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執與西槿的第一次見麵
實在沒有別的辦法,西槿隻能費力地轉移話題。
她想起昨夜周衍將軍為了保護她被眼前這人傷到幾乎斷氣,思量再三,終於鼓足了勇氣問道:“三殿下......請、請問周將軍的傷勢怎麽樣了?”
西槿看著他的臉色,小聲說:“如果可以,我想從您的宮殿回來之後見見他。”
周衍年長她幾歲,對她一直很好。周家與皇室之間是好幾代的舊交情了,故兩人之間沒有一般皇室與臣子之間的疏離感。西槿曾不止一次想,如果周衍能活下來該有多好。
沈執望了過來,冷冷道:“不可。”
還未說出口的話被對方短短兩個字堵住,西槿張了張唇,隻聽沈執不甚在意地分析道:“大魏在他手上折了不少將士,就算本王可饒恕,其餘人也一定不會放過他。”
這是什麽意思,周將軍難道還沒脫離險境?
——那他的傷呢?如果得不到及時的醫治,日後留下難以挽回的後遺症該怎麽辦?
周衍的家族世代為將,普通武夫尚且不能忍受武功被廢的痛苦,跟何況是周衍那樣驕傲的一個人。
“三殿下!”西槿一時著急,忍不住道:“他可以為魏國所用的,請您給他一個效忠的機會——不,我會說服他的。”
隻要能與周衍見上一麵,對方的脾氣最溫和不過了,她一定能勸得動他。
可惜她焦急的心情在沈執眼中,則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
就這麽急著見他?
沈執沉下臉,氣極反笑:“看來公主還沒有清楚自己的處境。”
西槿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畏懼,她沒了聲音,但沈執顯然不想這麽簡單放過她。
“聽著,大魏雖廣納人才,但還不至於在一個不忠的敵國的將軍身上費心勞力。”
也就是說,周衍不值得嗎?
眼瞧著西槿眼眶逐漸紅了,沈執表情緩了下來,他聲線偏冷,低聲緩慢的語調像是帶著蠱惑一般:“公主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護,不是麽?”
“......嗯。”
西槿應了一聲,知道自己沒理由再說下去了。原本她自己的性命就難以保全,怎麽能妄想讓攻破她家國大門的沈執再照拂周衍。
周將軍畢竟是護她長大,又為夏國盡心盡力,於公於私西槿都不想讓他出事。反之,她連救他一次都做不到。
愧意經久不散,西槿心裏難受。
此時,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轟隆隆的雷響,西槿這才注意到天氣陰暗了下來,下一秒細而密的小雨絲絲縷縷地降下,她察覺到了冷意。
在旁觀人的眼裏,身形嬌小的女子猶如一旁被雨水砸到而搖搖欲墜的花瓣,僅剩一根枯敗的根莖強撐著,好似任何一滴雨水都能將它摧毀。
有人說過,香氣猶存的花瓣就算落在地上沾染了塵埃,終究還是矜傲的。
沈執自覺他與常人不同,別人愛惜讚揚美好的事物,而他最喜歡做的就是將精美的東西毀的徹底。
雙眼掃過滿地的落花——沈執這回認為,將這腐爛的東西與小公主相比,到底是差了一點意思。
......
與這邊兩人沉悶的氣氛相反,一到達目的地,西槿第一時間聽到的是聲聲笑語,笑聲跟夏國壓抑的空氣很不相符,使得她有些恍惚。
院內,身披銀甲,攻城有功的魏國將士在最顯眼的位置插上了一麵猩紅色的旗子,西槿看到有好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正興高采烈地圍坐在走廊內肆意交談,一時對夏國宮殿的裝潢評頭論足,一時又取笑他們重文輕武,談笑間無外乎不是讚揚夜幽王的驍勇善戰。
西槿在衣袖內攥緊了手,她說道:“為什麽來這裏?你明明——”
明明有更好的去處。
這座宮殿她無比熟悉,因為西槿從能自己入睡的年歲,直到前天夜裏都宿在這裏。
原來沈執說的暫時的住所,是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晚的地方。
在一切都不同後兜兜轉轉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西槿看著那麵迎風而起鮮紅色的魏國旗,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比較合適。一旁的男人挑眉道:“看來不用和公主介紹了,請進。”
西槿渾身一顫,她看到沈執的臉上好像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她此刻惱極了他們魏國的人,也恨極了沈執。說到底,這次魏國攻城本就沒有預兆,更像是權勢滔天的人的一時興起而已。
“為什麽選這裏?”西槿難得固執,她向來不是一個膽大的人,內心深處也知道自己此時最該謹言慎行,這個問題她不該問。
可也許是微涼的雨落在身上,西槿低燒未好,有些不清醒了。
她不是真的在意自己住了多年的宮殿易主,而是在替所有不解的夏國人,向最原始的施暴者質問更深層的緣由。
——為什麽要做這麽殘忍的事情?
“嗬。”沈執任由她眼眸程亮地盯著,坦坦****地移開了步子。
隨著他的動作,西槿身形陸續被院內的士兵們注意到了。有幾人已經站了起來,竊竊私語地在說些什麽。
這些目光或驚異或晦暗,仿佛將她當做了一個稀奇的物件一樣打量著。
幾人最矮的那個手臂也比西槿的大腿粗,更何況他們是人盡皆知的敵對關係,西槿頂著壓力,垂著頭一語不發。
他遣散了一堆士兵,烏泱泱的人群離開了,西槿鬆了口氣,隨著男人一同進入了宮殿。
沈執故意夏解她的意思:“你方才怕什麽?我可沒有大方到讓別人隨意出入我的寢殿。”
他聲音依舊冰冷,隻不過有尾音上揚的習慣,所以聽起來有一種錯覺一般的溫柔:“至於為什麽選這裏——很簡單,不過是好奇而已罷了。”
他半點沒有分寸感地捏住了西槿的臉,低頭靠近,在她的頸側輕嗅了一下。
屬於另一個人的呼吸近在咫尺,西槿瞬間緊繃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彈。
他向來隨心所欲,此刻神色懶散:“公主還不知道吧,夏國雖地方小,但有一人的名號早已在遠方流傳——本王遠在千裏之外也難免好奇到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