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自責
孫清河讓助手把屍體帶走了，脫了手套和口罩，看著一直站在旁邊不動的姬虞，孫清河歎了口氣，“死亡時間大概在前天夜裏十一點，到昨天淩晨，雖然死者麵部已經浮腫的厲害了，但從一些特征看，和孫文@強應該是同一個人……”
姬虞抿唇，腦海裏想起第一次和孫文@強見麵的情景，他用手銬銬住自己，眼底帶著緊張和激動，那樣青澀，她該猜得出是第一次出任務的。
如果，如果時光倒流，姬虞想，她那天或許會溫柔一點。
柏雪推開辦公室的門，聲音有些哽咽，“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是小強……”
辦公室裏的氛圍瞬間變得更壓抑了，柏雪拿著手裏的報告，也不知道要不要遞給他們，明明已經想好不要哭的，結果現在眼淚又落了下來，柏雪背過身，肩膀不停的抖動，壓抑的哭聲慢慢傳了出來。
過了幾分鍾，沈之恒才開口，“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抓到凶手。”
柏雪立即轉過來，擦了擦臉頰，“嗯，我不哭，我一定會將凶手繩之以法的！”抹完眼淚，柏雪才看到手裏的文件，立即上前，遞給沈之恒，“沈隊，這是驗屍報告。”
沈之恒接過來，翻開了之後遞給姬虞，姬虞看了看，擰眉，遞給一旁的趙其……
驗屍報告上說，孫文@強是先被利器擊打了頭部導致昏迷，然後失血過多死亡的，身上除了利器擊打的痕跡，還有脖子上有些抓痕，但是因為在水裏泡太久，傷口上查不到別人的皮膚組織痕跡。
“通知家屬了嗎？”沈之恒看向趙其。
趙其搖頭，“局長說，他親自去通知。”
辦公室沉默了一會兒，大家臉色都不太好看。
沈之恒抿了抿唇，開口吩咐到，“大家把心思都放在案子上，我們必須要抓到凶手。”
大家抬頭看向沈之恒，眼神裏帶著堅定和難過。
“趙其，你去江邊上遊看看，帶專家過去，看能不能推測出，孫……死者是在哪裏被扔進江裏的。”
趙其點頭，“好……”
“何明，你去問問孫文@強的朋友，看看前天晚上他和誰在一起，有沒有人看見了什麽。”
“明白。”
“柏雪，你去查一查警局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孫文@強當天晚上的路線蹤跡。”
“好，我知道了。”
沈之恒看向一直低著頭的姬虞，“你跟我去醫院，我們……去看看他家人。”
姬虞抬頭，眼神閃了閃，點了點頭。
沈之恒點頭，“行了，大家行動吧，有情況電話聯係。”
“是。”
車上，氛圍有些低沉。
姬虞沒有開車，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掠過的建築物，抿緊了嘴角。
“聽說他父母想讓他調去做文職。”
沈之恒側頭看向姬虞，雖然她沒有說名字，但沈之恒知道她說的，是孫文@強，“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平安，這種想法很正常。”
姬虞看著前方，眼神有些空洞，“陳然出事前也是這樣，和父母抗爭了很久……”
“我還記得她打電話給我時的語氣，那麽高興，那麽興奮，她說，她父母終於支持她了，結果，沒多久，她就出事了。”
沈之恒抿唇，“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不該自責。”
姬虞搖頭，“我沒有自責，我隻是在想，她父母得多難過，多後悔……”
沈之恒看了看姬虞，她側著臉，看著窗外，麵無表情，眼神有些空洞，看慣了什麽事都能掌握，無所不能的姬虞，此刻看著她迷茫的樣子，沈之恒還有些不習慣，“你如果不自責，會追到硯洲來？”
姬虞聞言，抿了抿唇，“其實是有一點的，陳然在追查勒喉魔案子的時候，來請教過我，因為我的指點，她差一點就讓勒喉魔現身了，所以勒喉魔有些慌亂，才看準了她的，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勒喉魔就不會這麽快被抓住，他有可能會殘害更多的無辜的人，甚至可能已經培育出了他所謂的繼承人，然後有更多的人被害。”
聽著沈之恒的安慰，姬虞笑了，她側頭看向沈之恒，“你為什麽選擇當警察？為了你父母？”
沈之恒一怔，這還是姬虞第一次這麽直白的提他父母，“算是吧。”
姬虞聞言靠在椅背上，想著自己之前看到的資料，沈之恒才那麽大的時候，遭受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怕是隻能靠著抓到凶手這樣的信念活下去了吧？
沈之恒見姬虞沒有開口，算了算到醫院還有一點時間，便自己開口了。
“小的時候，不明白當警察是做什麽，隻知道不好，心裏其實挺討厭的。”
沈之恒看著前麵的路，眼底泛起一層霧氣，“小時候，隻知道當警察的爸爸錯過了家長會，錯過了生日，錯過了和媽媽的紀念日，甚至經常見不到麵，時不時還要受傷住院，那個時候，隻覺得當警察是世界上最不好的事情。”
“後來懂事了一點，明白了警察是要抓壞人的，小學的時候，學校裏闖進了一個反社會的恐怖分子。”
姬虞聞言立即側頭看向沈之恒。
注意到姬虞的視線，沈之恒笑了笑，“我沒有事，但是我都看到了，看到警察是怎麽把恐怖分子擊斃，怎麽救下那些孩子的。”
“那個時候才知道，哦，原來警察是這樣的，是英雄。”
“於是，對爸爸也開始崇敬起來，也原諒了他之前多少次的缺席，那個時候，倒沒有說以後長大了也要當警察。”
“直到那會兒，家裏出了事，案子一直沒有破，最後被告知可能變成懸案的時候，我才堅定了內心，想著，以後一定要當警察，然後自己將凶手繩之於法。”
姬虞腦海裏自動生成了畫麵，十歲的孩子，捧著遺像，站在那聽大人的安慰和勸解的模樣，心忽然被揪起來，有些疼。
沈之恒側頭看向姬虞，“你呢？為什麽會選擇學犯罪心理學？受了誰的影響？”
總不能，是駱琛吧？
沈之恒在大腦裏回憶著，駱琛和姬虞認識的時候，姬虞才上高中吧？那個時候，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啊。
姬虞側頭看著沈之恒，眼神幽暗。
良久，姬虞才開口，“到了，我們下車吧。”
沈之恒收回視線，才發現自己早就將車停在醫院裏了，再看向副駕駛，已經沒有人了，沈之恒歎了口氣，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醫院裏，孫文@強的父母，還有局長也在。
悲戚的哭聲讓姬虞的步子放慢了一些。
“局長。”沈之恒跟站在一旁抽煙的黃義中打招呼。
黃義中點了點頭，“等他們情緒好一點，你再問吧。”
沈之恒點頭，走了進去。
姬虞沒有進去，隻是站在門口，看著黃義中的背影，耳邊是婦人悲愴的哭喊聲。
“小強啊！我就說，說不能讓你去，你怎麽就不聽呢？”
“你讓我怎麽辦呐？”
“你讓我和你爸怎麽辦啊？”
“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
姬虞沒有轉身看停屍房裏，她知道，這樣的結果是無法接受的，對方再無理，再哭鬧，再悲愴，都是可以理解的。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裏麵走出兩個人。
“我們在外麵說，他媽現在冷靜不下來。”
沈之恒點頭，“好。”
走廊上，姬虞看著對麵坐著的兩個男人。
中年人頭發斑白，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才發生的事讓人太不能接受，看得出，中年人是一個情緒內斂的人，但此刻，對方眼眶猩紅，麵帶愁苦，幾次動嘴，都沒有開口。
沈之恒抿唇，開口安慰，“叔叔，這事，我們也很難過，但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抓到凶手，不能讓他這麽不明不白的走了……”
中年人歎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他那天晚上沒有回家是嗎？你能說一下那天的情況嗎？從早上開始。”
“好，那天和往常一樣，他起來就去上班了，連早餐都沒有吃，中午也沒有回來，平時他都是這樣的，我和他媽也沒有覺得他哪奇怪，隻是晚上的時候，他一直都沒有回來，他媽有點擔心，就打電話給他，結果他沒有接。”
“你們打電話的時候是幾點了？”沈之恒看向對麵的姬虞。
姬虞眼睛盯著他們，手卻快速的在筆記本上記著。
“晚上十點半了，他一直沒有回來，我們才打的。他沒接，他媽怕他出事，都準備要出門了，小強才發短信過來，說是局裏有案子，要保密，晚上不回來了。”
沈之恒擰眉，“他十點半的時候給你們發短信說局裏有案子？”
“嗯，那會應該是十點四十了，他發短信說有任務，不能回來，哦，對了，”中年男人拿出手機，“短信我還留著，你看看。”
沈之恒看著手機上的短信，擰了擰眉。
“我和他媽以為真的是有任務，就睡了，第二天再打他電話，他關機了，等到晚上的時候，小強還沒有回來，我們就覺得不對勁了，然後給他舅舅打了電話，後來，後來就接到了你們的電話……”中年人終於忍不住了，捂著臉，彎下了腰。
沈之恒看向姬虞，姬虞把東西都記下，看向中年男人，“他這兩天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比如見了什麽人？和誰吵了架？心情不好之類的。”
中年男人抬起頭，眼眶紅潤，淚水掛在臉頰上，“沒有，他在外麵不開心的事從來不拿回來說，每次回來都是開開心心的，就連，就連我和他媽讓他轉文職的事，他都沒有表現出不開心，隻是一直堅持著……”
姬虞想到孫文@強身上的抓痕，又問，“他有沒有女朋友？或者關係比較好的異性朋友？”
“他好像交了一個女朋友，但是他沒有帶回來，我們都不知道是誰……”中年男人看向姬虞，“這和他的死有關嗎？”
姬虞搖頭，“還不知道，多點線索比較好，能告訴我們幾個孫文@強經常去的地方嗎？”
中年男人點頭，立馬列出幾個自己知道的地方。
姬虞一個個記下，看向沈之恒。
沈之恒點頭，站了起來，“我們一定會抓到凶手的。”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看向姬虞，“你就是，姬教授吧？”
姬虞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歎了口氣，“那孩子老是在家裏說起你，說你很厲害，說你是他的偶像，希望你一定要抓到凶手，替他討回公道。”
姬虞抿唇，“我會的。”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轉身往裏麵走去。
姬虞看向沈之恒，沈之恒拍了拍姬虞的肩膀，往黃義中那邊走了過去，姬虞站在原地，沒一會兒，沈之恒就回來了。
坐在扯上，姬虞看向沈之恒，“我們去現場嗎？”
沈之恒點頭，“去看看吧。”
姬虞抿唇，低頭從手機裏調出硯洲的地圖。
“你有什麽想法？”沈之恒趁著紅燈，側頭看了一眼姬虞。
姬虞抿唇，“讓何明查查孫文強的女朋友吧。”
沈之恒踩下油門，“你懷疑和他女朋友有關？”
姬虞在地圖上找到警局和孫文@強的家，盤算著他如果回家該怎麽走，有哪些路線，“孫文@強脖子上有抓痕，我總覺得很奇怪。”
那邊沈之恒已經撥通了何明的電話，交代了一下。
“技術科那邊說了嗎？孫文@強是被什麽擊中的？”姬虞看著江麵，這裏周圍是農場，所以江邊沒有修整，是很普通的泥路，還有隨處可見的垃圾。
“錘子？榔頭？或者是扳手，還不能確定。”沈之恒鑽進圍起來的地方，這裏平時還有人來，但自從發現屍體之後，就很少有人了。
姬虞看著周圍，這裏附近雖然有個農場，但因為荒廢了，周圍都有些淒涼，來這的人很少，“報案人為什麽會來這裏？”
“說是來撿垃圾的。”
姬虞點頭，這樣倒是合理了。
“你懷疑報案的人？”沈之恒側頭看她。
姬虞抿唇，“這裏太慌了，不像是會有人來的地方，他不僅來了，還那麽早。”
沈之恒點頭，“如果是來撿垃圾就不奇怪了。”
姬虞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跟著沈之恒一起查看周圍。
很快，姬虞在江邊找到了一個發夾，她擰眉想了想，把發夾放到袋子裏。
“沒有什麽東西，走吧，我們先回去。”
姬虞聞言，抬頭看過去，見沈之恒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姬虞點了點頭，朝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