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放棄

來到病房門口,淩安楠深吸一口氣後,推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牧文羽正站在床邊為秦政陽按摩手臂肌肉,看見淩安楠走了進來,便停了下來,動作輕柔將被子蓋在秦政陽身上,“安楠,你來了,早上父親給我打電話叫我晚上回去一趟,所以不得不麻煩你,我很快就回來接你的班。”

“沒事,應該的,你快回去吧,叔叔說不定有什麽事情要找你商量呢,這裏交給我就行了。”淩安楠點頭答應道。

送走了牧文羽,淩安楠轉身回到病房中,坐在病床旁,凝視著摯友沉睡的臉,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現在就能如此平靜的安然躺睡在這裏。

腦中不自覺地回想起之前查看的所有資料,眼神流露出悲痛的神色,嘶啞著聲音,“政陽,你知道嗎?我開始不敢繼續查下去了。現在基本上已經排除了所有病人報複性作案的可能性,再往下就是熟人作案。”

“你身邊的同事,你的朋友,和你的未婚妻。我知道你有多熱愛這座醫院,我也知道你有多深愛你的未婚妻,如果再往下真的查出了什麽,你說我該怎麽麵對,我該怎麽選擇。”

“如果隻是個意外,這個世界對你我是不是太殘忍了。”

“你現在倒好了,躺在這裏所有事情都撒手不管,看你醒來之後對著你未婚妻憔悴的臉色怎麽辦。”

“你一定能醒過來的對吧,你沒有理由扔下我一個先走的吧……”

過了大約四個小時,牧文羽回到了醫院,輕聲推開門,發現淩安楠背對著門口,凝望著秦政陽,嘴裏喃喃的不知道念叨著什麽。

“安楠?”

“文羽,你回來了,怎麽樣沒事吧?”淩安楠從自己的世界中退了出來,收拾著自己悲傷的情緒。

一絲猶豫在牧文羽的臉上閃過,掩飾的說道,“沒什麽,隻是父親說他聯係到幾位專家朋友,討論了一下政陽的病情,讓我耐心點等等他們討論後的結果。”

淩安楠沒有漏掉牧文羽臉上的表情,轉念一想便想通了前因後果,“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說完便準備離開。

剛和牧文羽擦肩而過,淩安楠停下了腳步,還是側了側頭,“無論你最後做出什麽選擇,政陽都不會怪你的。”說完便關上門離去。

牧文羽從進門開始就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下來,雙腳一軟跌坐在門邊,淚眼婆娑的看向秦政陽,“政陽,你真的不會怪我嗎,為什麽要發生這樣的事,我們好不容易要結婚了,為什麽要這樣考驗我們,要這樣考驗我。”

“秦叔叔張阿姨都傷心成那樣了,你都知道嗎?你不要再睡了,我求求你,求你快醒過來吧,我還等著你娶我呢,你不是說想看我穿婚紗的樣子嗎?”牧文羽再也忍不住,牧文羽失聲哭了出來。

吃完飯,父親拉著自己手語重心長的勸說,說政陽的情況很不樂觀,趁著還沒結婚,自己要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可是這麽深的感情,怎麽可能說斷就斷。

淩安楠緊握住方向盤穿梭在高架上,表情嚴肅的思索著那絲猶豫背後的含義,看來牧文羽的父親把秦政陽的病曆資料發給專家會診,情況並不樂觀。

做為一個父親會為了女兒的幸福做出什麽樣的建議也就不言而喻。政陽,你一定要挺過來。

走回公寓,衛晨浩還在認真的敲電腦,看見淩安楠回來了,急忙問道:“哥,怎麽樣,秦政陽情況有沒有好轉?”

淩安楠還處在醫院悲痛的情緒中,嗓音冰冷,“沒有,監控視頻?”

衛晨浩見淩安楠整個人都很低氣壓,不敢再招惹淩安楠,手腳利落的打開電腦,“哥,你來看,我把當天秦政陽所有的行動路線都整理了出來,當天早上七點四十,秦政陽駕車到醫院停車場。”

“這兩個視頻播放的分別是他開車進停車場時和停車場裏麵的監控視頻。然後就直接去了辦公室,八點半從辦公室出來開始巡房查房,你現在看見這群人都是他們科室的實習生和住院醫師,接下來就是正常的進一間房然後出來再進下一間,時間長度穩定,我看沒什麽可疑的。”

“這段是中午的時候,他從辦公室出來去醫院食堂吃飯,吃完飯直接回辦公室,也沒什麽奇怪的。”

“就接下來這段還有點意思,一點的時候他去了神經外科主任李凡的辦公室,你看這裏,大概過了十分鍾,秦政陽從主任的辦公室出來,看著好像有點怒氣衝衝的,在護士站停了下來跟一個護士進行了短暫交流,然後就轉身回辦公室。再往後就是去手術室手術,直到晚上十點從手術室出來回到辦公室,再也沒出來過。”

“就這麽多,哥你覺得問題出在哪兒?”放完視頻,衛晨浩神情困惑的望向淩安楠,根據自己這三年來的私家偵探破案經驗來看,毫無可疑之處啊,吵個架什麽的太正常不過了。

淩安楠看著屏幕上的監控視頻,思索著:唯一可以稱為衝突的就是和神經外科主任李凡中間那十分鍾的對話了。“你幫我看看那天李凡是幾點下班離開的”

“這裏,哥,這我都看過了,下午五點準時下班回家,中間也沒有離開過辦公室,隻是有人不停的去他辦公室找他,人員名單我都給你列出來了。”

“大部分都是神經外科的醫生,有一個醫藥代表,還有個大概是病人家屬吧,其他的就沒有了。”衛晨浩獻寶似的從電腦中調出所有進出人員資料,衝著淩安楠挑挑眉,這麽簡單的邏輯自己早就想到了,還用你說。

“辦公室的監控記錄我也給你調出來了,就是距離稍微有點遠,隻能拍到進出的人大概輪廓,我根據辦公室人員名單排除了一下,除了明顯是家屬的人員進出之外,其他都是神經外科的醫生。”

“哥,我就沒想通,你到底想查什麽,這不就是很明顯的意外事故嗎,你看我找了這麽多資料信息,連個最小的疑點都沒有,現在年輕人猝死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新聞,網上到處都是年輕人猝死的報道,你這會不會是職業病,你別看我就是下午手癢順手這麽一查,你不能因為自己是犯罪學家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歸結到犯罪上吧,哪有那麽多罪案。”

淩安楠看著所有的監控錄像,開始思考自己這麽做的真正意義是什麽?是真的有疑點,自己為了幫助好友所以才展開了調查嗎?

如果是,疑點在哪裏?還是說,自己隻為了能夠掩飾自己的無能,為自己的脆弱找上一個借口,龜縮在這裏不敢去麵對現實。所以就是一個懦夫不是嗎?

淩安楠頓時頹然了下來,癱坐在沙發上。

衛晨浩見狀不敢打擾淩安楠,隻好乖乖的坐在一旁上網亂逛,突然在新聞首頁看見了一則突發新聞,拍拍淩安楠的肩頭,“哥,你看,你快看,成都市出現了一起命案,你看這裏,五月八日晚十一點半至十二點之間,一名五十二歲的中年男子在西湖公園被鈍器擊打頭部致死,如有市民目擊該命案,或者能夠提供破案線索,歡迎撥打熱線電話。”

“這裏還有一篇,上麵說的是屍體被發現時是呈現跪地姿勢,受害者遭到了死後肢解,右臂被直接割去,殘缺的部分下落不明,如有市民看見不明包裹,請不要輕易打開。近期盡量不要一個人出入陌生地區。”

“這也太殘忍了吧,什麽人會幹出這種事情來啊,死後還要肢解,太變態了吧。幸好媒體沒把圖片放上來,想想就覺得恐怖。”

淩安楠回過頭冷眼看著新聞標題,表情毫不在意,“這不是變態,這是犯罪的常態,肢解,犯罪標誌,鈍器,犯罪手法,強烈的控製欲望,和施虐欲望,儀式感,還帶走了戰利品。這種案子曆史上多得是,你要覺得不過癮上網自己去看。”

衛晨浩表情尷尬的艱難扭過頭,將網頁關掉,自己是不是腦子軸了,和犯罪學家討論案情,想想就覺得身下一涼。衛晨浩決定先逃跑了,“哥,我先回房間休息了,我在你回來之前還順手把秦政陽所有的聊天記錄和網盤資料都給下載下來了,我傳到你電腦裏了,你要是還不死心就看看吧,反正我是沒看出什麽來,晚安,再見。”一口氣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抱著電腦跑進了房間裏,還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淩安楠見衛晨浩落荒而逃,深吸一口氣,反正已經開始了,總要分析完吧。

嚐試專注在麵前的資料上,但是,晚上牧文羽臉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總感覺這表情裏麵還有些別的什麽東西,可惜自己對微表情的研究並不那麽深入,簡單的分析還可以,再難一點的就力所不及了。

淩安楠把聊天記錄打開,快速瀏覽了一遍,絲毫不出意料,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沒有和女性的糾纏不清,也沒有和同事朋友之間的金錢往來,可以說是幹淨的異常。

網盤資料裏看起來有兩個分類,一個是秦政陽的文件資料,都是些論文文件,還有就是相關手術的一些視頻資料。另一個文件,看起來像是牧文欣的一些工作資料,有一些兩人的合照,雜亂的一些照片。

很奇怪,這是兩人合用的一個網盤,等有機會去問問牧文羽。

淩安楠合上電腦,開始反思自己這兩天的行為,自己究竟在懷疑些什麽,謀殺嗎?

在這樣一座城市裏,謀殺一個專門負責救人的神經外科醫生,這樣的一個身份,既不會是連環殺手的潛在目標,更加不會是各種組織懸賞的目標。

個人糾紛嗎?二十一世紀就是一本巨大的電子書,一個人所有的軌跡,所有的信息都可以通過網絡來還原,這裏麵一點該死的疑點都沒有。

哦對了有點爭吵,科室的主任因為自己科室的醫生和他爭論兩句就將其殺害,還要偽裝成意外,可能性有多少?

回到自己的臥室,淩安楠全身脫力的重重的跌倒在**。隻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以往麵對案件時的清明似乎不見了。

果然隻要涉及到個人的感情就會影響思維,他想,也許老天爺要把所有與他有關的情感全部掐斷,這樣就再也沒有什麽人或事能影響他了吧。

自己在那個瘋狂的世界裏呆的太久,久到什麽是正常的世界,什麽是瘋狂變態的世界,中間的界限已經模糊不清。

是時候放棄了,去接受這一個現實,這就是個意外,這就是生活開的一個玩笑,一個天大的玩笑,捉弄了所有人的玩笑,這是淩安楠躺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