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上
第四十七章 心上
深夜。
微微有些偏黃的路燈下，一輛黑色的瑪莎拉蒂慢慢的勻速停下，上官修側頭看了一眼旁邊靜坐的林靜宸，柔和而又清冷的白皙臉龐，雙眼微眯，卷翹的睫毛微微輕顫著，似乎是陷進了什麽回憶裏出不來。
上官修張口想要說什麽，嘴角微掀，還未言語，又直接撇過頭去，打開了車窗，這突然而來的寒涼入骨的風頓時讓溫暖如春的車廂降了溫，也讓一直迷怔的林靜宸回過了神，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那家小酒店的招牌顯而易見，嘴角微揚，拿起了手邊的包包，看了一眼旁邊的上官修，淺笑道：“我先走了啊，你也早點兒回……”
“等會兒！”
林靜宸話未說完，就被上官修急忙打斷了，可說完才發現自己的反應過於強烈，輕咳了一聲，又看了一眼車窗外沉寂的夜色，似乎那樣的靜謐才能讓他現在的心冷靜下來。
“怎麽了？”
上官修看著她有些不解的神色，嘴角微微翹起，滿麵柔和的說道：“小宸，搬過去跟我一起住。”如此肯定的一句話，卻在說完看到林靜宸沉默下來的神色時，又有些征求地輕問了一句：“好嗎？”
林靜宸低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她現在的神色是哪般，許久，才聽她輕吐出一句：“不好。”
這是上官修意料之中的答案，這是他從小陪著一起長大的小宸，雖嬌俏，雖可愛，雖天真，雖迷人，但是她的骨子裏還有那種倔強到要死的執著。心裏一聲低歎，伸手扶起了她的肩膀，對上了那雙清透到一眼就能掃進她心底的目光，緩緩說道，“小宸，我是你的未婚夫，有什麽不可以？”
那樣輕緩而溫潤的聲音，那樣堅定又柔和的眼神，仿佛帶了魔法一樣，蠱惑著她去答應。
林靜宸微楞著，隨即撇開了眼睛，車窗外沉寂的夜色帶著一份蒼茫，隻依稀可辨別出路燈映照下的枯枝，再往遠處看，就一片迷蒙了，就像是她現在的心一樣，迷蒙到讓她自己都看不清。
“小宸……”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靜宸隻知道她看著車窗外的那片深沉如墨色般的夜，已經看得眼角泛出了澀然，那片迷蒙她依然是沒有看清。
“小宸，如果你不願意搬過去跟我一起住的話，那我幫你找一處房子，可以嗎？”
終於，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還是以上官修的妥協而告終，他心底一聲長歎，從小到大，那麽十幾年的歲月裏，他終究是不願意看她委屈，看她為難，看她受苦。那過去的三年，她所嚐過的每一味的辛酸苦楚，他都想要一一彌補回來。
林靜宸從那片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中收回了神思，看著上官修二十多年溫潤如一的臉，看著他永遠不變的柔和，微微眨了眨眼睛，然後笑了，“修，我早已經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林家大小姐了。”
“小宸！”
從上官修再次見到林靜宸開始，這麽些天，這一直都是兩個人之間避諱不談的話題，如今就在這樣的一個場麵中被直直挑破，些微的尷尬慢慢彌漫開來，可再反觀林靜宸淺淺而笑的臉龐，上官修突然覺得這樣的她讓他有些陌生，不由得加重了口氣。
“修，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脆弱，那麽不堪一擊，這三年，該經曆的都經曆了，現在能這樣，我覺得挺好。”
上官修伸手撫上了她帶笑的臉頰，他真的是想要看看這是不是帶著的一副人皮麵具，他早已經找人去問過了，在榕城的那三年，她過的究竟是什麽樣的日子，可是如今她竟然能用一聲淺笑淡化過往的所有委屈，所有不甘，所有痛苦。
“小宸，我隻是想要把我從你生命中缺失的那三年都彌補回來，這樣，你都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你……”完全可以不用這樣。
話至嘴邊，可終究是不再忍心說下去，看著他帶了些微懇求的神色，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其實這三年，她對他當年的突然消失不見，終究是有些怨懟的，尤其是當林家破產，她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那時候的她真的是特別的希望自己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上官修，可以像以往無數個日子一樣溫柔地哄著她，陪著她。可是沒有，那麽多的流言蜚語，那麽多的不堪，她隻能一個人默默承受，微微閉上了眼睛，林靜宸有些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輕吐出了一道微弱的字音，“好。”
上官修終於是鬆了一口氣，他真的是害怕她不會答應。
“小宸，我不管林家怎麽樣，我也不管三年前的事情如何，我隻是想要讓你知道，你，林靜宸，是我這輩子認定了的妻子！”上官修攬上了她的肩膀，把她的腦袋放到了他的胸口，強有力的心跳聲從耳朵進入，途徑大腦，最後抵達她的心底，一下一下，仿佛連著她的心跳一樣，讓她都有些辨不清楚了。
林靜宸讓她攬著，麵色上依舊是剛剛那般的淺笑，可是一雙眼睛卻是說不出的迷怔，那片她看不清的迷蒙已經開始在她的心底幻化成了一大片的白霧，置身其中的她除了看不清之外，連方向也失去了。
誰能給她一盞指路的明燈？
上官修像是看清了她心底的迷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緊緊抱住了她，又重複道：“一輩子的，任誰都改變不了！”
“修，我們之間……”
話說一半，林靜宸突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說下去，他們之間怎麽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他溫柔嗬護，如果不是因為林家破產，如果沒有這三年，她肯定還跟以前一樣，認為自己的這一輩子就是要嫁進上官家，做他上官修的好妻子，未來的好媽媽，可是一個三年改變了她的一切，讓她知道沒有爸爸媽媽的庇護，外麵的世界原來還是這麽的寬廣，寬廣到她要拚勁全力才能勉強地飛起來。
“小宸，不要因為我說的這些話，而讓你有任何的負擔，我不是要給你壓力，而是想要讓你把我放在你的心上。”
上官修放開了她，四目相對，他看見了她心底的不知所措，可是她卻看不清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緒，斂下眼瞼，濃重的放入車窗外的夜色一般的方向盤讓她的心漸漸冷靜下來，平緩了呼吸，才輕輕說道：“一直在心上。”
今夜的上官修，依舊是如往日那般，笑容是帶著淺淺淡淡的溫柔，麵色是如玉般的溫潤，可是這樣一步一緊逼的說話方式卻是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是，你是一直把我放在了你的心上，但是我們之間的定位呢，是當哥哥，還是作為你的未婚夫?”
林靜宸清透的大眼終於從迷茫中掙脫出來，微微眯起，混合著一種清冽的光芒定定看向上官修，嘴角緊緊抿著，任由這一句已經在她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的話，慢慢，慢慢，如年輪一般消散開來，直至消失不見。
“小宸……”
林靜宸掙開了他扶在她肩膀上的手，拿起了一直放在手邊的包包，微微一笑，聲色低柔，“不早了，修，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說完，她側身打開了車門下車，然後站在車窗前，看著車內的上官修又是一笑，“你也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好。”
上官修看著已經走遠的那道纖細背影，高跟鞋敲在路麵上的聲音清脆作響，卻也顯得那麽孤寂。他嘴角泛起笑容，可眼神卻漸漸變得空洞起來，小宸，我已經快看不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