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喬裝

如一正在思考,她要隨魏淩洲進入青竹軒,到底用什麽身份最為適合。想來想去,她決定扮作小廝。

如一弄來一套男裝,束胸後直接穿上身,還順帶梳了男子的發型。穿戴整齊後,如一看著鏡子裏的人,忍不住皺眉,果然故事裏那些女子扮成男人到書院讀書的事都是編的。即使她穿上男裝,梳男子發髻,也不代表能換臉啊。

她就這麽走出去,纖細的身形再加上一張美人臉,人家還當她玩什麽情趣呢。

如一看著鏡子裏的人,拿出黃粉把整張臉塗了一遍,然後用石黛將眉毛描粗,發際線和鼻唇溝部用石黛稍稍塗了一下。再照鏡子,已經有些男人的模樣了。

如一從房間裏走出來,正好看見小元,於是故意壓低嗓子說了一句,“這是誰家的小娘子,長得好生俊俏呀。”

小元看到如一房間鑽出來個男人,嚇得差點尖叫出聲,再仔細一瞧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你在玩什麽呢?”

如一恢複了原本的嗓音,“你怎麽認出來的,我扮的不像男人嗎?”

“小姐,你這細皮嫩肉的樣子哪裏像男人啊,再說你也沒有喉結,手腳還太過纖細。不仔細看還好,多看上兩眼就看出破綻了。”

“唉,看來扮作小廝是不行了。”如一有些泄氣。

“好好的,為什麽要扮成小廝?”

“有點事要做。”如一含糊地說道。

“小姐扮的如果不是小廝,而是春回館的小倌,倒是有些像了。”

春回館是京城裏有名的男風館,接待的都是有錢的女客或者喜好龍陽之癖的男客。春回館館主每年都會到鄉下收集一些資質比較好的男孩,買回來後培養幾年,平日裏讓他們塗脂抹粉,做女子情態,久而久之男人也變得不像男人,做起嬌態來能把大部分的女子比下去。

“小元,你說得太好了!”

如一猶如醍醐灌頂,轉身再次回到房間,洗去臉上的妝,重新化妝,完成後如一看著銅鏡中的臉孔,高興得笑了起來。

京城公子狎妓是常事,偶爾也會有作風大膽的人帶著小倌出入公共場合,不但不會被人詬病,還會被稱一聲風流。所以她扮作小倌跟在魏淩洲身邊,說不定是一種很好的掩護。

魏淩洲前來接人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穿著男裝,雌雄莫辨的紀如一。

“你這是……”

“在下春回館紀容,見過大人。”如一學著男子的禮儀行禮。

長秋當場就噴了,小元對他怒目而視,如果他敢說一句不中聽的話,絕對不會放過他的模樣。

“大人,我扮成這個樣子才會讓人放鬆警惕。”

“可我家公子豈不成了好男風的猥瑣之人,不成不成。”長秋堅決拒絕。

魏淩洲沉思片刻,“紀姑娘想得周到。”

“公子?”長秋不敢置信地看著魏淩洲,一副三觀破碎的模樣。

“長秋,你在青竹軒附近做好布置,以防突**況。”

“是。”長秋憋屈地低下頭。

如一看向魏淩洲,今日他穿的比較隨性,少了平時的嚴謹,好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他能過來接自己,就說明睿王答應幫忙。雖然如一對達官貴人普遍沒什麽好感,但上一次魏淩洲及時將自己救回,借的就是睿王的人,這一次還答應幫忙,如一覺得睿王應該和其他達官貴人不一樣。

他們剛出門,一個穿著普通,長相更是普通到掉到人堆裏找不著的男人走了過來。

“公子,潘華眉剛剛進入青竹軒。”

說完男人直接走了過去,不知情的人隻會以為這是一次擦肩而過。

“我們走吧。”

門前停著一輛做工考究的馬車,魏淩洲率先鑽了進去,如一緊隨其後。長秋待二人坐穩,一躍坐到車轅上,叱喝一聲,馬兒“嘚嘚”地跑了起來。

如一坐在車裏,好奇地打量著車廂內的布置,這應該是魏府的馬車,表麵看上去並不華麗,但每一樣布置不是有錢就用得起的,充斥著低調的奢華。

“睿王殿下送給我一張名帖,拿著名帖我們就能進入青竹軒。”魏淩洲說道。

“大人,我有些緊張。”如一還是頭一次做這麽刺激的事,眼看離目標越來越近,她後知後覺的開始緊張。

“不用緊張,記住你扮演的角色,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如一記住魏淩洲的話,不斷的在心中默念,我是春回館的小倌紀容,我是春回館的小倌紀容……

下車的時候,如一表麵已經看不出緊張的神色,她手持一柄折扇,身材修長,衣帶飄擺,眼波流轉間朝人微微一笑,端是麵若好女,昳麗風流。她扮作男裝和魏淩洲站在一起,除了個頭比魏淩洲矮了些,其他方麵竟讓人分不出高下。

長秋把馬車趕到停車場,然後在車轅處一蜷,一動不動了。

如一打量著青竹軒,既有青竹之名,這裏當然不可能無竹。青竹軒後方就是大片的竹林,主建築共有三層,左右兩旁還建有樂樓、露台和長廊,占地麵積很大,給人一種幽深之感。

“公子,我們走吧。”如一壓低嗓音說道。

魏淩洲向看門小廝遞出一張名帖。小廝查看後,恭敬地將二人請進了門。

進入青竹軒,如一感受到一陣清涼,她首先聞到一股淡雅的香氣,那香氣不濃烈,聞著很像雨後的森林,沁人心脾。耳朵裏能聽到若有若無的琴音,像流水,像輕風。

一個相貌秀美的侍女迎了上來,動作優美的向二人行禮,“歡迎二位貴客來到青竹軒,請問二位貴客是要賞畫、聽琴還是品茗?”

“品茗吧,給我們安排一個隱秘一些的房間。”魏淩洲開口。

如一狀似羞澀,但眼睛卻像長了鉤子一樣瞥向魏淩洲,“公子……”

青竹軒的侍女見多識廣,看見他們二人的情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麵上的笑染上幾分曖昧,“請二位隨我來。”

侍女頭前引路,如一邊走一邊觀察,青竹軒果然跟秦樓楚館那種地方不一樣,房間裏透出的琴聲都是雅樂,偶爾聽到的笑聲也不是放浪的大笑,看來說這裏接待的都是些文人雅士並不是虛言。

一路走來,如一看到的都是穿著相同衣服的侍女,她們都低著頭,規行矩步,但如一總有種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他們進入一段幽深長廊,長廊外能看到假山流水,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潭,侍女從簷下摘下一個懸掛的盒子,拿出一點魚食拋向水潭,水下立刻浮現出幾條錦鯉爭搶魚食,很是趣味。

走過水潭,侍女突然停了下來,上前打開房門,一瞥之下,如一看到一名穿著素服的女子跪坐於茶桌之前,看到他們立刻跪在地上深施一禮。

“二位貴客,這間就是我們這裏的天字號品茗室,竹香是負責這間品茗室的侍女,她茶藝十分高超。如果二位貴客不需要她,她會候在附近,隻要敲響掛在木架上的磬,她就會聽到。二位請放心,這間茶室是我們青竹軒最寂靜的所在,絕不會有人打擾到二位。”說完侍女行禮離開。

侍女走之後,隻剩下他們二人和竹香,如一從沒來過這種地方,真是看哪都新鮮,恰好她扮演的是一個小倌,並不是什麽大家閨秀,所以她順應自己的心意,進去後轉了一圈,連聲音都透著驚喜。

“公子,你竟真的肯帶我來這麽好的地方,阿容真的好高興。”

魏淩洲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阿容,我們先來品茶吧。”

如一湊了過來,雖然二人沒有身體接觸,但相處的氛圍一看就不是尋常關係。

竹香眼觀鼻口觀心,一副好像什麽都沒看到的模樣,聽到魏淩洲說要品茶,才上前燃起一爐香,然後開始用小壺燒水,燙洗茶具。

“今日品的茶名為日鑄雪芽,”竹香聲音悅耳,還帶著點悠悠的餘韻,“日鑄雪芽乃是雅士之茶,品的是山水,是風月,是詩文,配的水是窖藏一年的梅花雪。”

說完竹香敲響木架上的小磬,磬聲清越,聽得人心都靜了。

開始煎茶時,竹香露出了雪白的手腕,隨著煎茶的動作,那雙纖細的手似在跳舞。

“你出去吧。”魏淩洲突然出聲。

竹香一愣,雖然極力掩飾,但仍露出一點失望的神色來。

“是。”

竹香走出去後掩上了門,如一終於能放鬆一下了,她靠坐在竹椅上,歪著頭看魏淩洲。

“大人,你為什麽不留下竹香打聽消息?”

魏淩洲將水壺提起來,把滾開的水注入瓷壺,稍待一會兒才注入茶杯中。這叫作“玉壺養太和”,這樣沏出來的茶才是不溫不火,恰到好處。

“如果這麽容易就能打探到消息,青竹軒就不是鐵板一塊了。”

魏淩洲端起茶杯淺啜一口:“這茶不錯,你也喝。”

如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好茶,水是好水,她以前喝的茶與之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但如一總覺得心裏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