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皇帝的寵臣

謝無鷲告退離開,吳揚吩咐門外的長吉:“去叫白羽來見我。密諜司若是有人來記得讓他來一趟,就說我有話要托他轉達給範公公。”

長吉離開不過片刻,宮裏來人了,皇帝宣吳揚即刻入宮。

吳揚將桌案草草收拾了一番,掩上房門正要隨宮裏來人離開,恰好跟一個麵目英俊,身材頎長的年輕人撞了個對麵。

吳揚使了個眼色,兩人往側裏走開幾步,吳揚匆匆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皇帝宣我進宮,多半要問起此事。”

名叫白羽的年輕人答道:“我辦事你放心。印書的人我給你抓到了,喏,就在那裏!”

吳揚轉頭看去,這才發現白羽身後還跟著兩名親事官,他們都是跟白羽一道輪值到皇城司充當邏卒的,兩人中間押著一個雙手被枷住的漢子。

吳揚拍了拍白羽的肩膀:“行,你去我房裏等著,等我回來再詳細說說。”

吳揚剛到禦書房門口就被大太監王沐恩攔住了。

“官家正發火呢,這臨安城也真夠亂的,小吳大人還是等官家訓完人再進去吧。”

皇帝憤怒的聲音正好響起:“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動不了啦?還有你手底下的密諜司都是死人嗎?孤山營夜祭你事先一點風聲不聞,臨安城滿大街流傳的《嶽飛傳》你也半點蛛絲馬跡都不知道,現如今臨安小兒人人都在傳唱的反動童謠你也不知來龍去脈,朕要你何用?是不是哪天逆臣賊子要了朕的性命,你還是一問三不知?你果真昏聵無用朕這就下旨捋了你的密諜司掌印身份,讓你安心留在宮內頤養天年!”

從禦書房的門縫裏看進去,隻見先前從皇城司離開的範公公正跪伏在地上,紗帽滾落在一邊,一顆雪白的頭顱微微顫動。

範曾一聲兒不敢為自己辯駁,隻是不停地磕頭認罪:“奴才知罪,都是奴才無用,請官家責罰!”

範曾是有苦說不出。

皇城司和密諜司都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普通百姓經常將他們混為一談,稱其為“皇城密諜司”,實際上他們是兩個互不統屬的係統。

皇城司和密諜司都掌管著一套諜報係統,皇城司對內,負責監察百官和監控臨安城的輿論風向;密諜司對外,主要是負責國與國之間的情報往來。

皇帝指責他的三項罪名,嚴格說起來都不歸密諜司管轄,而是皇城司的本部事務。但皇帝正在氣頭上,他說是密諜司辦事不力那就是密諜司辦事不力!

吳揚有些不落忍,他請王沐恩替自己通傳,將範曾從皇帝的怒火當中解救出來。

“滾起來吧!”皇帝重新回到禦案後坐下,又招手對吳揚說道,“頌卿來了,快近前來。沐恩,給頌卿設個座,就設在朕跟前。”

吳揚離開興州府的時候才十七歲,並無表字,在平定沿邊盜匪之患時立下功勞,皇帝一高興特賜了他表字“頌卿”,勉勵他“多為朝廷立功,為百姓謀福,等將來讓大宋百姓人人都稱頌小愛卿的姓名!”

這是何等的親厚和殊榮!

王沐恩親自去搬了一個小杌子來放在禦案下邊,離皇帝極近,他還湊趣說道:“小吳大人有些日子沒進宮了,奴才打眼一看,小吳大人竟比上次見麵時更俊美幾分,怪道人人都說小吳大人是臨安小娘子夢裏的第一佳婿呢!依奴才看,小吳將軍比仁宗朝的‘人樣子‘狄青狄將軍也不遑多讓!”

這話讓皇帝極為歡喜,他笑道:“仁宗皇帝有他的狄青麟,朕也有朕的吳頌卿。有頌卿在朕和皇後可安枕無憂!”

吳揚一直等到皇帝和大太監誇他誇得差不多了,這才有些靦腆地說道:“微臣做的都是份內之事,皇上,您誇得我都怪不好意思了。”

吳揚親近的態度讓皇帝更加滿意,他笑道:“你對朕忠心,辦事勤勉,朕自然會時時誇獎於你。說吧,《嶽飛傳》的事情查得怎樣了?”

“回皇上的話,印書的人臣已經拿住了,正要審問,皇上就宣臣進宮了……”

“你這猴兒說來倒是朕的不是了,那行,等你問明白了再來回朕的話。如今朕有話囑咐你,”趙構招呼吳揚仍坐在小杌子上,細細叮囑道,“如今朝廷內外人心浮**,總有宵小之輩趁機作亂,前些時日朕命你參與審理的孤山營夜祭是一樁,如今這滿臨安城的《嶽飛傳》是一樁,還有一樁,如今臨安小兒口中傳唱的反動童謠又是一樁,依朕看,這三樁事情其實是一樁事,須得找出那個提頭之人。”

“皇上英明!”吳揚抓住機會拍了下馬屁。

趙構擺擺手說道:“休打岔!皇城司提舉由趙璩擔著,他是個不管事的。密諜司範曾也老了,恐怕精力不濟,你年輕,替朕多看著些,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搞事情,查明白了朕必不饒他!”

王沐恩見吳揚麵有難色,立刻說道:“大官,小吳大人擔著皇城的安危,他若去插手這些事務恐怕不妥當。”

皇帝勃然變色:“皇城司是朕的皇城司,朕愛用誰就用誰!你隻管用心替朕辦事,明日朕就宣旨升你的官,看看還有誰能說什麽!”

吳揚統領的第五指是皇帝親軍,雖然也歸屬皇城司名下,主要職司卻是宿衛大內,負責皇城和帝後的安危,雖說在皇城司需要的時候也需及時提供支援,參與抄家、緝捕人犯等事務,但是監察百官,監控臨安城輿論卻是皇城司本司職掌,吳揚參與過多屬於越權,隻會引人嫉恨。

前些日子因皇帝給了吳揚一塊入宮行走的腰牌,又許了他可在天街馳馬的特權,引得禦史紛紛彈劾,都被皇帝留中不發。

見皇帝對自己這般寵信維護,吳揚立即起身行禮道:“是,微臣一定用心辦事,不辜負陛下的期望!”

“你去吧,有什麽不懂的隻管去問範曾。你也去吧,你們都出去,朕也乏了!”

見吳揚和範曾告退出去,王沐恩追了出來,“奴才送送小吳大人。”

範曾識趣地避到一旁,王沐恩拉著吳揚歎道:“我的小吳大人,您都多少天沒進宮給皇上請安了?皇上給了您這塊入宮行走的腰牌,您可不能隻把他當個擺設,得多進宮請安,多陪陪皇上。”

吳揚拉了拉王沐恩手中的麈尾,笑道:“我知道了王公公,都聽您的。現下我要去給皇上辦差了,等下次進宮給您帶三脆羹和羊舌簽,我知道您愛這一口。”

吳揚邊說邊加快腳步去追離得遠遠的範曾,王沐恩跺腳喊道:“不要羊舌簽,那個太腥!上次你帶來的沙魚膾和花炊鵪子就不錯,官家愛吃!”

吳揚頭也不回地揚手道:“知道啦,三脆羹、羊舌簽、沙魚膾和花炊鵪子都帶!”

……

王沐恩回到禦書房,見皇帝站在窗前望著那個走遠了的挺拔身影,眼裏竟有一絲羨慕。

王沐恩歎道:“自從普安郡王和恩平郡王出宮建府,這宮裏就冷清了,幸而還有小吳大人時不時來陪陛下說話解悶,不然剩一班老人兒在宮裏,實在暮氣!”

趙構收回目光,哼聲道:“他哪裏是跟朕說話解悶,跟你才是有說有笑!”

“嘖嘖,今兒太陽莫不是打西邊出來的?大官居然吃起奴才的醋來,”王沐恩笑模笑樣地說道,“別看小吳大人年輕,他心裏明白著呢,誰真心對他好,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奴才聽說,從宮裏下值出去,他馬上又去皇城司當差,那真叫盡心竭力,一辦起差事來經常宿在公事房內,十天半月不歸府!”

趙構哼道:“那是仗著年輕身體底子好,瞎胡鬧!”

王沐恩歎息道:“不知道的自然說他瞎胡鬧,可奴才知道他是感念陛下對他的好,想把差事都辦妥當了來報答陛下。奴才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小吳大人,嗬,那兩隻眼睛直直的,看人都不錯眼珠子,跟小狼崽子一般,可您現在看他,跟老奴都有說有笑了,這都是大官您給焐熱的。”

“朕知道,”趙構歎道,“吳璘兒子眾多,他那個姨娘又是個冷心冷情的……難為他了,不然小小年紀豈會離家來了臨安城,跟一群大頭兵們混在一處?大伴,你說說,如今還有誰家的衙內像他這樣自己找苦頭吃的?何況他辦事又勤勉,像頌卿這樣有誌氣又有才幹的年輕人就該給他嶄露頭角的機會!”

王沐恩知道皇帝這是想起了自己當皇子的時候,他勸解道:“小吳大人是個有福氣的,有大官您看顧著他,他隻會越來越好,老奴都等不及想看看小吳大人將來成了我大宋朝人人稱頌的少年英雄的樣子,那該多神氣,多威風!”

趙構想象著吳揚走馬長街,被無數百姓夾道歡呼,還有無數小娘子向他拋灑鮮花、手帕的情形,憋悶的心情開朗起來,他露出老父親一般的笑容說道:“大伴,明日你親自去皇城司傳旨,朕要升他做皇城司提點,看看誰還能不服氣,還敢給他使絆子!還有,你幫我看著點,別讓人將他折損了!”

「王沐恩:大官,民間都在傳說吳揚是你遺落在民間的私生子。

趙構:胡說,朕年輕時哪有他那麽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