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做皇帝的思想工作

“你師傅怎麽了?他不是感染風寒嗎?你快起來說話,要銀子還是要請禦醫,你盡管開口!”

吳揚要拉四喜起來,那孩子一個勁兒搖頭,怎麽都不肯起身。

吳揚看著比自己小兩三歲的小內監,拿出指揮使的威風說道:“四喜,你再不起來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

四喜這才起身向吳揚說起事情的原委。

皇帝與百官在朝堂上僵持,又跟臨安百姓形成了對峙的局麵,其他還好,隻是時間每多拖一日,宮裏的日常用度就越發緊缺,掌事的太監自然是先緊著帝後、各宮主子和有職司的太監、女官,最後才是那些最低等的小內監和普通的宮女。

最難過的是夜裏,炭火供應不足,值夜的太監宮女凍病了好幾個。

“不知是哪裏傳出來的閑話,說陛下繼續跟百官和百姓僵持下去,宮裏連吃食都供應不上,到時候就要吃人,先從那些低等的小內監、小宮娥吃起。”

明明是不經之談,偏偏有人相信,還越傳越玄乎,皇宮內日日都可聽到哭聲,後來演變成哄搶食物,偷盜財物,甚至逃跑出宮的。

“那些都頭、供奉們抓住了這些不守規矩的奴才,又不肯擔幹係和惡名,都推到師傅這裏。師傅擔心陛下,不願陛下為此煩心,狠狠處罰了幾個。哪曉得這起人心眼那麽壞,四處抹黑說陛下如此,如此倒行逆施都是受了師傅的蠱惑和挑唆,說師傅是大宋的奸臣和罪人,要拿師傅的命去平息臨安百姓的怒氣!”

“陛下知道嗎?”

“他們鬧到了陛下跟前,一時三刻就要陛下將師傅綁了,用師傅的人頭去平息百姓的怒火。陛下聖明,怎麽肯聽他們擺布,還勸師傅要寬心,不要聽信那些風言風語!”

“那不就結了,有陛下保護,你師傅自然無事,你還擔心什麽?”

皇城司有宿衛宮廷,監察百官之責,可並不代表就能對宮牆裏的事情安放耳目,指手畫腳。吳揚這些日子都在皇城司忙著皇帝吩咐的捉拿罪魁事宜,絲毫不知宮裏竟產生了這麽大的風波!

四喜哭著搖頭:“吳大人,你不知道,是師傅他一心要尋死,還讓我不許告訴別人。可我六歲入宮,是師傅把我帶大,叫我規矩,抬舉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吳大人,我求求您救救我師傅,他最崇敬您,您去勸他,他一定聽您的話!”

吳揚見到王沐恩時嚇了一跳。這位內侍省押班,皇帝口中的“大伴兒”,宮裏最得皇帝信任,權勢滔天的王公公此刻躺在**,臉色蠟黃,氣若遊絲。

“小吳大人您怎麽來了?快離遠些,別過了病氣,陛下那裏離不了人,您還是趕緊去守著陛下,別讓文官們欺負他!”

吳揚拖了張椅子在王沐恩病床前坐下,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嘖,好燙!王大伴兒,你發熱了,湯藥在哪裏?趕快喝一碗!再這麽高熱,腦子燒壞了誰來伺候陛下?”

王沐恩知道吳揚這是故意說笑逗他開心,可他實在笑不起來:“宮裏多事,吳大人還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陛下要緊,咱家一條賤命,死了也不值什麽。陛下萬金之軀可不敢有閃失!”

吳揚自顧自地將桌上的藥湯拿來喂王沐恩喝,“你要真死了,別人我不敢說,四喜肯定要傷心死,就是他哭天喊地地讓我來勸您,快把湯藥喝了吧,你真以為你一死陛下的困局就能解?王大伴兒您何時變得這麽天真?”

“你要死了,陛下連個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了,在這皇宮裏豈不孤單?你放心,你將藥喝了,我自去勸陛下,臨安城的局並非不可解!”

吳揚來宮裏前就想過,臨安城如今最大的危機就是皇帝抹不下麵子,不肯免去童三金的死罪,以致和百姓僵持不下。

其實這事就是大臣給皇帝故意出的難題,皇帝隻需將此案發回臨安府,令三司會審就行了,他隻要將話給皇帝說開,皇帝必然醒悟,臨安城的困局自會迎刃而解!

“當真?你當真能幫陛下走出困境?”

見吳揚點頭,王沐恩不用人勸,自己坐起身子,一口氣將已經冷了的藥湯喝光。

“小吳大人您快去吧,咱家等您的好消息!”

吳揚勸活了王沐恩,再去禦書房時機剛剛好,趙構小憩了頓飯功夫,臉色看起來好了許多,他看吳揚的眼神更溫和了些。

“頌卿居然還有這等本事,朕往日倒是小瞧你了。快過來坐,你剛剛何事要見朕?”

吳揚過去坐下,笑說道:“臣剛剛去探過王大伴兒,他擔憂陛下,連藥都不肯喝了,臣勸了他好一陣,拍胸脯保證說臣定能勸陛下回心轉意解了這場臨安城的困局,他這才把藥喝了,說等臣的好消息!”

趙構眼神微微一動,“哦,頌卿有什麽好法子能幫朕?”

吳揚嘴角微微一翹:“陛下何需臣幫,孩子不聽話,君父收拾一番天經地義。臣小時候調皮搗蛋,父親沒少拿家法伺候。隻是孩子多了,更害怕父親偏心,總希望做父母得能一碗水端平,否則就要使性子……鬧騰得再厲害,其實也隻是希望父母能多疼愛自己一點罷了!”

“你也覺得朕處置不當?”

“陛下,臣可沒說陛下處置不當,陛下可不能冤枉臣!”

吳揚辯白了一句,說道:“龍神衛是陛下的親軍,陛下待他們自然格外用心些。可臨安百姓認陛下也是他們的君父,自然希望陛下能不偏不倚,甚至偏向他們多一些,畢竟他們是陛下的子民裏最弱的一個。”

“父親的兒子很多,我幼年時生過一場大病,身子比別的兄弟弱些,父親和母親憐惜我多一點,哥哥們總找機會欺負我,我也會還手。父親知道了,不論誰輸誰贏,他總是偏幫我多一些。不見得就是父親最喜愛我,是父親知道跟哥哥們比起來,我年紀小、力氣小,天然就更弱,他要讓哥哥們也包括我知道,都是他吳璘的兒子,兄弟之間不能恃強淩弱!”

“雖然哥哥們還是免不了要欺負我,我心裏卻半點生不出怨恨,因為我知道父親是公允的,他自會給我公道!”

“既然兒子們覺得父親偏心,陛下何不讓他們自己去處斷呢?臨安府衙不行,還有大理寺,三司會審,相信到時候他們再無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