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拒之門外

一個將官打扮的中年人被簇擁著進到了院子裏,怒喝道:“怎麽回事兒?”

眾人這才安靜,從地上爬了起來,就近的一個兵士趕忙走到將官近前,將剛才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

這中年將官便是白石守禦千戶所的掌印千戶都指揮,蔣守靜,正五品官職,官職比明江知府低一品,卻手握兵權,是個實權人物。

蔣守靜將趙心一三人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落到趙心一的身上,開口道:“不知仙師怎麽稱呼?在哪裏修行?”

“貧道道號心一,師從鼎鼎大名的除魔天師……”

話未編完,垂花門那裏突然傳出一個有氣無力的人聲:“千戶……大人,別……別信他……”

眾人循聲望去,正是那個倒黴的豬頭怪,錢守財,之前逃得晚了,沒逃出去,一直蟄伏在二進院子的門口,一邊裝死,一邊靜待時機。趙心一剛剛做的一切正好全落到了他的眼裏,眼看救兵來了,還一下來了這麽多,便壯起膽子出言揭穿。

二狗大驚,心道這下完了,弄巧成拙,沒罪也有罪了!哭喪著臉望向了趙心一,卻見後者沒有一絲慌亂,極是淡然,好像跟他沒一點關聯。

“別信他,就是他們在背後搞鬼,他們才是幕後真凶!”錢守財一邊說,一邊繞過趙心一三人,飛也似地往蔣守靜那裏跑,比看到自己親爹都親。

蔣守靜皺緊了眉頭,望了望錢守財,又望向了趙心一,一時也摸不著頭腦,忽見趙心一正一臉驚恐地望著的自己,接著便聽趙心一大喝一聲:“大人小心!”

蔣守靜心中大驚,一時沒完全反應過來,錢守財立時成了最大的隱患,下意識飛起一腳,正中錢守財小腹,可憐後者毫無防備,一下被踹飛了去。一眾兵士蜂擁而上,十幾根長槍把他死死地格架在了地上。

“哎呦……大人……是我……”錢守財痛苦呻吟,卻一動也不能動。

趙心一甩手扔出一張符,正落到錢守財的腦門上,後者鬼哭狼嚎,接著符籙“呼”的一聲自燃,冒出一股濃鬱的黑煙,十分腥臭。一眾兵士嚇了一跳,倉惶後退。

“眾位莫怕,這廝被厲鬼附身,剛剛欲行不軌,虧得大人身手不凡,一腳便將他製服,貧道這才有機會施展驅鬼符,驅除惡鬼!”趙心一既讚揚了蔣守靜又誇了自己,“現在他已經沒什麽大礙,隻是可能最近一段時間都會胡話連篇,大家莫要當真!”

辰煙雙臂抱劍,一臉的鄙視,小聲罵道:“真是個狐狸馬屁精!”

“仙師果然手段高明!”蔣守靜很是開心,“不知這裏的惡鬼可盡除了?”

趙心一正要說話,卻見一頂轎子來到了院口,探出一個大圓腦袋,正是錢淩武,遠遠地向著蔣守靜道:“蔣千戶,元凶可曾抓……”轉眼望到二狗,嚇了一個激靈,趕忙縮回了腦袋。

蔣守靜見錢淩武到來,趕忙迎了出去,將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跟錢淩武講述了一遍,後者又望了望二狗,將信將疑,加上早已被嚇破了膽,隻露出一個腦袋,死活不肯下轎。

兩人說話的時候,一個錦衣中年人騎馬而來,身後跟了二十幾個道士,中年人遠遠地打了聲招呼:“錢兄,你可還好?”一臉的關切。

“洪老弟,你可來了!”錢淩武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股腦從轎子裏爬了出來。被稱為洪老弟的中年人催馬快走兩步,門前下了馬,探頭向著府內張望一圈兒,一臉的悲痛之色,柔聲道:“錢兄,這,這還真鬧鬼了?一大早小廝來報,我還不信,將他好一頓鞭打……”

錢淩武痛哭了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洪老弟,你是不知道多嚇人!”

中年人拍了拍錢淩武的肩,同情道:“錢兄勿憂,蔣千戶已經來了,我還請來了四裏八鄉所有有名的仙師,他們一定能為你盡除惡鬼!眼下還要委屈錢兄暫到鄙府休息!”

“多謝洪老弟!”

看樣子,這錢洪兩人竟是極熟,關係也是極好。

姓洪的做了個手勢,一眾道士全都湧進了院門,錢淩武也重新上了轎。

這姓洪的不是別人,名為洪誌禦,明江府最為富裕的富商。同時,他也是北燕國當今第一權臣——五軍都督府左都督洪江成的親侄子。

在白石縣,洪誌禦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雖無任何官職,但知縣、知府都要聽他吩咐。蔣守靜更是唯他是從。

這可就苦了趙心一了,剛剛搭好戲台子,就被晾在了一邊,沒自己什麽事兒了,不由著了急,這叫什麽事,自己費力吆喝半天,“買主”本來都打算掏錢了,卻突然有人橫插一杠子,直接拉走了買主。又氣又惱,趕忙大叫道:“錢居士,你府上的鬼物著實凶惡,貧道或許能幫上大忙!”

錢淩武回望一眼,正欲開口,那邊洪誌禦道:“錢兄,不必擔憂,我請的這些仙師個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絕不比這青年差!”錢淩武一臉感激地點了點頭,跟著洪誌禦一起離去。

趙心一轉頭望向蔣守靜,張了張口,還未說出話來,正走進門的一個長須道士冷冷地道:“你小子毛都沒長齊,憑你能有什麽道行,幫得上什麽忙?”

另一個白眉道士張口噴出一團火來,火團中一個巴掌大小的物件,四下亂竄,鬼叫不止。

一眾兵士,連帶著趙心一三人都看得一愣愣的。

白眉道士十分得意地道:“天火燒厲鬼你會嗎?”

趙心一還沒來得及張口,一個馬臉道士用力一晃手裏的鈴鐺,袖筒裏“噌噌”射出十幾麵小青旗,畫滿了紅色的符文,釘在地上,將錢守財團團圍定,可憐他才剛剛爬起來,就“哇”的一聲再次癱在了地上,雙眼緊閉,一動不動,怕是昏死過去了。

馬臉老道賣力地晃了晃鈴鐺,傲慢地道:“小子,震鬼大陣你會嗎?”

話音未落,院子裏立時熱鬧了起來,揮木劍的揮木劍,念咒的念咒,噴水的噴水……

趙心一哭笑不得,辰煙強忍著笑道:“小騙子,他們玩的可比你精彩多了!”趙心一歎了一口氣,可算是沒轍了。

真是同行如冤家!

蔣守靜將趙心一幾人給請了出去,指揮一眾兵士和道士忙活了起來。

趙心一三個人出了富貴街,辰煙臉一沉,道:“小騙子,我的金牌怎麽辦?”

趙心一暗暗咬牙,轉過臉,卻滿是燦爛的笑容,自信滿滿地道:“姑娘盡可以放心,鬼物凶厲,憑他們那些騙人的把戲隻會自討苦吃,他們肯定還會來請我們!”

辰煙饒有興致地望著趙心一道:“小騙子,你的臉皮還真厚,你自己還不是個騙子!”

“我……小爺我真正的本事可大了去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爭了起來,互不相讓。

二狗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我們去哪兒?”

“當然是去你家!”趙心一理所當然地道,“忙活了半天,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不得請我們吃頓飯!”

“這……”二狗略一猶豫,“好吧!”

……

南疆,位處五洲之南,山多水多田少,正是七山二水一分田,猛獸橫行,乃是一片蠻荒之地,蠻人便生活在此處,同時也是魔教的聚集地——第三次仙魔大戰敗陣之後,一眾魔頭便都被趕到了這裏。

南疆深處,群山林立,一條五六丈寬的河流穿行其中,因為混合著源頭的“血精沙”,河水猩紅,極為恐怖。這河便是南疆有名的“亡命河”,源頭是一座有名的高山——“天魔山”。天魔山,高約千仞,有大半山體都在雲霧之中。東側是一陡崖,山腰處,有一個窄長的深洞,河水便從此處流出,形成一條血色瀑布。

瀑布的上方還有三個大洞,倒三角狀,凸凹有致。遠遠地望去,就像是一個口吐鮮血的骷髏,甚為猙獰可怖,這山崖便是鼎鼎大名的“天魔崖”,也是魔教天魔崖的立宗之地。

骷髏的“左眼洞”此時正亮著妖異的紅芒,宛如巨大的骷髏睜開了一隻魔眼,這裏便是天魔崖的禁地之一——“天魔壇”——天魔崖的祭祀、問魔之地。

天魔壇在眼洞的深處,是一方巨大的石宮,居中是一個三丈圍圓的血池,中間立著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高一丈有餘,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到底是什麽骷髏,難不成人的骷髏能有這麽大?

此刻,正有一個滿頭霜雪的老者立在骷髏之上,閉目仰頭,雙臂半張,掌心向天,默念咒語。血池周邊,圍了三圈七十二個男人,正好是地煞之數,全都腰圍獸皮,**上半身,麵朝骷髏,披散著頭發,埋頭起舞,左手搖鈴,右手揮杖,口裏念念有詞,都是些蠻荒之語,不明其意,繞著血池緩緩轉動。

血池裏的血水漸漸翻滾了起來,愈演愈烈,血氣蒸騰,半空裏凝成一群血蝠,在石宮頂上盤旋一周,一湧而出,向北而去。

骷髏上的老者陡然睜開雙眼,雙掌相並,攤在眼前,一條血痕在左掌而起,伸展到右掌,轉了幾圈又到左掌,在兩掌之間曲折蔓延,像是一幅看不出什麽東西的畫,更像是一團毫無頭緒的亂麻。

老者卻是雙眼發亮,樹皮一般的麵龐上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轉頭望向了石宮深處,向著黑暗道:“快,快請崖主!”說著話,老者從骷髏上緩緩飄落而下。

黑暗處,石壁緩緩升起,露出一條隧道,一個全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向著老者行了一禮,開口道:“拜見大祭司!”

“崖主,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老者絲毫不掩飾內心的激動,“天魔已經有了明示,八枚神王符真的已經全部現世了!”說著,將雙掌露給了中年男人,後者麵露驚喜之色,喜道:“太好了,我天魔崖失傳的‘天魔經’終於有望回歸了,我這就派三位長老親自去尋找神王符,說不定還能得到仙符宗的‘仙符經’,補全神道,創千秋偉業!”

大祭司擺了擺手,道:“不可!倘若此般行事,一來,動靜太大,難免不會引起那幫人的注意,反不好行事。二來,天魔明示,我教聖女與神王符有緣。倒不如請聖女前往,隻派一位修為高深的長老輔佐保護!”

“大祭司所言極是!”崖主點了點頭,“本座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