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法場(下)
“阿清應該知道我想要什麽。”南不濁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放過他們,我和你回去。”顏清抬頭看著穆炎,從他身後走出。
穆炎心知她何意,拔出長刀,指著南不濁威脅道:“我若聽到她再受傷,即使身處萬裏之外,也必會取你狗命!”
說完,他便帶著還能走的人,在顏清的示意下,緩緩逃出法場。
南不濁不置一眼予穆炎,隻認真看著正向他走過來的女子,心跳紊亂。
這回是她自己走向他的,也終於有那麽一回,她是自己走向他。
南不濁理所當然忽略所有的一切,幾步上前,急切攬著她抱入懷中。
周遭霎時安靜下來,人皆垂首,不敢再看,卻無任何異議。
她的身子如他很久以前所想般,雖纖瘦卻不硌人,反而軟軟的,帶著玄妙的體溫,散發著淡淡馨香。
南不濁的心不住顫抖起來,因喜悅而怦然。
下一瞬,一把尖刀狠狠捅進他心口,汩汩鮮血染紅胸前衣襟,也為顏清冷靜的麵龐添上幾分豔色,危險而迷人。
南不濁不但沒有鬆手,反而越發用力,似要將人融入身體,再不分離。
他低首,咬住她耳尖喃喃:“如果這是代價,那我要回本。”
顏清鼻尖酸澀,漂亮的眼底浮現出驚愕,邊把刀往裏插,邊低罵道:“瘋子。”
南不濁抱著她,低低笑出聲來,胸腔顫動,似是喜悅苦澀的心跳。
“以前沒發現對嗎?我就是個瘋子,現在發現也不晚。”
他大手扣住顏清後頸,一張被鮮血染紅的唇帶著不容反抗的氣勢吻上去。
顏清長睫微顫,手上一僵,忘記了用力。
這個吻炙熱而又瘋狂,帶著熾天熯地的熱意,燒得顏清腦子一團漿糊,渾身僵硬,眼角甚至點出幾朵淚花。
南不濁箍緊她纖細的腰,撬開她因驚愕微張的齒,尋著柔軟糾纏不清,翻江倒海。
他細細吮吻著,口中的血亦蔓延,帶著似有若無的苦澀藥味,進入她口中,同她因羞惱而咬出的血糾纏不清。
顏清幾乎要呼吸不過來,身子發軟,細密顫抖著,蓄力猛地一把推開沉溺其中的人。
血將那唇染得嬌豔,仿若盛開的山茶,顏清心中震**,腦子一片嗡嗡,隻覺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
她麵色震驚,盯著眼前男人的眼睛,喉口發梗,一陣惡心。
可她的心髒卻亂得恍如紛揚落下的花瓣,一時不知是何情緒,才能激起如此慌亂的情感。
南不濁仍是麵帶笑意看著她,眉宇間帶著滿足的倦意,下瞬,那好看的眉頭蹙起,南不濁咬著牙,竟是生生當著顏清的麵拔出刀。
鮮血仿若決堤的水,肆無忌憚流著,從心口開始,將他今日穿的雪青色衣衫浸透,淌出大片痕跡。
顏清趔趄幾步,陳崇帶人趕來把她扣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欲起身反抗,小腿卻使不上勁,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又是計謀。
顏清渾身無力,那個吻隻是他為將她帶回去,喂她藥的障眼法,可笑,她竟還因此驚慌失措。
她抬頭,看著南不濁隨手扔下那把不算鋒利的刀,麵色恢複以往的漫不經心,對著陳崇道:“逃犯刺殺朕,壓入死牢,再行處置。”
陳崇掩下驚訝,低首道:“是。”
顏清心中不自然的感覺再次被壓下,被人押著,回到了死牢。
再次回到這裏,顏清的心已比初次時要平靜。
這次他又會使出什麽樣的手段折磨她呢?
如若那一刀能真的結果他就好了…
那她的痛苦也能就此終結了…
可不知為何,顏清腦海中總揮之不去那個畫麵。
那種陌生而又強烈的情緒,幾乎瞬間就攝住她整個心神,可她絲毫不明白,那是怎樣的情感。
直覺告訴她,那並不是什麽好的征兆,可她竟有瞬間被那如浪潮般的情感裹挾,不能自已。
她該忘記,也許那隻不過是過往十年相伴帶來的,一種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傷痛罷了。
正出神,一個熟悉麵孔順著打開的牢門,出現在顏清眼前。
她抬眼,是她過去的下屬,陳崇。
“將軍,別來無恙,屬下是來結束您的痛苦的。”陳崇擺手,旁邊的內侍端著一壺酒,呈上來。
顏清嗤笑一聲,問道:“他死了嗎?”
陳崇搖搖頭:“現在還沒有,不過太醫說,撐不過今晚了。”
“你沒騙我?”幾乎在瞬間,顏清便想到南不濁的意圖:“他想要我和他一起死?”
陳崇沉默,一手卻拿住壺把,斟滿一杯酒,蹲下,遞給顏清。
“不然陛下不會讓您死,畢竟兵符還沒找到。”
顏清揚手打翻酒杯,淡淡道:“我死也不會和他走一條黃泉路,我嫌髒。”
“那就別怪屬下了。”陳崇左手往顏清脖子掐去,眼神警惕。
顏清側身躲開,一個手刀劈過去,起身順勢擒住陳崇脖子,陳崇反手握住顏清的手,往一邊翻滾,逼得顏清不得不鬆手。
一邊的內侍那裏見過這陣仗,忙躲去一邊。
“將軍,您打不過屬下的。”陳崇看向掉落在一旁,不斷流出酒液的壺。
“你是南不濁的人了,還自稱屬下?”顏清作勢往酒壺踢去,卻被陳崇握住腳踝。
“將軍難道沒有感覺不對嗎?不然您怎麽這幾下就喘氣?”陳崇彎腰提起酒壺,鬆開顏清。
顏清踉蹌站穩,胸口越發悶起來,她看著陳崇,向著他衝去,卻一腳摔在地上。
她心中隱約知道,是南不濁給她下的那藥的緣故,隻是,那藥效力如此之久嗎?
顏清雙手撐起半個身子,一隻手趁機掐住她的下頜,逼著她張開了口。
那酒液越靠越近,散發著死亡的醇香,順著她的喉嚨,冰冷地淌入腹部。
不知怎的,除了對南不濁的恨、以及一些恐懼之外,她竟然有點期待。
顏清捂著喉嚨咳嗽得雙頰緋紅,頹靡地靠在牆角,不再理會陳崇。
“將軍放心,不會太痛苦的。”陳崇撂下一句話便帶著內侍離開。
顏清確實沒有感覺到很痛苦,她蜷縮著抱住自己,在死前,流露出所有的軟弱。
至少死前報了仇,爹爹、娘親他們應該不會怪自己了。
她要快點走,不然他們會忘記等她的,她要比南不濁走得早,不要在下麵看見他……
隻可惜,再也見不到照照、大師兄和謝與歲了…
顏清覺得自己忽然變得很輕,似要隨著月光飄走,再也不回來了,她的心竟有股解脫的快慰。
最後一眼,她看見冰冷清潔的月輪,從高窄的監獄窗口,與她遙遙對望,隨後,她再也沒有了任何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