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約定(下)

南不濁伸手,把藥送過去,顏清一手拍飛:“我不信你,但這個約定,我會接受。”

“你想死,我不會攔著你。”顏清站起身,繞過他下床,“看起來我毫無辦法,但你的確需要兵符,所以,你最好遵守諾言。”

手腕被拉住,顏清一甩,沒甩開。

南不濁的手像似個鉗子,緊緊箍住她:“阿清,你可以住在這裏。”

“不需要,因為離你近,我覺得惡心。”

顏清掙開他的手,毫不留戀地打開大門,映入眼中的是喻照照擔憂的麵龐。

“阿清…”

顏清淡笑:“我沒事,你放心。”

喻照照眉頭舒展開,拉著顏清的手,帶著她回碧桐宮。

講清楚現狀之後,顏清決定這一月之內,扮成浣衣局中送衣服的小宮女。

喻照照派身邊的人去浣衣局給管事嬤嬤打點,讓顏清的行動變得更加方便。

既然有光明正大能夠報仇的賭約,顏清自然是傾盡一切能力,不遺餘力地刺殺南不濁。

陳崇眼見焦急,可南不濁隻邊處理政事,邊在各種意想不到的時刻同顏清對陣。

有時是在他入睡時,顏清從床下鑽出,一把利刃懸在頭頂,他翻身滾過,被褥裂開。

有時是在他下朝時,顏清扮成宮女,一刀刺向他。

有時是在他批完奏折,回宮路上,顏清從周邊林中閃身,削掉他衣袍。

而顏清也在半月之中,直觀的感覺到南不濁的功夫早已經見長,不再是從前那個樣子。

可在這些時日中,她也發現,她運功不下十招便會氣喘籲籲,渾身無力、動作遲緩。

顏清隻以為是先前的虧損沒有補回,隻在十招之內愈發細心琢磨,爭取一招製敵。

人如果足以專心在一件事上忙碌,大約會忽略其餘事物,外在的也好、內在的也罷,總是後位於第一的目標。

因而在某一天晚上,顏清屏息凝神掛在南不濁寢殿房梁上,思量如何出招時,忽略了四周許多的,和她一樣的氣息。

南不濁踏進房門的腳遲疑一瞬,轉身看身後陳崇一眼,後者心領神會,當即快步離去。

顏清多日觀察,了解南不濁寬衣時,是他最淩亂、來不及反抗的時刻。

大約是衣服繁重,又因賭約,他無法叫人伺候,才分外笨拙。

可今夜,她見南不濁並未寬衣,隻褪去大敞,和衣躺在**。

過了幾刻,待他呼吸綿長時,顏清捏緊手中刀刃,飛身欲下。

另一種氣息驀然也暴露出來,足有十多個,她甚至能聽見刀出鞘,微微的鳴聲。

還有其他人!

顏清收住動作,心跳飛快,一眼不眨地盯著下麵的動靜。

黑衣人從窗外翻進,從床底爬出,從梁上飛下,其中有一個,還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顏清隻好掏出刀刃,飛身輕點地,在包圍圈的後圍朝著南不濁逼近。

幾把寒光閃閃刀刃下去時,顏清提起一口氣,心中冒出矛盾的情緒。

忽地,南不濁睜開眼睛,翻身從枕下掏出一把利刃,往後滾躲開刀,黑衣人的首領當即領著人踩床攻上去。

南不濁破開床幃,卻不小心倒在窗邊,黑衣人嗤笑一聲,幾把刀劈下去。

南不濁左右皆挨了刀,隻用匕首死死抵住要取他性命的一劍,他的手似是支撐不住,緩緩往後縮,那幾下,身上又被刺了幾刀,鮮血淋漓。

顏清在外圍,心間突兀地湧上細密的痛意,苦澀在心間漫開。

她心神一顫,連刀也險些握不穩。

她這是在幹什麽?在為他擔心、感覺痛苦嗎?可她怎麽能?

真是可笑,連她自己都是要殺他的,怎麽會為他感覺到心痛?

錯覺,一定是錯覺…

顏清把腦中胡思亂想壓下,繼續冷眼旁觀南不濁的慘狀,拳頭卻不斷攥緊。

走神之際,南不濁已然一腳踹飛打頭的黑衣人,翻身滾出窗外。

黑衣人當即四散往窗外湧去,顏清也跟著有動作,隻是並未魯莽,而是蹲在南不濁剛剛被砍的窗口下,露出眼睛往外看。

她習武十餘載,不敢說精進,但一般人打不過她,雖說受了傷,可也不曾懈怠。

南不濁被這樣砍傷,到底是他故意為之,還是人多勢眾?

其中有貓膩。

果不其然,就在黑衣人團團把南不濁圍起來,欲殺之時,周圍忽地陸續亮起火把,照得這方天地明亮起來。

顏清甚至能看清南不濁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周圍房頂上不知何時已經埋伏好了十數名弓箭手,後趕來的陳崇帶著幾對精兵,團團將一群黑衣人圍起來。

許是見逃脫不掉,黑衣人皆孤注一擲,不要命地與南不濁拚殺,而奇怪的是,南不濁居然收斂實力,又著好幾刀。

倏爾,陳崇揮手,數箭齊發,南不濁揪住一個黑衣人擋在身前,一刀果斷結果那人的性命。

多數黑衣人都被利箭所傷,暫時不敢有動作,而南不濁早已經趁著剛剛放箭的間隙逃出包圍圈,在陳崇的掩護下,被保護起來。

很自然的,兵器交接之聲雜亂無章,拚殺聲入耳,叫人膽寒。

顏清對這樣的場麵司空見慣,隻認真觀察周遭一切。

忽地,她在一個簷角發現還有人隱匿在暗處,隻是那人似乎並不是黑衣人一夥的,又或者,他並不負責刺殺。

但應該不是南不濁的人,如果是,那剛才便會出來護主。

不過須臾,外麵的殺伐已然停止,顏清再看時,南不濁已經支撐不住倒地,陳崇抱著人就往寢殿裏走。

顏清一瞥,那暗中觀察之人已走,外麵重兵包圍,她無法突圍,隻能躲去床下,合上腳床。

在她剛剛合好腳床的瞬間,陳崇破門而入,步履匆忙地把南不濁放在**,叫人去請太醫。

“大人,今夜陛下的寢殿還是無人把守嗎?”

陳崇看了眼渾身血淋淋的南不濁,猶豫道:“…不必讓人守著。”

“可是…”

“不用再說了,我會在這裏先守著等太醫,你帶人下去吧。”

陳崇在南不濁床邊來回踱步,愁雲覆麵。

他不知顏將軍聽說這消息會不會不顧一切殺過來,但她若是想,雖說有那東西的牽製,有人也不能如何

而人多也會鬧大,再者也算陛下違約…

可一切還未定論,也隻能先維持現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