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見麵

沈之恒坐在飛機上,閉眼靠在椅背上,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他發現,他太不了解姬虞了,不了解她的想法,不了解她的過去。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十分挫敗,也讓他覺得難過,他還沒有走進她的世界,沒有走進她的心。

晉塵衍看了一眼臉色不太好的沈之恒,想起衛焱的話,便開口問他,“聽說,你喜歡我們家小虞。”

沈之恒擰眉,聽晉塵衍這語氣根本就不像是未婚夫,反而像是哥哥,想起之前的衛焱,沈之恒心裏有了某種猜測,便也直接問他,“你不是她的未婚夫,隻是她的師兄對不對?”

晉塵衍看著前方,“這個不重要。”

沈之恒:“……”

崇明監獄。

沈之恒和晉塵衍在裏麵繞來繞去,下了一層又一層,終於到了監獄的最裏麵。

“人就在裏麵,你們把單子給他,如果他簽字了,就可以去辦手續帶人走了。”監獄長指了指最裏麵的那個門,看向沈之恒和晉塵衍,“不過他已經好幾年不出來了,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晉塵衍點了點頭,“謝謝。”

兩人穿過那道門,發現裏麵是一個獨立的空間,有一道鐵欄杆,將空間隔成兩個,他們站在外麵,而裏麵,有一張床,**坐著一個穿著囚服的人。

駱琛聽到聲音,轉了過來,看著門外的兩個人,“你們是誰?”

沈之恒打量著這個人,這個他從姬虞身邊聽了很多次的男人。對方雖然坐著,但能看出來他身材高大魁梧,大概有一米八幾,頭發幾乎沒有,但依舊能看出他的兩鬢有些斑白,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幽深得像一個黑洞,像是隨時能將人吸進去一般……

晉塵衍之前是見過駱琛的,眼前的人和他印象裏的人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我們是硯洲的警察,想請你幫我們破一樁案子。”

駱琛聞言,低下頭,“不去。”

晉塵衍倒也不急,“凶手你應該也認識,他叫秦文廷。”

駱琛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晉塵衍等了一會兒,見對方完全沒有反應,隻能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或許,你更願意看到這個。”

晉塵衍把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條項鏈,一根紅線上麵掛了一顆牙齒一樣的吊墜。

沈之恒側頭看過去,他其實並不知道姬虞給了什麽信物,看著眼前這個並不起眼的東西,沈之恒心裏悶悶的,這或許,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駱琛散漫的抬頭看過去,卻在視線觸及到晉塵衍手裏的盒子時,眼神瞬間冷厲起來,他麵部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但就是能讓人感覺到他很激動,很興奮……

察覺到周身的氣壓有些壓抑,沈之恒看向欄杆裏麵的人,在對上對方有些猙獰的眼神時,沈之恒忽然意識到,或許鄭江說的是對的,眼前這個,與他隔著幾米的男人,真的很不簡單。現在,即使對方麵無表情,他也明白對方現在很興奮,以對方是一條蛇的話,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正在吐舌頭,這種感覺讓他很不爽,很想把對方打倒在地,告訴他,不能想那個人,那個人他沒有資格去想,但是沈之恒沒有這麽做,他明白眼前這個人的危險性。

沈之恒和晉塵衍拿著駱琛簽完字的單子去辦手續。

“我先說好,駱琛不是普通人,你們無時無刻都要小心謹慎,如果他越獄了,那將會是很麻煩的事……”

辦手續用了十分鍾,聽對方的囑咐用了一個半小時。

沈之恒和晉塵衍掏了掏耳朵,終於把駱琛帶上了飛機。

“她在哪?”

就在空姐告知飛機即將落地時,從看到項鏈就沒有再說過話的駱琛忽然開口。

沈之恒和晉塵衍隔空對視了一下,他們當然知道他問的是誰。

“在硯洲。”

駱琛看了一眼窗外,閉眼靠在椅背上,“把和秦文廷有關的資料給我。”

晉塵衍早就準備好了,聽到駱琛這麽說,便立刻從包裏把資料拿出來,遞給駱琛。

駱琛睜開眼,開始認真的看手裏的資料。

飛機落地時,駱琛剛好看完。

上了沈之恒的車,晉塵衍有些心急的看向駱琛,“你有什麽想法?”

駱琛拷著手銬的手放在膝蓋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休息,完全不理會晉塵衍。

晉塵衍擰眉,雖然在辦手續時,對方就已經告訴他們,駱琛這個人的脾氣怪異,不好交流,但是他也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無視不想回答的問題,他忽然開始懷疑,鄭江這個辦法,真的可行嗎?

柏雪他們早就接到通知,說沈之恒他們快到了,於是一群人全都在辦公室裏等著,辦公室的氣氛十分詭異,有興奮,有激動,有不爽,有怨恨……

姬虞閉眼靠在椅背上,手指微微握緊,她有些緊張。

終於,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大家齊刷刷的看過去。

沈之恒先一步進了辦公室,跟在他身後的,就是駱琛。

柏雪等人看著一個戴著手銬的男人走了進來,緩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就是駱琛,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變成了打量。

晉塵衍跟在駱琛身後進來,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安靜,詭異的安靜,誰也沒有說話,畢竟在他們麵前的是,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但對方文質彬彬的模樣,實在讓他們很難把他和殺人犯聯係在一起,而對方手上的手銬卻提醒著他們的天真。眼前這個人,隻要他想,隨隨便便就可以殺一個人,多可怕。

聽到關門聲,姬虞終於睜開眼睛,抬眼望過去,第一眼,就對上了那雙黑洞一般幽深的眼睛。

駱琛彎了彎嘴角,低聲笑了起來,“好久不見了,我的小花兒。”

姬虞手指動了動,盯著駱琛許久,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駱琛依舊笑著看著她,眼神很是溫柔。

姬虞再次睜開眼睛,歎了口氣,看著駱琛,“你不該來的。”

駱琛笑的開心,“我的小花兒叫我,我怎麽能不來?”

姬虞和駱琛對視了許久,她終於移開了視線,幾乎歎氣般的開口,“說案子吧。”

駱琛笑了笑,溫柔的應下,“好。”

然後駱琛走到黑板麵前,把上麵的東西都擦了,開口第一句就引得大家驚訝不已,“秦文廷應該已經到硯洲半年了。”

晉塵衍等人圍了過去,安靜的聽著駱琛說。

“他有一個自己的住處,這裏也有地下室,就像當年我的一樣,”說到這,駱琛回頭,看了一眼唯一一個沒有圍過來的人,就是還坐在位置上的姬虞。“可以方便他研究毒藥,也方便他殺人。”

“他不用網絡,不看手機新聞,所以,他住的這個地方,周圍有書店或者報刊亭,臨近公交車站而不是地鐵站,是獨立的房子而不是樓層房,或許,”駱琛停頓了一下,“他還喜歡買矽膠。”

說完,駱琛就把自己說的這幾點全都寫了上去,“他還可能製造一個祭台,用我的名字,或者是他自己的名字。”

聽到這裏,趙其一下子就想到了吳建餘,“那不就是和吳建餘一樣?”

駱琛停了下來,側頭看向趙其,“吳建餘是誰?”

趙其對上駱琛的眼神,咽了咽口水,“吳建餘是一個犯人,他好像是你的粉絲……”

何明和柏雪也立即想起了吳建餘那件案子,記得對方好像是用地標拚成了駱琛的名字,做成了祭台。

沈之恒見此,解釋了一下,“吳建餘之前用地標拚成你的名字做了祭台。”

駱琛揚眉,“你們抓到他了?”

沈之恒點頭。

“什麽時候?”

“上個月。”

駱琛回過身,手拿著筆,手銬撞擊時發出了一些聲音,他沒有轉身,“吳建餘的祭品是誰?”

沈之恒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

柏雪等人咬了咬唇,也沒有開口,卻不自覺的看向坐在另一頭的姬虞。

察覺到大家的安靜,駱琛笑了笑,“啊,原來是我的小花兒啊,嗬,那他真的該死,可惜了。”

空氣有幾分鍾的寂靜,沒有人問什麽可惜,但卻都感受到了來自駱琛身上的寒冷,陰涼陰涼的,有些可怕。

姬虞一直坐在椅子上,完全沒有起來,那頭的駱琛似乎是累了,隻說到一半就不開口了,他放下手裏的筆,看向晉塵衍和沈之恒,“我累了。”

晉塵衍擰了擰眉,想訓斥駱琛幾句,卻沒有辦法開口,因為他太明白眼前這個人的危險程度了,也不能低估對方記仇的性格,所以他沒有開口。

駱琛看向晉塵衍,視線冷厲,仿佛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我今晚睡哪?”

晉塵衍和沈之恒對視一眼,“我們給你安排了住處。”

駱琛點頭,又恢複了原先文質彬彬的模樣,“那好,那帶我去吧,我想休息了。”

晉塵衍看向沈之恒,沈之恒點了點頭,“好,我們帶你過去。”

駱琛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一直坐在椅子上不懂的姬虞,“小花兒,過來。”

姬虞抬頭,和他對視,沒有動作。

沈之恒擰眉,“駱琛,不要耍花樣。”

駱琛聞言,低了低頭,“我知道,我隻是有些話,想和她說。”

晉塵衍擰眉,看著一動不動的姬虞。

沈之恒眉頭皺得更深,他抿唇看著姬虞,但凡對方動一下,他都覺得是有刀在淩遲他身上的肉,好在,姬虞完全沒有動作。

“Poppy?”駱琛又叫了一遍姬虞。

姬虞眼波晃了晃,記起對方第一次這麽叫自己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被駱琛綁架了沒多久,她被關在地下室裏,被綁住了一隻手,用的手銬,當時駱琛說要給她取名字,才有了Poppy這個英文名。

“你就像是罌粟花一樣,很容易就讓人上癮,卻帶著致命的毒,不如,我就叫你Poppy怎麽樣?”

當時,姬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頭看向另一側,根本不理他。

駱琛也不生氣,隻是低低的笑出聲,“那你就是我的小花兒了,我最妖豔,最迷人,最可愛的,小花兒……”

眼前的迷霧散盡,姬虞回過神,駱琛依舊溫柔的看著她,姬虞動了動嘴唇,聲音有些黯啞,像是在抑製著什麽,“有事?”

駱琛笑了,“過來。”

他太想觸碰她了,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到的人,此刻就這麽在他麵前,他知道他不該去打擾她的生活,可是他實在是忍不住,他身上的毛孔都張開了,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全都在告訴他,他想抱抱她,想默默她的頭發,想問問她的味道。

姬虞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握成拳,又鬆開,過一會兒又握成拳,她的心很亂,她的腳甚至開始動了,她的身體告訴她,她應該走過去,哪怕隻是給他一個擁抱,都可以的,但是她的理智不允許她這麽做,於是她僵在原地,就這麽看著對方。

駱琛並沒有眼含期待,也沒有出聲催促她,隻是站在原地,溫柔的看著她,像是篤定了她會走過來一樣。

大家都站在原地,既不出聲阻止,也不打擾他們,仿佛在看一場愛情電影,期待男女主角的反應,隻不過心思卻不同。

終於,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姬虞站了起來,開始走向他們。

沈之恒感覺心被一隻手揪起來了,然後那隻手也不放過他,隻是鬆開一下,然後又緊緊的揪起來,又鬆開,又揪起來,反複如此,讓他既難受,又無法解決。

姬虞走到駱琛麵前,和他隔著幾十厘米的距離,抬頭看著他,她能從駱琛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那個痛苦又帶著某種歡愉的黑暗時期。

駱琛看自己眼前的女孩兒,笑得十分開心,像是一個得到了糖的孩子,他抬了抬手,手銬撞擊的聲音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十分清脆。終於,駱琛還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雙手從姬虞的頭上套過去,把她整個人都擁在懷裏。

“你有沒有想我?”

駱琛抱著姬虞,手臂用力把她鑲嵌在自己懷裏,雙手放在她的後腦勺上,滿足的摸著她的頭發。

姬虞聽著耳邊的呼吸,幾乎是認命一般的閉上了眼睛,既沒有推開對方,也沒有回抱對方,就那麽安安靜靜的站著。

沈之恒握緊了拳頭,這一幕,對於他來說,堪比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