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見(上)

坡上方火光四起,人影散亂。

穆炎順著斜坡滑下來,背起摔倒的顏清鑽進竹林。

“師兄…”

顏清趴在穆炎寬厚的背上,皺著眉心,愧疚地看著他被血染紅的肩頭。

後麵傳來士兵追擊的喊聲,顏清的心撲通亂跳,腹部因緊張開始**,鮮血越發肆無忌憚地淌出來,染紅囚衣。

隻是穆炎留心於暗處的細小藤蔓,並未感到顏清越來越弱的呼吸。

“師兄,我們兵分兩路吧。”

穆炎腳步未停,粗喘道:“不行。”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卻不像從一個地方傳來,顏清擔心他們正成包圍之勢。

到時候不但自己跑不出去,還會連累師兄。

她掃視四周,挺拔的竹身將目之所見分成一片一片的畫麵。

暗色濃重,她有些看不清,隻發現在某個方向,那些林木似乎越來越茂盛。

心中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她低聲道:

“師兄,聽我的,兵符的下落隻有我知道,南不濁不會對我怎麽樣的,而且,分兵兩路,也可分散部分兵力。”

“照照給過我傷藥,我已經好了很多了,師兄給我一把匕首防身即可。”

穆炎方正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腳步漸漸慢下來。

替清兒吸引走大部分兵力,也是一個辦法。

他尋了個茂密的草叢放下顏清,給她把匕首,低聲囑咐小心行事。

兩人約定在郊外的五角亭匯合,穆炎故意製造聲響,往另一邊走了。

顏清靜靜看著穆炎消失在夜色中,聽到周圍包圍聲漸漸轉變方向後,才攥緊手中匕首,離開草叢,貓著身子往竹林深處跑。

腹部傷口隨著她緊繃著,又淺淺撕裂開。

顏清顫抖著環顧四周,一點細小聲動皆當敵人來看。

故意埋伏在暗中坐享漁翁之利的人,既然用箭射殺了馬,那必然是有些功夫的。

至於那些士兵,沒有了她這個傷兵,對師兄來說隻是小菜一碟罷了。

耳邊傳來極輕極淺的腳步聲,她一頓,握住匕首往後一劃。

鐺——,利刃相接,震得她手臂發麻。

周圍瞬時衝出幾個黑衣人,將顏清圍起來。

她眼中閃爍著狼一般的狠厲,持刀防備:“你們不是南不濁的人。”

幾個人對視,謹慎地縮小包圍圈,烏雲蔽月,遮得竹林更加森冷。

寂靜的林子裏,不斷響起兵刃相接的短促聲音,有來有回,不分上下。

顏清反手,匕首一轉,見血封喉。

原本七七八八的殺手隻剩下兩三個,都戒備地盯著她,低俯身子,像把張開的弓,一觸即發。

三人齊齊衝向她,顏清後退,下腰抄起一把刀抵住。

腹部的傷口越發嚴重,她此刻已然成了半個血人,身上除殺手濺上去的血,更多的是她腹部淌出的。

顏清急促呼吸著,麵色慘白如森冷月光。

再這樣下去,她就算不被這些殺手殺死,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那些殺手也察覺到她的吃力與疲憊,更是一腳往她腹部踹去。

顏清眼疾手快,順勢向後一彎,借力滾向一邊,拔腿就跑。

沙拉沙拉,幾滴雨落了下來,擊打在葉上,富有韻律。

刺目的閃電如樹根般散裂開,轟隆,雷鳴悶聲炸開,狂風四起,竹葉瘋狂抖擻。

寒光落下,顏清拚命一躍躲開,一頭栽進前方冰冷湍急的河水中。

幸虧…這裏有一條河流,她賭對了。

殺手的聲音隨著水流淹沒在她耳邊,水流灌湧進耳朵,四下漆黑,她身子重重撞在一塊河中石上,骨頭似要散架。

顏清不禁張口,又冰又腥的河水無孔不入,叫人窒息無措。

她借著滑膩的石頭浮出水麵,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冷得發疼。

耳邊狂風呼嘯、河水激**,周圍的一切都咆哮著似要將她吞沒。

顏清僵硬的手指死死扣著石縫,如一片浮萍,孤零飄**。

四處一片黑暗茫茫,不見絲毫光亮,夜色濃重得讓人從心底恐懼、害怕。

顏清隨著水流拋起又落下,巨大的激流裹挾、支配著她的身體。

顏清雙手把住石縫,用力得仿佛十指要斷。

她咬住牙,不讓自己泄氣,即使隻有一瞬鬆懈也可能被水流卷走。

水花拍在她臉上,木屑、木棍打在她身後,可顏清每次都能在要被卷走前,再次依附住石塊。

幾息的時間仿如一個紀般漫長。

人畢竟無法與自然之力抗衡,下一瞬,她還是被卷走。

在混亂之中,顏清似乎抱住根浮木。

她的心倏然冷靜下來,雙手緊緊環住浮木,消失在激**的河流中。

溫暖的日頭升起,秋雨洗滌,萬物生機勃勃。

一片嫩黃的葉順著涼風一旋,在溫煦的淺金光芒下,吻在顏清眼角。

暖和的光輕輕撫摸她蒼白的臉蛋,為肌膚融進幾分熱意。

長睫一顫,顏清睜開眼,被陽光刺得眼睛稍疼。

她緩慢直起身子,看著眼前泛著粼粼波光的河水,發了會兒呆。

她居然還活著?

隨後,仿佛想起什麽,她掀開衣角。

腹部傷口已經被河水泡到邊角卷起透明的皮,裏處皮肉邊緣顯出可怕森森的白,最深處還隱隱滲出些鮮紅的血。

她撕開褲腳,在四周尋了能止血的藥草在口中嚼碎敷上,用褲腳撕下的布圍著腹部繞兩圈,在前麵打了個結。

做好一切後,她還撿了幾個果子,邊咬邊思索著現下的情況,開始判斷起現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