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好意相助反被汙

趙心一兩人趕忙轉身,隻見一個又白又胖的人腦袋從東耳房的門縫裏探了出來,二狗認識這人,他便是錢北院的管家,錢守財,人如其名,為人刻薄,鐵公雞一個。之前二狗跟父親在這裏做工的時候,可沒少挨他的罵。

“原來是二狗啊!”錢守財既是親切又是客氣,與先前判若兩人,招招手,“快,快進來,外麵太危險!”

趙心一道:“你進去吧!好好跟這家主人說說本道長的本事!”

二狗點了點頭,起身走了過去,進到房中,錢守財趕緊上了門,一把拽住了二狗的手腕,麵色陡然變得陰翳,惡狠狠地道:“原來是你個天打五雷轟的小混蛋背後搞鬼!真是膽大包天,還敢來!”

“不……不是我……”二狗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好心過來幫忙,換來的竟是一大盆汙水,驚慌不已,用力掙紮,常年的敲打,讓他練就了一副堅實的身體,力量遠超同齡人。可一連掙了五六次,愣是沒拽動錢守財,也沒抽出手來,這錢守財還真不是吃“素”的,小山一般的身體此時盡顯優勢。

“想跑?可沒那麽容易!”錢守財拽著二狗繼續往裏走。二狗拚命掙紮,卻於事無補,被倒拖進了門內。

耳房裏青煙彌漫,煙火味衝鼻,四壁擺滿了各樣的神像,一邊是土地公雷公電母,另一邊是羅漢菩薩,幾乎是囊括了所有能叫的出名字的神佛,居中供著的是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供桌上一應供品十分齊全,竟是一個佛堂。

錢守財一手拽著二狗,一邊柔著嗓子低聲向佛像道:“老爺,外麵已經消停了,我親手抓住了罪魁禍首!”

二狗掃了一眼,並未見到第三個人的影子,既是驚疑又覺冤枉,索性不再掙紮,決心要好好為自己辨個清白,大聲反駁道:“不是我!”

這無疑是在打錢守財的臉,惡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動了動唇,想要反擊,卻怕不合時宜惹惱老爺,終於還是將所有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裏。

“阿沁……”二狗被煙熏得難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恰逢一張肥膩的闊臉從佛像後麵探出來,被噴了一臉的唾沫鼻涕星子。

肥臉雙眼一瞪,眼眸裏露出來的並不是憤怒,而是驚懼。肥碩的頭顱又“呼”的一下,帶著破風聲,收進了佛像的後麵,十分敏捷,與這體型全然不相配。

錢守財惡狠狠地瞪了二狗一眼,那眼光恨不得將後者生吞活剝了,不過他現在可沒時間跟後者糾纏。

“老爺,是這個混賬小子打了個噴嚏!”錢守財小心翼翼地道。

又過了十幾個彈指的工夫,那顆肥碩的腦袋才再次探出一半來,小眼睛左右打量良久。好一會兒,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這才從佛像後麵走了出來,二狗知道這人便是錢北院的主人,錢淩武。

“就是他?”錢淩武上上下下將二狗打量了好幾遍,眉頭越皺越緊,本就細不可察的眼睛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不是林家的二狗嗎?”

錢守財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就是這小子!”

“不是我!”二狗用力一掙,猛然抽出了手,“我是來……”

“少囉嗦!剛剛鬧了鬼,你就出現了,不是你還會有誰?”錢守財眸光如毒蛇。

二狗心急如焚:“是仙師……心一道長……讓我來請……”

“一派胡言!”錢守財再次蠻橫地打斷了他,“定是你因為‘三錘’的死遷怒我們,對我們懷恨在心,不知在哪裏學了妖術,聯合外麵那小子……”說著,突然眼前一亮,“對了,我想起來了,那些鬧鬼的石獸十有八九都是你和你那個死鬼老爹……”

“啊……”

話未說了,二狗已經一拳打在了錢守財的臉上,後者猝不及防,挨了個正著,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哪裏受得住這麽一記鐵錘般的拳頭,登時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身子一晃,摔倒在了地上。

二狗狀若瘋獸,又是一通鐵拳招呼在了錢守財的臉上,瞬時將之揍成了一個大豬頭。

“再敢侮辱我爹,拔了你的舌頭!”

錢淩武看得心驚肉跳,倉皇後退,不料左腳絆到了右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後腦勺撞到供桌,香爐晃了晃,砸到了他的頭上,一時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兒,隻當是二狗又施展了什麽妖法,頓時驚慌失措:“不要殺我……我……我有錢……給你錢……”

二狗側首望了錢淩武一眼,後者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狼狽不堪地倒退進了供桌之下。二狗冷冷地轉過了頭,還想再給錢守財點教訓,卻一時沒找到下手的地方,這豬頭已經到處黑紫,尋不到一處好地方。憤憤地起了身,兩步走到了供桌前,蹲下身子,向著錢淩武一字一頓地道:“不是我!”

錢淩武顫抖著身子,一個勁兒地點頭。

二狗起身離去,抬腳邁過錢守財,大步走到門口,伸手拉開門閂,快步走了出去,四下打量,院中已經沒了趙心一的身影,不知他去了哪裏。

……

“都給我快點!”

伴隨著一嗓子中氣十足的喝斥,一隊官差,十幾個人,快步衝進了院子。待得眾人四下一打量,不由都放慢了腳步,麵麵相覷,停了下來。

“怎麽……都停下了,是不是都……皮癢了?”一個白麵官員歪歪扭扭地戴著一頂官帽,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門口,看其服色打扮,應該是縣令。

“老爺……”為首的捕頭麵現難色,欲言又止。

縣令眼角一瞥,不由皺緊了眉頭,本能地後退了兩步,腳後跟抵到了門檻,險些摔倒,心中一驚,猛然回過神來,扯著嗓子道:“你們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尋錢老爺?他老人家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爺我定饒不了你們!”一邊後退,一邊向著院中張望,唯恐那人聽不到他的“一片苦心”。

一眾捕快頭皮發麻,暗地裏將這個狗官罵了個狗血噴頭——隻顧拍馬屁,卻不管自己的死活。可終究都是吃這口飯的,都不想丟了飯碗,幾個人遞了個眼神,還是硬著頭皮挪開了腳。就近尋了幾個人,有的沒了氣息,有的氣息微弱昏死了過去,怎麽也弄不醒。

二狗正好被堵在垂花門門口,單手拉著門環,出也不是進也不是,手臂一晃,帶動木門搖動,發出一聲輕響,一下引起了一眾捕快的注意。捕頭心下一喜,隻當二狗便是府中的下人,急道:“錢老爺在哪裏?”

二狗愣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錢淩武剛剛聽到縣令的聲音,招呼錢守財攙著自己,遠遠地跟著二狗來到了第二進院落,遙遙望見一眾捕快,心下大喜,剛擺好架勢準備大聲呼救,可一對上二狗的目光,嘴邊的話又一下給吞到了腹中,硬硬地擠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二狗既是好氣,又是鄙視,再回過頭來,一眾捕快已經衝了過來。他們以為二狗剛才那一轉頭的意思便是錢淩武就在院內,歪打正著。

捕頭一馬當先,正準備大步踏上台階,可腳卻在半空猶豫一下,又突然收了回去,向著二狗小聲道:“賊人可還在府中?”

二狗又是一愣,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猶豫道:“不……”

本來他是想說不知道,可這捕頭立功心切,隻聽到一個“不”字,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第一眼便望見院子裏的錢淩武,心下大喜,三步便衝到了跟前,這才注意到錢淩武身邊還有一個“豬頭怪”,不禁嚇了一大跳。

“啊……”一邊驚叫,一邊提腳狠踹。

“喔……是……呱……啊……”豬頭怪鬼哭狼嚎,奈何鼻青臉腫,話本就說不利索,再加上這捕頭下腳忒狠,被打得一陣亂叫,根本說不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別……別……”錢淩武本想說別打了,卻因驚嚇過度,後麵的話愣是吐不出來。

一眾捕快湊到門口,隻見捕頭一人便製服了“凶徒”,唯恐功勞都被他一人搶了,一眾人趕忙一起衝了去,七手八腳,將豬頭怪一頓狠揍,那叫一個凶殘。

“別……打了!”錢淩武看得心驚肉跳,終於是把想說的話給吐了出來。

一眾捕快打得熱火朝天,咋咋呼呼的,就聽到了一個“打”字,捕頭吆喝道:“錢老爺放心,有我們在,他跑不了,我們一定狠狠地打!”

“住手!”錢淩武急得麵紅耳赤,終於吼了出來。

一眾捕快全都停了手,疑惑地望向了錢淩武。錢淩武道:“這是我府上的管家!”指向了二狗,“那小子才是罪魁禍首,抓住他!”

一眾衙役望向了豬頭怪,後者已經昏死了過去,身體還一直在無意識地抽搐。又望向了二狗,心下驚懼,沒想到這個樣子普通的青年竟然手段如此殘忍,那他定然有一身厲害的手段。這群人全是積年老吏,摸爬滾打慣了,全都滑不留手,瞬時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誰敢上前!

非但不上前,反而很有默契地同時後退了一步,將錢淩武再次晾在了最前麵,後者既是憤怒,又是驚懼,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可畢竟有求於人,不敢放肆,隻得默默往人堆裏擠,隻把“豬頭怪”留在了最前麵。

“不是我……”二狗開口爭辯,卻不防背後突然冒出個人來,被一悶棍砸在後頸上,“啊……”,登時天旋地轉,跌倒在了地上,險些直接昏死過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趕來的縣令,他本來等在門外,突然聽到手下呼喚錢淩武,爭功心切,趕忙從地上撿起一截斷落的門柱,搶了進去,剛到垂花門,想要裝出一副勇鬥賊人的樣子,卻正好聽到錢淩武的喝聲,這才知道自己近前的青年竟是元凶。

他的本能反應也是想逃,抬頭卻發現錢淩武正睜圓了雙眼,一臉迫切地瞪著他呢,隻得硬著頭皮砸了一悶棍,沒想到青年全然沒有察覺,出了奇效。

“抓住他!”

一眾差役見二狗沒了抵抗,個個奮勇當先,七手八腳將他綁成了一個大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