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發現了財富的意義

那時,蒸汽編織機已逐漸推廣,父親卻埋頭於傳統生產觀念,沒意識到這一點,結果生意慘遭失敗。危急時刻,母親挺身而出,在摩迪大街開了一家小商店,勉強維持生計,卻使我們的生活充滿希望。但令人憂慮的日子還是來了,仿佛一種頑疾降臨在我們身上。從那時起,我開始明白財富的意義,並奢望長大後改變現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母親的辛苦維持,我們家雖然貧窮,但不困苦。

與此同時,我絲毫不提及上學的事,也讓父母頗為擔憂。他們懇請小學校長羅伯特·馬丁先生來幫忙,於是就有了我和他的一次遠行,同行的還有我的玩伴,但都已經上學了。那天回來後,我就央求父母送我到馬丁先生的學校,他們釋然不少,爽快答應。那年我八歲,入學不算晚。

從那之後,如果哪天有事不能上課,我就會很不高興,但這種事時常發生,早上打水就是這樣。摩迪大街有口水井,但供水不足,時間上也沒有規律,有時要到上午才會有水,而早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婦女堵在那裏。她們前天晚上就用廢棄的盆罐占了位子,後來的人都要排好久。時間一長,爭執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我有時也參戰,結果被人們稱為“壞小子”,也因此養成了好辯、好鬥的性格,難以改掉。

早上打水導致我經常上課遲到,好在老師能理解和原諒我。放學之後,我還會到店裏幫助母親,很多來小店的人都信任我,甚至要我保管他們的賬目。可以說,我打小就對生意有所知曉了。

不過在學校我也有苦惱。因為和馬丁先生走得近,同學們都叫我“馬丁的寵兒”,並常常拿這來取笑我。當時,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隻覺得令人生厭,感到遭受了莫大的恥辱。就這樣,對於馬丁先生的恩情,我除了愧疚一輩子外,再也無法報答了。

此時還有一人對我影響極大,他就是我的姨父朗德。姨父早年鰥居,姨媽西頓的去世對他打擊極大,隻有我和他的獨生子喬治陪伴他時,他才能稍稍感到安慰。他教會了我們許多東西,尤其是教我們英國曆史那段,我記憶尤深。他在開講之前,總會讓我們想象國王們都在這間屋子裏做著自己的事情。所以對我而言,約翰國王至今仍在壁爐架上簽署大憲章;維多利亞女王則在門後,膝上坐著她的孩子。

在曆代國王中,姨父認為給羅馬教皇寫信的克倫威爾最為偉大,是他威脅教皇說:如果教皇再不停止迫害新教徒的話,英國大炮的轟隆聲就會傳到羅馬教廷。

姨父讓我了解了蘇格蘭的早期曆史,熟悉了華萊士、布魯斯、伯恩斯,知道了布林德·哈利的故事,認識了斯科特、拉姆齊、坦納西爾、霍格和弗格森。就在那時,我產生了伯恩斯所說的蘇格蘭式情懷(或曰愛國精神),至死方休。華萊士是蘇格蘭的英雄,具備英雄應當有的一切品質。

人們常說,戰爭滋生戰爭,每一次戰爭都埋下下一次戰爭的種子,從而導致各民族間世代為敵。英美之間就是如此。讀著華盛頓和瓦萊福格故事長大的美國孩子,知道赫西亞人被雇來殺美國人,就非常討厭“英國”這個詞。蘇格蘭與英格蘭之間也是如此,雙方都很難消除偏見。

姨父常說他能隨時讓我和多德(喬治·朗德)哭或者笑,或者攥緊拳頭準備打架,而且屢試不爽。他的法子就是借助詩歌,華萊士被出賣的故事是他的王牌,還會一遍遍潤色,每次都讓我們哭泣不已。英雄故事對孩子們的影響是多麽巨大啊!

我童年的大多數時間都住在姨父家,和多德建立了一生的兄弟之情。我不叫他“喬治”,他也不叫我“卡內基”,而隻叫對方的昵稱:“多德”和“奈格”。任何一個名字都有它的意義。

從姨父家回去,有兩條路:一條要經過教堂邊上的墓地,那裏沒有燈;另一條則是沿著五月門走,那裏有燈。每次回得晚了,姨父都會像煞有介事地問我走哪條路。受華萊士故事的影響,我會回答走教堂路,實際上我每次也都能抵擋住五月門燈光的**。走過墓地時,四周一片漆黑,心都能跳到嗓子眼裏;我就吹口哨激勵自己,並想象華萊士此時會怎麽辦。

我和多德都傾慕於英雄華萊士,其次是約翰·格拉漢姆爵士。英雄華萊士的事跡,在蘇格蘭男孩心中深深紮根,並長成一棵愛國之樹,支撐著整個生命。對英雄的崇拜,往往會為一個男孩提供力量,帶來勇氣。

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美國不過是一個臨時的住所,我的心仍在蘇格蘭。就像皮特森將軍的小兒子所說的那樣:“(加拿大)是個旅遊的好去處,但我不會住得離布魯斯與華萊士太遠。”

朗德姨父特別重視我和多德的背誦能力,時常讓我們在眾人麵前,穿著短裙,戴著紙頭盔,把臉塗黑,拿著木劍,背誦諾瓦爾與格雷納溫,或者羅德瑞克·德胡與費茲-詹姆斯的戲劇台詞。姨父的教育大大增強了我的記憶能力,而一個年輕人要想有好的記憶力,除了多摘抄多背誦外別無他法。就我而言,任何東西隻要讓我印象強烈,無論喜歡與否,我都能記住;反之,幾個小時後就會忘掉。

在學校,每天都要背兩首雙音節讚美詩,而我總是臨時抱佛腳,當時能輕鬆過關,但不出半個小時就忘得一幹二淨。

靠著背誦,我還掙到了人生的第一個便士,獎賞來自馬丁先生,原因是我在全校師生麵前背誦了伯恩斯的《人生的哀痛》。伯恩斯的詩讓我印象深刻,幾年之後,在與約翰·莫裏先生共進晚餐時,他提到正在苦苦尋找伯恩斯的《晚年》,我當即激動地背出來其中一部分。莫裏先生也很激動,立刻給了我人生中的第二個便士。他們都對我影響很大。

我童年時喜愛養鴿子和兔子。父親會忙碌著給這些寵物蓋舒適的小屋,母親則竭力營造良好、和諧而溫暖的家庭氛圍,以使我和弟弟能走上正途。那時,我家成了孩子們的“司令部”,他們的到來,使我和弟弟感到快樂,父母從來不說什麽。

我的第一次創業就在那時。夥伴們幫我給兔子找食物,作為回報,剛出生的小兔子將以他們的名字命名。這份回報都顯得貧乏可憐,他們忙碌了好幾個月,我又給了他們什麽呢?什麽都沒有!每每想到這一點,我都自責不已。

但此事的成功展現了我的組織能力,我不需要親自動手,卻知道該派哪些人去做;正如我不了解蒸汽機的原理,卻盡力去了解更為複雜的蒸汽機製造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