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精神層麵

平靜的夜裏突然出現這種尖叫聲,一定會驚動巡夜的家丁,梁垣雀嚇得心髒怦怦跳,忙不迭的反手捂住了這人的嘴。

“我,是我!”

摸到臉的時候,梁垣雀就發現了這是莊佑傑,隻不過沒有想到對方的反應這麽大。

“你幹嘛躲在花叢裏?出什麽事兒了嗎?”梁垣雀一邊說,一邊嫌棄地甩了甩手,剛剛在黑燈瞎火之中,他在捂莊佑傑嘴的時候不慎把大拇指杵進了他的嘴裏,沾出了一絲口水來。

“我這不是遠遠地看著有人影鬼鬼祟祟的過來,以為是那賊子又來了,沒想到是你啊!”莊佑傑長舒了一口氣說。

剛剛梁垣雀一邊小心的找路,一邊還要躲避家丁,模樣看起來確實是鬼鬼祟祟,也不怪莊佑傑會聯想到了那晚前來犯案的黑衣人。

二人修整了一下情緒之後,由莊佑傑帶著路回去他們的住處。

“從之前記錄的卷宗上來看,那個殺手沒有再次返回案發現場的習慣,所有你大可放心。”梁垣雀一邊走一邊跟莊佑傑說話,“不過我要遺憾的通知你,蘭小姐可能並不是命喪於那個連環殺手之手。”

“什麽?”莊佑傑吃了一驚,“那會是什麽人?”

“在這種深宅大院裏發生的命案,一般來說凶手分為兩種,”梁垣雀跟他解釋,“一種是外來人,一種是內部人。”

莊佑傑聽了他的話,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就感覺他莫不是在耍自己,這話說了不是跟沒說一樣嘛。

他怎麽不說,凶手要麽是男人,要麽是女人呢?

不過梁垣雀的說話語氣一直都很沉穩,尤其是這種像是在分析案情的語氣,聽起來認真極了,讓人乍一聽是挑不出什麽毛病的,會讓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對他產生信任感。

莊佑傑很喜歡他這種語氣,想著自己要不要也學習一下。

說話間二人返回了住處,梁垣雀讓莊佑傑講講從門房大叔那裏問出了什麽。

這個新上任的門房之前也說了,他本來是在廚房中負責采買的,所以從前跟門房王順沒怎麽接觸過,所以不是很熟。

莊佑傑不想這麽無功而返,就讓大叔把所有能知道的事情都試著講講。

於是大叔就講起了從沈家下人的閑言碎語中對王順的了解,這個王順據說是二姨太太的外甥,二姨太太進門那年把他帶了進來。

沈老爺那時候跟二姨太太熱乎著呢,所有對王順也挺不錯,看著他性格很機靈,就出錢送他去武館學藝,想著以後讓他當個護院。

可是這小子心思是活絡,但活絡不到正當的地方,在武館待了幾年,便因為調戲館主的女兒而被館主打了一頓,給趕了出來。

那二姨太太是個命薄的,正是那年因為生孩子喪了命。看在死人的麵子上,沈老爺還是留下了王順,讓他在府中做個門房,就這麽一過就是十幾年。

後來買進沈家的下人,很多已經不清楚王順跟早死的二姨太太有關係了,好在門房大叔在沈家也算是個老人,並且還跟二姨太太從前身邊伺候的老媽媽關係不錯,才知道了這段往事。

王順聽說已經沒有了家人,所有在沈家做工的多年,不論年節從來沒有放過假。

而前些日子,王順身體鬧毛病,頭一次跟沈老爺請了長假,回鄉下老家養病去了。

這次莊佑傑機靈了一回,專門問了王順離開時是在蘭小姐出事前還是出事後。

但很遺憾,門房大叔非常確定王順是在蘭小姐出事前離開沈家,畢竟他是在那時被調來做門房,所以絕對不可能記錯。

門房大叔倒是給透露了不少訊息,可惜莊佑傑一時聽了這麽多消息,有些理不清頭緒,想著還是先回去把這些告訴梁垣雀。

結果走在半路上,就看到了迷路了梁垣雀,以為是賊人來了,想著以自己的能力正麵對上也隻能是送死,便壯著膽子,躲進了花叢之中試圖偷襲,卻直接被摸索前進的梁垣雀摸到了臉。

梁垣雀聽了有些想笑,不過還是在心裏佩服莊少爺的勇氣,如果今晚摸進來的真的是那個犯下數十條人命的亡命之徒,以莊佑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就算是偷襲,最多也隻能是激怒了凶手,讓凶手臨時加班殺個男人。

莊佑傑講完了今晚自己的收獲,就期待地看向梁垣雀,“先生剛才說蘭妹妹並非是被連環殺手所害,可是發現了什麽?”

梁垣雀思索了一下,心想該從什麽方麵開始解釋呢。

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莊佑傑說,“你先做好心理準備,我首先要告訴你關於一頂帽子的故事。”

哈?莊佑傑自然是被他整蒙了,心想案發現場難道還有帽子?那我怎麽沒看見呢,難道我都瞎到這種程度了嗎?

梁垣雀跟他講了,從案發現場能判斷出當晚沈月蘭是自己翻窗出門了,又講了雨燕所交代的“那位先生”的事情,聽得莊佑傑愣愣的。

“所以,我才會判斷殺死蘭小姐的凶手跟之前的連環殺手並非是一人,如果是連環殺手的話,它應該很難摸清這個連沈家人都不曾發現的,蘭小姐的秘密,”梁垣雀道,“而且那晚雨燕一定是被人下迷藥了,這是一個提前被布設過的殺人計劃。”

莊佑傑聽的是心驚肉跳,這麽說來,那個神秘的凶手,是早早的就計劃著害死沈月蘭,不論它是來自沈家的內部,還是從外麵潛入的沈家,都讓莊佑傑開始覺得身邊的黑暗中充滿了危險。

他本身是坐在門口,背對著門外的黑暗的,由於心裏越想越怕,便自以為不著痕跡的悄悄往裏麵挪了挪椅子,往梁垣雀的方向靠了靠。

這些細微的動作,在一個觀察力敏銳的偵探眼中,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幼稚又慢吞吞的動作一樣。

梁垣雀看著莊佑傑神情的轉變啞笑,本來他還意外於這個看上去弱不經事的大少爺竟然有如此的膽量,參與進一起凶殘的凶殺案中一點都不漏怯意,甚至還隱隱帶著一絲興奮,現在想來,他就隻是單單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麽嚴重而已。

莊佑傑也就二十歲左右的樣子,打小養尊處優,又是個讀書的文化人,所有精神常常是留存在美好的理想層麵,對於現實的感應其實是很遲鈍的。

這種境界是一種不可逆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旦長大就再也回不去天真一樣,精神層麵的美好一旦破碎,就再也拚不回去。

梁垣雀突然更喜歡這個憨憨的大少爺了,他一直以來都挺喜歡這樣的人,縱然人身留存在殘酷的現實世界,但精神始終趨向美好。

這樣的人,會讓他想到從前的自己。

莊佑傑看著梁垣雀笑,知道是自己的動作惹來了人家的嘲笑,他臉皮薄,一時間很不好意思,又不是那種情緒激動習慣向人發作的人,隻能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也跟著人家笑,想以此來緩解尷尬。

麵前的少年,看著要比自己還要小幾歲,莊佑傑想象不到這樣的孩子為什麽會想著要做偵探,也不知道他的膽量和能力是從哪裏練出來的。

梁垣雀笑了兩聲,很快就收住了,他從椅子上起來,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好了,我們現在應該進行下一步了。”

莊佑傑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幹什麽?”

“抓緊時間入睡,”梁垣雀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床鋪,“明早我們得再回警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