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風與雲
按照神話傳說,九州是由於一個叫“荒”的大神和一個叫“墟”的大神相互不對付、進而大打出手才產生的。這個傳說教育了我們,九州大地從創始之初起,就打上了不可消磨的戰爭的印記。
九州曆史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一部戰爭史,你砍過我之後他再來砍你,文明進程的每一步都流淌著濃濃的鮮血。各族已經習慣了在戰火中為自己求得生存的權利,並且做好了準備繼續習慣下去,於是當和平有一天突然降臨的時候——大家都不習慣了。
我們拋開其他種族,單講講羽族。這是一個自視高貴的種族,仿佛飛在天上就不需要像人類那樣拉屎,雖然人口不多,但憑借著飛行的能力和射箭方麵的天賦,在長期與其他種族的抗戰中始終不落下風。等到了戰爭結束,高貴的羽族精英們似乎仍然覺得意猶未盡——手裏的箭不射出去,總是不夠過癮。
不過和平條約的約束力不容置疑,要打破它恐怕不大可能,這畢竟是九州打了幾千年後第一次得到真正意義上的和平。姑且不管這樣貌合神離、逼不得已的和平能維係多久,一般人還是不願意去冒犯它的。所以過剩的精力隻能內部解決了。
羽族是一個很講究種姓的種族,高貴的姓氏通常會代代相傳,形成一個越來越龐大的勢力,他們的精英血脈代代相傳,努力保持著純淨,飛行能力也的確比普通羽民強。據史料記載,甚至曾經有一個短命羽王專門頒布詔令,把羽人分成九個等級,不過他的結局不怎麽好,最後被最卑賤的無翼民趕下了台。
但無論怎樣,高貴的姓氏們仍在延續。到了這個年代,經過一番披沙揀金去粗存精的篩選較量排擠傾軋之後,在整個羽族中最舉足輕重的家族隻剩下了兩個:雁都風氏和寧南雲氏。
雁都是羽族在上一次戰爭時期就確立的國都,取代了陳舊的青都齊格林,風氏在這裏幾經起起落落,通過曆代戰爭中貢獻的殺敵數字與傷亡數字確立了羽族第一姓的地位;寧南則是戰後新興的商業城市,雲氏通過經商斂財迅速發家——而按照羽人的傳統,經商是一種沾滿銅臭氣的世俗行為。所以風家瞧不上雲家,覺得他們有悖羽人的優秀傳統;雲家也看不起風家,覺得這隻是一塊正在逐漸腐爛的牌坊。雙方大眼瞪小眼,就像天空的鷹隼和地麵的虎豹一樣,誰也不能吞下誰。
當然了,起初的時候,雙方還得維係著麵子。縱然誰也瞧不起誰,偶爾同時出現在公眾場合,還會客客氣氣的。某一年羽皇主持五年一度的祭天大典,雲家和風家的家長為了排名相互謙讓,一時間曾被傳做美談。然而排名終歸是虛的,利益才是實實在在的,好比一個宛州商人平日裏總能握著你的手稱兄道弟親熱地不得了,你要是敢少付一個銅錙他就能當場和你翻臉。
裂痕產生於一樁生意上的糾葛。風氏雖然厭棄經商,手裏卻始終握著一個極大的產業不肯鬆手,那就是南藥城的藥材買賣,這也是他們幾百年來的一項傳統。這大概也符合風氏的家風:要麽不做,要做就挑最大的。
“我們不去沾染那些低等的小生意,”曆任的風氏家族尊長們如是說,“貴族應當有貴族的處事準則。”這番話的指向無疑是素來以手段靈活而著稱的寧南雲氏,他們的嗅覺比狐狸更敏銳,總是能抓住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商機大撈一筆。譬如這一年厭火城突然怪病流行,一種誰也沒見過的蟲子鋪天蓋地的在城內繁衍壯大,被叮者倒也沒別的嚴重症狀,就是會渾身上下奇癢難忍,相當難受。城中居民用了種種方法除滅這種怪蟲,都沒什麽太大效果。就在此時,一家神秘的藥鋪在厭火開張了,他們出售一種藥粉,雖然不能滅蟲,卻能有效的止癢。這種藥自然是大賣特賣,購者如潮。
此事理所當然引起了風家的關注。他們控製了整個寧州一半以上的貴重藥材,卻沒料到有人能在他們眼皮底下搶錢。他們不動聲色,弄來了一些藥粉仔細檢驗,發現其成分其實很簡單,主要原材料是在南藥北部維玉山中很常見的維金草。這種草向來藥用價值不大,隻有維玉山中的山民偶爾采來熬成汁液,據說是治蚊蟲叮咬的便宜土方。
弄明白了原料,風氏自然打算如法炮製,不料這一跟進把他們嚇了一大跳:整個寧南城都收不到半根維金草,全部被人壟斷了,追根溯源,發現都是寧南雲家在搗鬼。再進一步調查,才發現過去的十年間,在風家大手大腳壟斷了所有珍稀藥材和常用藥材的時候,雲氏已經悄無聲息的開辟了第二戰場,把一些看似冷門的藥物收購都攬到了自己名下。這一次的毒蟲事件相當蹊蹺,說不定就是他們暗中搗鬼,借此賺一筆橫財。
風氏的族長得知此事後暴怒,將負責藥材生意的人重責一頓,隨即準備采取過去的老辦法,將雲氏從南藥擠走。這時候他才察覺到,雲氏的勢力早已滲透開來,如老樹根一般盤根錯節,從羽族皇室到各城邦領主再到普通地方官員,雲氏的影子無所不在,儼然有和風家分庭抗禮的態勢。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與此同時,雲家也越來越感受到風氏的勢力對他們擴張的阻礙。風氏就像一頭森林中沉睡的巨熊,表麵上看起來垂垂老矣,走到哪個角落都會碰上它的腳爪。看起來,一場大戰一觸即發了。
戰爭的導火索仍然由那場蟲災引發。雲氏的藥粉嘩啦嘩啦地賣將出去,賺了個盆滿缽滿,偏偏就是不給出根治的法子,人民群眾癢了,吞了藥粉,不癢了,再被叮咬,又癢了,再吞藥粉……那滿天的蚊蟲依舊亂飛,發出嘲弄的嗡嗡聲,其間隱約混雜著寧南雲家數錢的聲音。
風家憋不住了,派人混入南藥城雲家控製的網絡,他們懷疑整件事情都是雲家的安排,既然如此,也應該有徹底根除這種毒蟲的藥物。不過風家的出發點倒並非出於解救厭火人民於困厄之中,隻不過是不能坐視雲家斂財罷了,好比兩家包子鋪相互搶生意,自己家的包子賣不好,也會往對手門前扔點牛糞讓他們不好受。此所謂競爭是也。
然而包子鋪夥計也分聰明的和笨的。風氏包子鋪的夥計不夠聰明,扔牛糞的時候被對方發現了。雙方扯板凳抄頂門杠一通火並,終於出了人命。事後雙方各執一詞,都稱自己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我們沒動手是他們先動手他們沒死人我們才死人了”。兩邊的受害者誰也無法證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索性拋棄掉證明過程,開始單方麵宣布為自己討還公道。厭火的蟲災一年之後便已止息,但兩家的公道一討,一不小心好幾百年就過去了。
風亦雨跟隨著堂兄風勁進入寧南,她在馬車裏聽著外麵城門守衛的例行盤問,已經緊張得冒汗了。這樣的心理素質顯然不適合做一個優秀的斥侯,而事實上,風家壓根也沒有打算讓她幹出點什麽來。她和冒冒失失的堂兄隻是幌子,風家希望這兩個毫無經驗的新手能夠恰到好處地露出破綻,吸引對方注意力,以便掩護真正的高手行事。
他們根本不用刻意去表露什麽。風勁是個脾氣暴躁的家夥,衛兵多問了他兩句話就差點被揪住打一頓,至於風亦雨,走到哪兒都是低垂著頭,眼睛死死盯著腳尖,以至於一起長大的姑娘們都斷言她日後必然大富大貴,因為掉在地上的錢包肯定都是她的。這樣兩個人進了寧南城,不是瞎子都會多看兩眼的。
在那些濫俗的演藝故事裏,大家族往往會修築一個堅固得誇父都搗不爛的城堡,放上一群武裝到牙齒的守衛,唯恐人家不知道這裏藏了個黑社會。現實中滿不是這麽回事。雲家的宅子從外麵看上去就很普通,而且不走進院子裏,你連值守的戰士都看不到半個,門口隻站了兩個懶洋洋的看門人。至於他們的真正實力,已經散布到了寧南城的每一處角落。
兩個惹人注目的人住進了客棧,隨即陷入了茫然。作為菜鳥,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麽比較好。雖然發布命令的家族長老信誓旦旦“隻要你們不輕舉妄動,對方也不會輕舉妄動”,但如果這個邏輯成立,兩個家族百年前原本就打不起來。
風勁跑到大堂去喝悶酒,風亦雨隻能躲在自己房中發呆,這也是她多年的習慣。等到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已經完全找不到邊際的時候,門被撞開了,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風勁已經被扔到了地板上。他的手臂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疼得滿頭大汗,不過人還是非常硬氣,強忍著疼痛怒罵著:“放屁!你才是雲家的人!”
將他扔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羽人,看身材比一般的羽人要強壯一些。身後跟著一個年輕點的,往門邊隨意一靠,壓根不往屋裏看,似乎是個小跟班。該跟班背上背著一張小小的弓,簡直像是給女人用的,一看就是虛張聲勢。
忽略這個小跟班,那中年人倒是像個厲害角色,從他一出手就製住了風勁可以看出。不過他嘴裏說出的話可有點莫名其妙:“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是衝著我來的?”
風勁一陣納悶:“衝著你去的?你誰呀?”
對方看來脾氣也不小,一腳踢在他胸口:“你別裝蒜!告訴你,別以為這裏是你們雲家的地盤就了不起,總有一天我們風家連你們的老窩一起端了!”
風勁傻了:“你真是風家的人?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對方橫他一眼:“你是什麽狗東西,也配見過我?”
這話構成了對風勁嚴重的人格侮辱,以至於他一下子脫口而出:“我也是風家的人,為什麽我從來不認識你!你是假冒的吧!”
就連風亦雨這樣反應遲鈍的都意識到這話大大不妥,可惜她也來不及阻止,中年人哈哈笑了起來:“一兩句話就露餡兒,太嫩了。老實告訴我吧,風家的人,你們兩位要掩護的對象藏在什麽地方的?”
風勁的臉色立馬白了,說不出話來。靠在門邊的跟班輕歎一聲:“弄巧成拙啊。就算要樹假靶子迷惑人,好歹也得像點話的吧。”
這話再次侮辱了風勁。他憤憤地說:“我不過是被他占了先手,再說看年紀他比我修煉時間要長,輸給他也沒什麽奇怪的,你敢和我較量一場麽?”
“和我較量?”跟班的表情似乎有點吃驚。他示意身前的中年人讓讓,風亦雨這才看出,原來這年輕人的身份還要高一點。在他的命令下,中年人甚至把弓箭借給了風勁,完全是一副無所顧忌的嘴臉。
風勁慢慢站起來。他雖然性子毛糙,在箭術上還是下過苦功的,在雙方的暗戰中還曾射死過一名敵人。此時他表麵放鬆,做出拍打身上塵土的樣子,眼瞅著對方一隻手還在撓著下巴,於是突然間抽出三根箭搭在弦上——這也是他的絕技之一,同時射出三箭,分襲不同部位,往往讓敵手難以防範。
但他並不知道自己麵對著一個怎樣的對手,箭方離弦,他就聽到一聲脆響——事後他才知道其實一共有四聲,隻不過是間隔太短,耳朵根本分辨不出——接著是半空中啪啪幾聲,在接下來是手中忽然一輕。
四處一望,地上躺著三支完整的箭,以及三支斷箭,那是對手在一瞬間判斷出自己射擊的方向,將自己的三支箭全部射斷。而手中的弓此時也隻剩下了半截,另一半掉在地上,上麵插著第四支箭。
風勁麵無人色,知道自己差得太遠,但他性子倔強,卻是不肯輕易認輸,咬咬牙,這一次也抽出了四根箭,雖然自己還沒有練熟。但箭還未到弦上,他就感到喉頭一涼,對方的箭已經後發先至,穿透了他的咽喉。
風亦雨在一旁看得幾乎要暈過去,心裏想著:這下子完蛋了。
中年人轉過頭,用責備的語氣說:“你怎麽把他殺了?連話都還沒問呢。”
年輕人搖搖頭說:“這樣的貨色,你指望他知道些什麽?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拿來送死的,你就算把他們的皮剝下來,他們也什麽都不知道。”
“但是你也不能一句話不問就……”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年輕人掃了他一眼,用冷得像冰一樣的聲音說:“我隻答應幫你們辦這件事,但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聽你的指揮了?如果你能閉上嘴別多事別煩我,我自然有辦法把真正的奸細揪出來。”
中年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老臉通紅,卻似不敢反駁。他想了想問:“這個女人怎麽辦?”
“放她走。”年輕人毫不猶豫地說。
“你說什麽?”中年人更加惱怒,“這不是開玩笑麽!”
“不開玩笑,”年輕人的臉繃著,果然是沒有一絲笑意,“我可以很輕易地殺了她,你也可以,但我估計我們都活不下來。你如果覺得你的命不值錢,那你就動手吧。”
事後風亦雨曾小心翼翼地問:“你那時候……真的看出來了?”
雲滅高深莫測地說:“總之,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可是,以前從來沒有任何人看出過這一點啊,”風亦雨依然很困惑,“當時你壓根就沒有正眼瞧過我,怎麽可能發現呢?”
她猜測說:“其實是你覺得我完全無害,所以應用了你那條著名的原則吧?”
“什麽原則?”雲滅居然看上去有點狼狽。
“該殺的人一個都別放,該放的人一個都別殺。”
“你就那麽確定你是該放的人?”
“因為我對你毫無威脅,你殺了我也沒有一丁點好處。沒有一丁點好處的事情你怎麽會去做?”
“你還真了解我……”
所以這件事成了風亦雨心裏的一樁懸案,她也不知道當時雲滅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但對於雲滅而言,事後回想起來,卻覺得那一天著實是千鈞一發,險到了極處。他剛和中年人說完話,就察覺到自己的同伴做出了一個微妙的小動作——在袖子裏扣住了一支袖箭。看來他打算不再和自己商量,先下手除掉那姑娘再說。
這點把戲也能騙過我?他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但轉念一想,本身這姑娘和自己不相幹,殺了也便殺了,自己又何苦一定要和自己的家族對著幹?雖然替家族做事沒啥好處令人不快,但是公然出手對付家族的人——大概就更沒啥好處了。所以在一刹那的遲疑後,他決定袖手旁觀,隨他去吧。他向門口走去。
隨他去吧,一聲順理成章的輕響,接著是哧的一聲,從聲音的方位判斷,應該是這支袖箭準確命中了那姑娘的心髒。然而……這聲音有些不對,力度遠遠不夠,恐怕隻是撕裂了外衣,連皮肉都無法傷及,更不用提刺穿心髒了。
難道那女子其實真的身懷異術?想到這裏,他扭頭看了一眼,果然發現這一箭其實的確射中了,卻無法透入身體,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阻擋住了箭頭的深入。受攻擊的女子臉上略帶痛楚的表情,顯然並無大礙
有大礙的是出手試圖射殺她的中年人,此刻正在用雙手痛苦的捧著自己的心口,臉色憋得好似豬肝,好像連氣都喘不上來。撲通一聲,他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幾下,就此不動了。女子看來充滿了恐慌,但那並不是麵對死亡的畏懼,而更近似於一種小孩犯了錯誤生怕被大人責罰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她居然對著雲滅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那一刹那雲滅想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傳說,譬如他過世的祖父曾向他繪聲繪色地描述過自己是如何在一位秘術大家手下僥幸逃得性命的:
“……那時候,我感到了一陣古怪的震感,那並不是身體四肢在震動,而是仿佛有某種東西直接進入了體內,讓五髒六腑陣陣的不適。我一下子想到了傳說中海妖的歌聲,或者武神的吟唱,但事實上,眼下一點聲音也沒有。突然之間,我心口一陣劇痛,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捏住了心髒。幸好我反應得快,身子一傾,用肩膀撞開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躥了出去。痛感登時減輕了。再跑遠幾步,那種不適的感覺完全消失了,但我再也不敢回頭了,隻能倉皇奔逃。”
雲滅幾乎就要做出同樣的動作,趕緊從房內逃出去,但仔細想想,眼前這個女子無論如何長得不像一個一流的秘術師。此人生性最是倔強,重重一跺腳,反而向那女子走去。
當然,他還是一點一點試探性地靠近,卻並未感到任何奇特的力量。女子正在小心翼翼地處理被射中的部位,那架勢活像自己的胸口已經被穿透了一樣,見到雲滅進來,慌慌張張地先是想躲,想起了點什麽,又趕緊把外衣拉上。
“行了吧,”雲滅擺擺手,“衣服上破那麽小的口,我什麽也看不到的。”
女子“哦”了一聲,問:“你……你要殺了我嗎?”
“然後我也像這老白癡一樣死掉?我沒那麽蠢。”他掩上房門,拖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對方一會兒,看得她渾身不自在。“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麽方法幹掉那老家夥的?”他又問。
女子遲疑了許久,似乎是覺得眼前這人是自己的敵人,告訴他大為不妥,但不知怎的,最後還是卷起袖子,露出裏麵一個小小的針筒。
雲滅瞥了一眼:“河絡的玩意兒。但要做到發射的時候無聲無息,還能一下子刺入心髒,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到的。”
女子茫然:“我也不知道。我父親說我太笨學不好武藝,這個針筒也許有點用。”
“你父親真明智,”雲滅咕噥了一聲,“可是為什麽他的箭射不死你?”
女子更加茫然:“我也不知道。我還以為死定了呢。”
雲滅歎息一聲:“你究竟知道什麽……你把外衣脫了。”
女子往後一縮:“你要做什麽?”
“他媽的這會兒你又不傻了,”雲滅說,“別自作多情,我要看看你的衣服有什麽古怪。”
“古怪?”女子一呆,“沒什麽啊,就是一件護身甲,我父親說有備無患讓我穿上。”
“這個老東西雖然惹人討厭,功夫可不差,如果他的箭都射不進去,你這件護身甲的價值還在那針筒之上,”雲滅算計著,“都是你父親給的……你父親真有錢。不過攤上你這麽個女兒,也夠浪費資源的。”
他信口說出,才發現自己的話說得有點過火,正打算道個歉,對方卻不以為意:“我從小就學什麽都不在行,射箭總是傷著自己人。後來父親又說其實我在精神力方麵頗有天賦,找了秘術師想要教我秘術,結果半個月後老師就被我氣跑了。我父親很失望,說以後不能指望我挑起風家的大梁了。”
“挑起風家的大梁?”雲滅琢磨著這話的味道,“你父親是什麽人?”
“他叫風賀,是現在雁都城的大祭司,”女子老老實實地回答。
雲滅怔住了:“那不就是風家的家長了嗎?這麽說來,你就是他的女兒,叫風亦雨的?”
“我是,”風亦雨低聲回答,“挺不像族長的女兒,是吧?”
“相當不像。”雲滅誠實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