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錙銖

“你胡說什麽!他現在行動都不太利索,怎麽可能是他!”

戚偉超越想這件事越覺得恐怖,夏微予是幾乎沒有多想就最先排除的人之一,但韓咲說,學校裏沒人玩棒球,球棒常用來做演戲道具,經常被丟在禮堂裏,這個學校裏隻有兩個人有禮堂的鑰匙。除此之外,他從窗戶跌下去的時候風還在從洞口往屋裏灌,雨披被掀起來了,除了赤著腳還有一雙**的小腿,膝蓋下方有一塊不顯眼的陳舊疤痕,他見過那道疤。

“你們是不是有迫害妄想症啊!就憑看到腿還能確定是誰了,我都沒注意過他腿上還有什麽疤痕,韓咲是不是太神了,以後去搞刑偵吧,在現場看到一根頭發、一個鞋印就知道是誰犯罪了!”尤徹對這個推理完全無法接受,“秘書長,你在逗我玩麽,韓咲他自己應該最清楚,他下手那麽毒辣,夏微予到底有沒有可能在那麽惡劣的天氣從宿舍走到這兒來,在不能用電梯的情況下自己爬樓梯,然後還有剩下的力氣把韓咲的腦袋砸一個大包,並且把他從樓上推下去?還光著腿、不穿鞋,昨天那麽冷,別說一個沒好利索的人,你健健康康、活蹦亂跳,你昨天敢光溜兩條腿在外麵轉悠嗎?”

“你確定他有那麽虛弱!”戚偉超急得快騎到尤徹脖子上去了,“都過去快兩周了,他難道還是連正常活動都不能維持?”

“你們能不能不要這麽過分,你們能不能不要什麽都針對他!”尤徹更急,他現在就想把戚偉超也抓到樓上扔下去,讓他跟韓咲並排躺在一起拉著手好好敘舊。

“那按你這麽說,我也有嫌疑咯?”魏秋雁出現在他們身後,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搖晃著手裏的一大串鑰匙。

“你們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戚偉超又怒又惱,臉紅得發紫然後再發黑,“總有其他目擊者吧,我們沿途問問,肯定有人看到過他!”

尤徹跟魏秋雁對視了一眼,都是一臉譏誚,看你還能折騰點什麽東西出來。

他們沿途問到宿舍,經常在附近活動的校工都表示沒注意到那天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主要是天氣太惡劣,大家都躲到屋裏緊閉門窗,誰會去關注那些細節。戚偉超開始急了,這時宿管大媽說了一句話,又讓他重新理直氣壯起來。

“你說前天下午啊,確實有人從裏麵出來了,扣著帽子,沒看出來是誰,好像是件灰色的雨衣吧,光線太暗了,實在沒看清楚,也有可能是藍色的。”宿管阿姨想了半天,斷斷續續地回憶起來,“好像不到小時又回來了。能確定隻看到過那一個人進出,在你們放學之前。”

戚偉超堅持要搜查夏微予到底有沒有那類顏色的雨衣,尤徹死都不給他開門,一直僵持在門口。旁邊宿舍的王誌淩拿著一件雨衣出來,抖開給戚偉超看。

“是這件嗎?前天下午我出去過。”王誌淩說,“但韓咲不是我推的,我隻想看看秋雁需不需要加衣服,快操場的時候,積水都淹腳背了,路實在不好走,我就回來了。”

“半路回來用得了一個小時?”戚偉超尖酸地發問。

“路過食堂去喝了碗湯,實在太冷了。你可以查我的打卡記錄。”王誌淩不慌不忙地回答。

他這麽風輕雲淡這在戚偉超看來就像提前演練好的,隻是一時間根本找不到任何證據能證明那個時間段出去的是王誌淩還是夏微予。

“別鬧了,不要一直這麽不依不撓,你放過他吧。”王誌淩拍著戚偉超的肩膀。

“可是韓咲……”

“一丘之貉。”蔣蔭萍的聲音突然出現,“你跟韓咲根本就是一夥兒的,他說了什麽,其實就等於是你說的。”

她在後麵跟著他們走了一路,一直不動聲色地看著,這次終於忍不住插話:“為什麽非要有鑰匙的人才能拿到球棒,那東西哪有那麽貴重。禮堂的化妝間不用鑰匙,那裏也有,還好幾根呢,誰想拿隨時都能找到。”

蔣蔭萍也加入了之後,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戚偉超急了,拍著身邊的門板叫喊起來:“樓層如果再高點韓咲可能會死!你們怎麽都是這種態度,難道都沒看出這種行為暗藏殺心麽!”

“能有什麽殺心啊。”韓咲也回來了,拍著戚偉超的背,“超子,這件事,你不要太緊張了,興許弄錯了。”

從校醫院裏回宿舍的韓咲也參與進這個話題之後,所有的指向都對準了戚偉超,每個人都用無中生有搬弄是非、陷害他人的眼光看著他。

“那時候太緊張,大概是看錯了。”韓咲解釋道,“覺得自己之前做的確實有點過分,一直以來老想著那件事,是我神經過敏。”

所有人都看著戚偉超,看你還怎麽說。

“不是,不是……你……你之前不是這麽說的。”戚偉超訥訥地說,滿臉不可置信,這人改口改得也太快了吧!

“回去吧,可能是我打瞌睡,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其實有點恐高,暈眩、站不穩。”韓咲左手抓著戚偉超的胳膊,拉他著走,“之前是我精神緊張,說不定是做夢了,其實到底身後有沒有人也沒看清楚,興許是看錯了。”

“可是你頭上……”

“在台階上磕的。”

“不是,我是說……”

戚偉超還在抵抗,終究被韓咲拉走了,兩個人的聲音也很快消失在樓道裏。其他人覺得沒意思,各自散去。

當樓道裏的人都離開、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尤徹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裏,開門進屋。

夏微予還在**翻書,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書本上。

“剛才那麽吵,你還看的進書,好好休息吧,別看了。”

從前一天早上開始夏微予就臉頰泛紅,精神狀態非常差,說話也有氣無力,尤徹摸摸他的體溫,又開始發燒了。臨出門時交代過要好好睡覺,但他這兩天根本沒好好休息。尤徹拿走那本書,看了一眼封皮。

《阿澈的尋寶日記》。

之前夏微予跟他說過這本書,是他媽媽寫的。羅林幫她自費出的,隻印了200冊,銷售結果也基本等於無人問津,賣出的其中羅林自己就承包了好幾本,其中一本送給了夏微予。夏微予看到一半的時候跟尤徹說,你媽媽這個故事裏的主角,是以你為原形寫的,跟你同音異字,和你很像。

好看麽,那種女人的書?尤徹不以為意。

挺有意思的呀,阿姨的故事,有時間你應該看看。

不想看。

他確實一次都沒看過,他根本不想知道那種癲狂又不靠譜的老娘會把他描述成一個怎樣的人,肯定是那種成績很爛還愛惹事又壞脾氣的孩子,雖然他似乎就是這樣。

況且老娘那種人,不顧一切地寫了那麽多年,也沒見她寫出什麽名堂來。嘛,那種老娘寫的東西,不看也罷。

他把那本書放在桌上,完全不懂夏微予為什麽會一遍一遍地翻那本書,難道不膩麽,何況是那個女人寫的,有那麽好看麽。

他這麽想著,又把那本書遠遠扔到了陽台的舊鞋架上,回去摸了摸夏微予的額頭:“好像不熱了……你怎麽會突然受涼生病,這兩天沒開過窗吧?”

夏微予沒接話,咳了幾下嗓子裏又痛又癢的火熱。

尤徹的眉毛皺了起來,表情有點陰沉,歎了口氣,又訕笑著摸摸下巴,表情複雜地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是不是出門了?”

“有什麽話直說吧。”

“那個……剛才門口那麽吵,我想你也聽到了,韓咲前天被人從三樓推下去,他摔壞了右手,今年大概沒法兒參加高考了吧。”

“嗯,於是呢?”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夏微予笑起來,歪著腦袋看他,說:“我知道你猜到了,你說沒開過窗的時候,我就知道。”

尤徹心裏一驚,這算什麽回答,他承認了?

不會真是他幹的吧!那他剛才聽到外麵的動靜,不會一個人躲在屋裏笑吧!

而且現在還表現得這麽人畜無害,這人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什麽危害性麽?縱使韓咲有錯,讓人家參加不了高考也太黑了吧。就算要報複,也應該報複戚偉超才對吧!

“喂喂,你有點不厚道吧,雖然是他錯在先,但你知不知道你那麽做有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哎!”

“他對我做的事呢,他也沒在意會不會要了我的命。”夏微予瞬間斂住臉上的笑意,語氣冷冰冰的。

“說實話,我真的不相信是你幹的。刮著風,雨那麽大,你傷沒好,我真不敢想象你走那麽遠,還……”

“是不太好受,不過還好啦。”

尤徹撓著後腦,表情複雜到有些抽搐,他說:“唉,我……我都不知道還能說你什麽,為什麽是韓咲,他不過是戚偉超的槍手,他是畢業生,兩周後就該高考了……”

“你也存有這種無聊的善良麽?”夏微予的表情很冷漠,目光陰鷙得像電視裏蟄伏的殺人犯,完全不像他平時那副斯文老實的樣子,現在他的瞳孔底部有致命的毒物,噝噝吐著舌頭,並亮出了危險的毒牙,“我知道,我不過是他們用來報複魏秋雁的,隻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有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