選擇息事寧人。否則以顧澤的心性,必定不會這麽輕易就算了。
在慕瓷來之前,沈如歸的早飯一直很簡單,多了她之後,家裏的每一頓飯都花了心思,但她不知道,心裏隻覺得他奢侈浪費,吃頓早飯都這麽麻煩。
“雖然我知道自己有點姿色,你可能是喜歡我這張臉,但我不太明白顧家小姐造的孽憑什麽報應在我身上?”
“去問姓顧的,問他為什麽不要你,顧笙又不是他的親妹妹。”
他還不如不說話,句句都像刀子,直往慕瓷心上插。
“我不問他,我問你。”慕瓷臉上依舊帶著笑,“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你答應得那麽痛快,這不科學,你應該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吧?”
她吃得慢,沈如歸就又倒了杯茶:“不是,所以沒得商量。”
慕瓷垮下臉:“好,就算你迷戀我,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沒我不行,”她趴在餐桌上歎氣,似是無比困擾,“但我得工作啊,你不能剝奪我的自由。”
沈如歸被逗笑了。
也許是清晨的陽光太過溫暖,慕瓷竟然被這男人的笑蠱惑了心智,有幾分失神。
然而他一開口,說的根本不是人話。
“就那些當背景板的破角色你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有幾個是活過十集的?這回怎麽死?死在**?”
慕瓷:“……”
她雖然隻能演演小角色,但演的也是正經劇好吧。
“底層人民的夢想你不懂。”她不生氣,都在一起一個星期了,還要什麽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幫我就算了,別擋我財路。”
沈如歸發出一條消息後放下手機,認真地問她:“在劇組混一天能拿多少錢?”
“我比一般小演員要貴,”慕瓷相當做作地撩了下頭發,“因為我比較漂亮。”
“別演了,直接說要什麽。”
“要什麽都行?”
“再囉嗦,要什麽都不行。
慕瓷聽懂了,想趁機獅子大開口,但總覺得後背涼颼颼的,“為……為什麽?”
他說:“老子願意。”
於是這天之後,慕瓷就不跟自己較勁兒了。
她想,如果那些狗仔能挖到沈如歸的新聞,她應該也能火一把。但不可能,除非沈如歸自己願意曝光,她注定不能靠緋聞這種不入流的方式炒作,隻能拚實力。
娛樂圈永遠不缺有實力的演員,運氣也很重要。
馬上要進組的這部劇,慕瓷有半天的戲份,演的是個青樓女子。
比起現代劇,她更適合古裝劇和民國戲,也更有辨識度。
要不怎麽說沈如歸嘴毒呢?
本來慕瓷的角色是女主的閨中好友,雖然台詞不多,但能活到最後一集,結果開拍前被截胡,換成了慘死的青樓女子,依然是個背景板。不過現在是劇本挑她,不是她挑劇本,所以她有戲就演,總比幹等著好。
方方差點兒被氣死:“過分,又來這一套。”
雖然是常態,但說換就換,輪到誰心裏都不會舒坦。
“別人要什麽有什麽,你呢?”方方再回頭看慕瓷,更覺得憋屈,“你好歹也是顧總的女朋友啊,就算不能公開,那也是女朋友,他捧誰都是捧,怎麽就不能捧捧你?你跟他撒個嬌能死嗎?自尊心重要還是吃飯重要?”
她好不容易能有個像樣的角色了,結果又演回了死屍。
慕瓷對著鏡子卸妝。眼妝濃,比較難卸,眼睛都被她擦紅了。
“吃飯重要,但我已經不是他的女朋友了,不能隨意撒嬌。”
方方愣了兩秒,怒戳慕瓷的腦門。
“被甩了?這麽快?有三個月嗎?慕瓷,你太丟人了,我以你為恥。”
慕瓷不愛聽這個,“是我甩的他,謝謝。”
方方:“……”
她沒聽錯吧?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那是顧澤,你喜歡了四年的顧澤!你甩他?”
方方是慕瓷的大學室友,兩個人大學才認識,她不知道,慕瓷喜歡顧澤,何止四年。可她的真心喂了狗。
“慕瓷,你跟顧總分手,是因為發現他不行?”
慕瓷麵不改色地拉起裙子側腰的拉鏈,整理頭發:“嗯,他就是個三分鍾。”
“嘖嘖,真看不出來,”方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那是得分,分了一了百了。”
休息室的門嘎吱一響,回頭就看見麵色鐵青的顧澤走進來,方方頓時兩眼發黑,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那個……你們聊,我先出去,”方方的反應速度比大學八百米體測的時候還要快。
門被帶上後,休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慕瓷背後沒長眼睛,當然不知道顧澤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的,但應該是在她那句“三分鍾”之前,否則他的臉色也不會這麽難看。
慕瓷轉過身,笑盈盈地說:“顧總是來給我分手費的嗎?”
顧澤繃著臉:“小瓷,別說氣話。”
“我沒說氣話啊!你說會補償我,無非就是房子和車,這是你那些前女友分手後都有的待遇。我有地方住,也不需要豪車撐麵子,你直接給我折現吧。其實不用特地跑一趟,隨便找個人去一趟銀行再通知我一聲就行了,你來回折騰多麻煩。”
顧澤上前兩步摟住慕瓷的腰,指腹擦過她泛紅的眼角:“聽話,不鬧了。”
可笑嗎?他覺得她是在鬧脾氣。
慕瓷推開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明豔:“顧總啊,我可是和別人睡過的,你就算大度到宰相肚裏能撐船,也得先把地上的綠帽子撿起來吧。”
她看得出來,顧澤不是後悔了。
如果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還是會拿她去換顧笙,頂多隻是心裏有那麽一點點愧疚罷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再見,顧總。”
“小瓷,你聽我解釋。”
“顧笙好點兒了嗎?那天我看她嚇得不輕,這會兒應該很需要你。”慕瓷慵懶地笑了笑,“我也得回去了,晚了沈如歸會生氣,他的脾氣實在太差,我怕怕的。”
雞蛋碰石頭,一百次也是同一個結果。
傻子才會以卵擊石。
慕瓷知道自己飛不出沈如歸的手掌心,所以連試探性的反抗都不曾有。
反正一次和十次沒什麽區別。
“不許去!”胸腔裏那股沉積的怒氣呼之欲出,顧澤將慕瓷拉到懷裏,“小瓷,你先回家,我去找沈如歸。”
“算了吧。”慕瓷甩開顧澤。
顧澤了解她,如果就這樣讓她走了,她就真的不會回頭了。
門關著。握在手腕上的手收攏,被困在沙發上動彈不得,慕瓷扭過頭,讓吻落在側臉上。
她的抗拒和排斥太過明顯,顧澤眸底浮起戾氣,卻也心知肚明,這次是他對不起她,所以那天晚上沈如歸故意做給他看,她也賭氣地配合。
“小瓷……”
有點兒疼,慕瓷眉頭蹙起:“顧澤,你沒對我好也別害我啊,沈如歸沒你這麽大度,他不會把你怎麽樣,但我不同,我膽子小,也怕事。我們就好聚好散,不行嗎?”
此時此刻的顧澤聽不得“沈如歸”這三個字,她每叫一次都是在提醒他,那天他看到的,也許……不是她配合沈如歸做戲,而是確確實實發生過。
有人在外麵敲門:“慕小姐,車到了,老板剛下飛機,我送您過去見他。”
“稍等,馬上好。”
慕瓷被迫仰著頭。顧澤身上的攻擊性並沒有消退,隻是動作暫時停了下來。
“慕瓷,”他強勢地掰過女人的小臉,讓她無可躲避,看她的目光深不可測,“你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否則沈如歸怎麽可能開口問他要一個沒有名氣、沒有曝光率的小明星?
那兩天他要解決麻煩,沒有精力多猜測,現在回想起來,隻覺得處處都是疑點,說不定誤傷顧笙的那條狗就是沈如歸設好的圈套,看似巧合,實則早就開始設網等他入局。
慕瓷覺得好笑:“不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嗎?”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顧澤,無論我認不認識他,都不是你把我推到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的理由。”
沈如歸囂張就囂張在他甚至不屑於在慕瓷身邊安排人,剛剛敲門的隻是個司機而已。
即使隻是司機,慕瓷也會乖乖上車。
慕瓷一個人出來,明顯是不歡而散。
方方問她:“談崩了?到此為止了?沒有以後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慕瓷對顧澤的感情也沒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及時止損,才不會搭進去更多。
“最好是。他再來騷擾我,我也不會讓他好過。”
“突然這麽硬氣,有人給你撐腰?”
“難道我還能更差嗎?”
顧笙那麽怕沈如歸,連顧家也得罪不起他,她為什麽不抓住機會?從前她豁不出去,是因為那點兒自尊心,現在也無所謂了。
“對了,我不住以前的地方了。”
方方也理解,慕瓷之前的房子是顧澤的,畢竟已經分手了,她肯定不會繼續住在那裏。
“是不是要搬回去了?什麽時候搬?我找人幫忙。”一輛車停到麵前,方方看了一眼,“這是誰的車?”
“接我的。我先走,晚上打電話說。”
沈如歸去外地了,慕瓷以為怎麽都要十天半個月,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就回來了。他不在家,她過得更自在,沒人管她,也沒人壓榨她。
路線不對,慕瓷問道:“不是回去嗎?”
司機說:“老板的意思應該是先跟慕小姐吃飯。”
兩人在外麵吃?
慕瓷摸不透沈如歸的心思,到餐廳後,先去了趟洗手間,照鏡子時發現脖子上有一個紅紅的印子。
顧澤是故意的。
慕瓷一邊問候他的列祖列宗,一邊把頭發放下來,想著能遮一會兒是一會兒。
她怕沈如歸在這種地方發神經。
包廂裏就隻有沈如歸一個人,他等人的機會少之又少,顯然已經有點兒不耐煩了。
慕瓷剛過去就被他拽到腿上,沈如歸的眉頭皺了一下:“有煙味。抽煙是不對的,說了不聽,是欠收拾?”
慕瓷心虛,把他推開了些:“角色需要,我是為藝術獻身。”
幸好她今天演的不是什麽大家閨秀,還能糊弄過去。
沈如歸還是不怎麽高興的模樣,捏著她的臉親了親:“以後不許碰煙,工作也不行。”
慕瓷翻了個白眼:“你一身煙味的時候我不也沒嫌棄你嗎?”
“是我陪你吃飯還是你陪我吃飯?”
“我錯了,下次注意。”她在娛樂圈學到的第一條生存規則就是該低頭的時候就得認,臉麵沒那麽重要,“餓嗎?累嗎?菜都上齊了,我先給你試試有沒有毒。”
“不著急,先吃別的。”
霸道強勢的男人一旦溫柔起來真是要命,沈如歸隻用一個吻就讓慕瓷癱軟在他的懷裏。
在家裏沒人看見,最多也就是他身邊那些人,慕瓷可以忍,在外麵不一樣。
何況燈光這麽亮,沈如歸必然會發現她脖子上那點兒痕跡,到時候顧澤會不會死她不知道,她肯定會被沈如歸整得很慘。
“不行,要餓死了,我中午沒吃飯。”
“不想?”
她解釋:“我真的餓了大半天,沒力氣。”
沈如歸沒說話,看她的眼神也不算平靜。
“那你來吧,”慕瓷索性兩眼一閉,“先叫輛救護車,我不要臉,不用給我留麵子,所以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而憐惜我,來,直接來,直接粗暴地來。”
長達五分鍾的深吻,他幾乎要把慕瓷嚼碎了吞進去。
被扔到旁邊的椅子上後,慕瓷揉著腰,腹誹:“這變態果然是吃軟不吃硬。”
摸清了他的脾氣,下一次,她就能少吃點兒虧。
沈如歸沒怎麽動筷,一根煙點燃又滅了,更多時候是看著慕瓷吃。
十年前的慕瓷,張牙舞爪誰都不怕,一身壞毛病,連親媽都不想要她。
十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人生也沒有幾個十年。
小女孩長大了,就坐在他身邊,他伸手就能摸到。
沈如歸的身體裏仿佛有團火焰,等不及回家,在車裏就燃燒起來。
“你以前的校服還在嗎?”
“問這個幹嗎?”慕瓷心裏知道他在想什麽,但罵他隻敢偷偷罵,嘴上說句好話又不會掉塊肉:“我回去找找吧,應該還在。”
沈如歸挑眉,“今天怎麽這麽乖?”
“哄你開心啊!”慕瓷閉上眼,靠在男人的肩膀,“小黑趁你不注意的時候瞪我,我生氣。”
沈如歸低聲嗤笑:“才幾天,就學會告狀了。”
“我試試枕邊風管不管用。”
慕瓷腿軟,到家後隻能被沈如歸抱著進屋。她腳上的鞋被甩飛了,左一隻右一隻,黑子本來想當沒看見,但沈如歸一個眼神甩過去,他隻能回去撿,邊撿邊唾棄沈如歸為了哄女人竟然不顧兄弟情。
有一隻鞋被甩到了小花園裏,他鑽進去找,被蚊子叮得滿臉包。
他把鞋送到樓上的時候,慕瓷就坐在沙發上笑。美人計永遠不會過時,照現在的情形來看,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騎到沈老板頭上作威作福。黑子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沈如歸從浴室出來之前關上門走了。
慕瓷笑得肚子疼:“小黑怎麽那麽黑?是生下來就這樣,還是天天在外麵跑被太陽曬黑的?”
“你去問他。”
沈如歸又換上了那件被慕瓷**過的藍色真絲睡衣,摘掉眼鏡之後,少了幾分斯文。慕瓷看他邊解腰帶邊朝她走過來,連忙搖頭。
“我怕他打我。”
“他再瞪你,你就吹吹枕邊風,我還替你教訓他。”
慕瓷才發現床墊換過了。她喜歡睡軟的,前幾天總嫌床太硬,睡著不舒服。
“不行不行,太頻繁就不好用了。”
他說:“那不一定。”
她偏過頭哼哼,沒有反駁。
沈如歸從抽屜裏拿出煙,剛準備點燃,又放下了。
房間裏有一束花——懂眼色的人為了討她歡心,從花園剪了幾朵開得最好的芍藥插在花瓶裏,香味淡,但花朵顏色鮮豔。
除了多出那幾朵芍藥,整個房間似乎沒什麽不同,但又似乎不一樣了。
“白天做了些什麽?”
“早起,去片場化妝,等到中午還沒輪到我,就吃了份盒飯繼續等。”
“一般般忙,能抽出空想你。”
明知道她是在糊弄他,沈如歸還是忍不住想吻她:“嘴這麽甜,吃了多少糖?”
慕瓷笑著迎上去。
“沈如歸,隻要你不動我奶奶,我就乖乖待在你身邊,你喜歡聽這些,我能每天變著花樣說給你聽,你高興了我也舒坦,我不吃虧。等你哪天煩了,我再乖乖地收拾東西,保證不給你惹麻煩。”
燃燒的火焰被一盆冷水澆滅,再甜的糖果也變得索然無味。
沈如歸心裏那點兒無人知曉的念想散得幹幹淨淨。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鬆開慕瓷,伸手開燈,她臉上沒有半點兒少女的情動和羞怯,剛才說那句“想你”時大概也是這副寡淡的表情。
沈如歸點了根煙,眼裏的笑隻浮在表麵:“說得這麽可憐,真是委屈你了。”
“天地良心,我高興得不得了,不僅不覺得委屈,還得謝謝沈老板讓我認清顧澤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被沈老板看上,是我祖上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