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意外(下)
顏清走到桌旁,拿起謝與歲留下的藥膏,換了藥,吹熄蠟燭蓋上被褥,閉眼緩緩睡了過去。
心裏還在惦記著明天一早,去五角亭找大師兄匯合,可一醒過來,顏清頭暈腦脹。
窗外秋高氣爽,天色蔚藍澄靜,萬裏無雲。
竹屋裏的顏清,隻能暈乎乎地躺在**,渾身滾燙,囈語不斷。
莫知離學的醫術也隻能治治小病小痛,顏清這樣燒得神智不清、昏迷不醒的高燒,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隻能煎了服往常退燒的藥,給顏清敷上濕毛巾後,才匆匆忙忙出門找謝與歲。
醫館內,謝與歲正替一個老伯抓藥,幫忙端茶倒水的,變成了個挽著髻,簪著絨花的清秀女子。
那老伯上了年紀,渾濁的眼睛認不清人。
第一次來這醫館看病,他也想說些什麽緩解下過於安靜的氛圍,便指著正在沏茶的風如秀,笑眯眯問謝與歲:
“大夫,這可是你夫人?真賢惠呀。”
謝與歲拉開抽屜的手一頓,回頭答道:
“大爺,您弄錯了,這是在下認識的一位姑娘,並無其他關係,還請大爺切莫多言。”
風如秀麵上的熱意消退下來,附和說:
“大爺,小女子隻是受過謝大夫的恩,來幫下忙而已。”
大爺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拍拍大腿:“老糊塗了,大夫與這位姑娘莫在意。”
謝與歲把藥包好,在上麵寫下煎服的頻率後,遞過去:“無妨,若大爺還有什麽不舒服的,都可以來找在下。”
大爺接過藥道謝,拄著拐杖走了。
謝與歲垂眸思索了一番,同在整理他桌麵的風如秀道:
“鳳姑娘,多謝你今日的幫忙,但姑娘仍待字閨中,還是莫要同在下這個男子共處過久得好,否則有損姑娘清譽。”
風如秀停下手中的動作,窈窕的身影轉過來,杏眼中醞釀著委屈,軟語道:“謝公子這是在趕我走嗎?”
她嫋娜地繞過桌子靠近,眼中波光流轉,望向他,似嗔:
“難道如秀來還恩情還是個錯了不成,謝公子又何懼人言?”
謝與歲看著她,麵上溫和,並未有絲毫多餘的情緒。
他並非畏懼人言,隻是這樣會連累別人,而他向來不會如此做。
“姑娘誤會了,可人言可畏。”
“一位大爺能產生誤會,今後若姑娘來得過於頻繁,眾多來往醫館的人中,總有喜歡暗自揣測的,或是喜歡牽媒的人,便會有更多誤會。”
“流言蜚語的傷害可想而知。姑娘報恩,在下心領。隻是為了清譽著想,姑娘還是量力而行。若是再有要事,可來尋在下開方。”
謝與歲與她拉開距離,禮貌一笑回了案桌。
風如秀捏著指尖,轉身,有些哽咽問道:“牽媒之人、暗自揣度之人又如何?那謝公子便要拒人於千裏之外嗎?”
話落,她又進一步,眸中已有晶瑩淚珠,欲落未落:
“如秀的心意,謝公子真的感受不到嗎?那好,如秀就一次說清楚……”
謝與歲餘光瞥向窗外,見人多了起來,才出聲打斷:“在下知道。”
風如秀怔住了,淚水順著麵頰流下來,謝與歲微歎,輕聲道:
“姑娘很好,溫柔又善解人意。但是在下不足以能夠配得上姑娘。在下隻是一介平民,無父無母,唯有一個師父,還已經故去。莫說在下容貌有礙,膝下還有個五歲小童。”
“若在下真的配得上姑娘,莫說無人可說媒,難道在下入贅?又或者是姑娘跟著在下流浪?”
“姑娘乃家中至寶,理應得更好良人,而在下也有願需還,不能久留了。”
“謝與歲望姑娘理解,是在下之錯。”
謝與歲朝風如秀深深一拜,後者的淚停留在眼角,他抬頭,眼中真誠,滿是歉意。
風如秀忽地一笑,擦掉眼角的淚,拜別道:“是如秀唐突了,謝公子所言甚是,那如秀就不多做打擾了。”
她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難過地走了,心中卻有些黯然的想到。
謝與歲表麵看上去溫柔可親,實際上,卻比任何人都冷漠。
可她又似乎明白,那隻是因為她不是他所真正在意的人罷了。
也不知何人才能讓他傾心相待呢?是昨天那個姑娘嗎…
謝與歲輕輕坐下,看著門口不遠處那道離去的身影,麵上淡然。
“知離,有什麽事?還不進來?”
莫知離這才從角落裏鑽出來,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後,頗有些撞破的尷尬。
早知道就再躲遠一點,可師父難得有點綻開的桃花,怎能叫他不好奇。
“你來找我,是顏姑娘出事了嗎?”謝與歲拿上一旁凳子上的藥箱,起身忙問道。
莫知離這才想起來,懊惱地拍拍腦袋,點點頭:“顏姐姐發燒了,整個人像著火了一樣。”
謝與歲心中咯噔,忙關了門和莫知離匆匆往家趕,路上邊問了些莫知離采取的措施與用的藥之後,謝與歲一到家便開始挑揀藥材。
病來如山倒,顏清之前所受創傷過多,一時間五內鬱結、心火旺盛又加之寒氣入體、疲累過度與諸多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身上傷痕,謝與歲實在有些忙不過來。
之前還能夠保持平靜和他講話,還在夜風中走了一路,真不知是耗費了多大心力,才能忍住這諸多,隻在如今才爆發出來。
謝與歲埋首於案桌之間,左右兩邊皆是本半根食指厚的醫書,粉色指尖也染上各種顏色的草藥汁液,額上滲出細汗。
一不留神,他竟從午時忙到子夜半分,水米未進。
最後一幅藥下肚,謝與歲替顏清把完脈後,才稍微放下心來。
看著**那個身材纖細的人,謝與歲微不可察地憐惜,這樣的感覺有些陌生,令他一時間還未曾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