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花街春回館

怎麽是她?

如一想起魏淩洲說要監視春梨的動向,春梨人在這裏,難道魏淩洲的人在附近?

如一緊張的朝四周張望片刻,也沒找到“那個人”。想必魏淩洲派出的人一定經過訓練,不可能輕易被發現。

可她又忍不住擔心,萬一呢?萬一“那個人”一時走眼,沒發現春梨的動向,豈不是失去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金銀點心鋪的夥計動作飛快,前方的隊伍漸漸縮短,眼看就要排到如一,如一望著將要消失在視線內的人,咬了咬牙,提起裙子追了過去。

她不敢跟得太緊,幸好街上的人多,如一混在其中並不起眼。春梨移動的速度逐漸加快,如一忍著奔跑的欲望,死死地咬住她的背影不放。

漸漸的如一發覺不太對勁,周圍的建築變得不太一樣,商鋪基本已經看不見,二層、三層的建築漸漸變多,每一棟建築上頭全都彩旗結燈,樓台之上還有穿著妖嬈、濃妝豔抹的女子朝樓下的行人嬌笑著揮舞絹帕。

如一恍然大悟,這裏竟然是京城有名的花街!

春梨為什麽會來這種地方?

如一一個女子,在花街這種地方行走有些紮眼,但她也不能半途而廢,隻得盡量低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春梨走到一棟三層的建築前停下了腳步,如一遠遠的看了一眼,隻見那匾額上題著三個字:春回館。

如一心中一震,她上次假扮春回館的小倌,這麽快就見到貨真價實的春回館,內心還真是有些微妙。

春梨隻在春回館門前停留了片刻,然後低著頭鑽進了一旁的小巷子裏。如一不敢再跟,就近找了個能隱匿身形的地方,暗暗地盯著小巷子的方向。

春梨進去不多時,一個穿著紅色紗衣的男子從春回館裏走了出來,他朝左右看看,然後一頭鑽進小巷子,如一盯了大約一刻鍾,紅衣男人才從小巷子裏走出來。

如一注意到,紅衣男人走出來時手裏還拿著個鼓囊囊的荷包,他一邊走一邊將荷包放進袖袋裏。紅衣男人進入春回館後,春梨才從小巷子裏走出來,她很警覺地望望四周,然後快速地離開了。

這次如一沒有跟上去,春梨明顯和紅衣男子有關係,荷包很可能是春梨給他的。紅衣男子是春回館的小倌,春梨一個丫鬟,能和一個小倌產生什麽交集?

太可疑了。

如一想進入春回館探探,可猶豫許久都鼓不起勇氣踏出一步,隻得順原路返回。

也許她該把這個消息告訴魏淩洲,如一邊走邊想。

如一走出沒多遠,突然間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朝她撞了過來,如一及時躲開,男人卻在下一刻攔住了她的去路。

“小娘子長得不賴呀,我可是花街的常客,怎麽從來沒見過你,你是哪間樓子裏的?大爺好好疼疼你……”

男人帶著一臉**邪的笑意,朝如一撲了過來,如一大駭,一個旋身躲開渾身酒臭的男人,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放開我!”如一差點尖叫出聲。

“是我。”

如一一下子愣住了:“魏大人?”

“跟我走!”

酒臭男人不樂意了,攔住了二人的去路,“這個小娘是我先看中的,你要帶她走,等大爺我享用過再說。”

如一終於忍無可忍,“你弄錯了,我不是青樓妓子。”

魏淩洲沒搭理酒臭男人,轉頭對長秋說了一句:“解決他!”

長秋上前一步攔住了酒臭男人,男人撲上去要打長秋,長秋雙手抱臂,一腳將男人踹出老遠,男人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如一回頭看了一眼,隨魏淩洲走出好長一段路才忍不住問道:“長秋不會將那人打死吧?”

魏淩洲露出一點笑意,“長秋有分寸,頂多讓人吃點苦頭。”

如一這才鬆了口氣,後知後覺想到自己的手腕還在魏淩洲的手裏。

“魏大人,現在已經安全了,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魏淩洲鬆開手,如一悄悄撫摸了手腕一下,隻覺得十分不自在。

“還真是巧,竟能和大人在花街遇到。”說完如一就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她說的都是些什麽呀,在花街偶遇難道是什麽值得慶幸的事嗎?

“不巧,”魏淩洲說道,“我派去監視春梨的探子看見你跟去花街,所以就讓人通知了我。我正好就在附近,所以才這麽快趕過來。”

如一既尷尬又慶幸,要是今天魏淩洲沒來,她隻怕會有麻煩。

“多謝魏大人救我。”

“下次不要這麽魯莽了,即使你很聰明,但是遇到那種靠著自身蠻力耍橫的人,你應付不了。”

如一要是再不應,就是不知好歹了,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是,我知道了。”

魏淩洲看了她一眼,二人已經走出花街,如一再一次聞到彌漫了半條街的糕點香氣,她衝動的排到了隊伍的末尾。

“大人請等我一下。”

輪到如一的時候,她看著櫃台上琳琅滿目的糕點,幾乎犯了選擇困難症?

“請問,你們店裏每個月隻賣兩回的是什麽糕點?”

夥計指了指擺在最顯眼位置上的兩種點心,“這是梅花香餅,還有綠豆涼糕。”

“這兩樣每個給我包一斤。”

“好嘞。”

夥計飛快地用油紙包好兩包點心,如一將銀錢遞過去,然後回頭找魏淩洲。

“大人,這兩種糕點是金銀點心鋪的招牌,每個月才做兩次,不如我們來嚐嚐它的味道?”

“好。”魏淩洲修長的手指從油紙包裏撚出一塊綠豆涼糕,慢慢送進了嘴裏。

“好吃嗎?”如一忍不住問道。

“還不錯,吃起來不會甜膩。”

如一也撚了一塊涼糕來吃,小元也做過涼糕,不過味道比這個差了一些,果然賣得好是有原因的。

兩人慢慢地沿著街邊走,如一吃完涼糕又吃了一塊梅花香餅,糕點的甜味很好地緩解了她之前受到的驚嚇,心情也開始好了起來。

“我還沒問你,你跟著春梨去花街,看到了什麽?”魏淩洲問道。

“大人不是派了探子?”

“他中途出了些狀況,並未看到全貌。”

“春梨去了春回館旁邊的小巷子,有個穿紅衣的男人也過去了,我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不尋常的關係。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去找那個紅衣男人問一問?”

“去是肯定要去,不過你必須換一身裝扮,不能這樣去。”

如一想了想,“我就換上次去青竹軒的那一套,扮作男子肯定沒人認得我。”

“好,你先回去,晚一些我會過去接你。”

魏淩洲幫如一叫了一輛驛馬,看著她離開。

如一回到畫眉小肆,立刻就把剩下的糕點分成三份,小元烏果各一份,最後一份留給師父。

烏果吃得極快,幾口下去他那份糕點就隻剩下點心渣,烏果捏著空空的油紙包,眼巴巴地看著小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小元咽下綠豆涼糕,臉上的表情有些興奮,“梅花香餅我暫時還沒品出來,不過我已經知道我做的涼糕為什麽不夠好吃了,問題就出在豆粉上麵!”

如一歎息,“再研究下去,你自己就可以去開家點心鋪子了。”

小元用臉頰蹭了蹭如一的肩膀,“小姐說什麽呢,小元隻想做給小姐吃,不想開什麽鋪子。”

烏果涎著臉湊了過來,“吃點心的人加上我一個行不?”

“想得美,哼!”小元提著裙擺歡快地跑了,看方向是往廚房去了。

如一回房間休息了一陣,看到天色漸暗,趕緊換上上次的那套男裝,接著又將整張臉修飾了一番。

等了沒多久,如一聽到後院傳來打門聲,她剛要去開門,就看見齊明遠站在門口和魏淩洲對視。

“老人家,我找紀姑娘有事,請代為傳達一聲。”魏淩洲表現得十分有禮。

齊明遠狐疑地打量著魏淩洲,如一頭皮發麻,生怕師父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得罪了魏淩洲,急忙跑了過去。

“師父,這位是魏公子,我們確實有很要緊的事要辦,回來再跟你解釋。”

齊明遠麵色嚴肅,“好,我在這等你回來。”

“走吧。”

二人坐上馬車,如一才開口道:“魏公子不要介懷,我師父從小撫養我長大,待我如親生女兒一般,他不認識你,才會表現得比較緊張。”

“你師父撫養你長大,那你的爹娘呢?”

“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去世了。”

過了半天,魏淩洲說道:“抱歉,不該問起你的傷心事。”

如一笑了笑,“沒事,爹娘的事我記得不多,對於我來說師父就是最親的人。”

馬車輕快地行駛著,不多時就來到了花街。夜晚的花街比白天要熱鬧許多,燈盞處處,彩旗飛揚,空氣彌漫著脂粉的香氣,耳朵裏聽到的都是絲竹琵琶的樂聲,還有男人或者女人的笑聲。

其他街坊沉寂的時候,花街的熱鬧才剛剛開始。

如一還是頭一次見識到這種場麵,隻覺得一雙眼睛都不夠看。

魏淩洲頭前帶路,走進了春回館。如一緊隨其後,這次長秋沒留下看車,也跟著二人的腳步進入春回館。

一踏入春回館,如一就看到前方高搭的台子,上頭有一個穿著月白色衣服的男人正在彈錚,台子下方的人有的正搖頭晃腦的欣賞,有的摟著花枝招展的小倌喝酒劃拳,或者談笑風生。

一個穿著粉衣的男人扭著腰走了過來,隻見他麵皮白淨,看不到青髭,雙眼狹長,笑起來時竟帶著幾分嫵媚之感。

如一覺得,如果他扮成女裝的話,可能比大部分女子好看,就是身材高了些。

“歡迎光臨春回館,奴是這裏的館主,名叫梁灣,看幾位貴客麵生,可是頭回來?”

“我們頭次來京城,經人介紹過來長長見識。”魏淩洲微微一笑。

“奴就說呢……”

男人用衣袖遮住下半張臉,一雙眼卻盈盈如水地看著魏淩洲。

他那雙眼像是一雙鉤子,魏淩洲被他看得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