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電報公司是個“黃埔軍校”,把每一次機會變成機遇

對我來說,電報公司的操作室是一所優秀的學校。在那裏,我對英國和歐洲的一些了解很快就派上了用場。知識總是有用的,它總會告訴你些什麽。當時我們要利用萊斯角的電報線路,連續接收“汽船新聞”,及時了解國外信息,那是我們最榮耀的工作之一,我也最喜愛這項任務,不久這項任務便分派給了我。

那時的電報線路並不穩定,一遇到暴風雨,就可能導致單詞接收不全。遇到這種情況,我總是表現出驚人的猜測能力,把單詞補充完整。對國外新聞來說,這沒什麽,操作員時常都會因為粗心而弄錯一兩個單詞,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我對國際事務的了解逐漸豐富起來,特別是英國的事情,哪怕隻有開頭一兩個單詞,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當時有個慣例,匹茲堡的每家報紙都會派出一名記者,到電報公司去采集新聞進行報道。後來,所有的報紙共同委派一個人,此人便請我把接收的每條新聞都做5個副本,報酬是每周1美元。這是我為新聞界做的第一份工作,說實話是衝著那微薄的報酬去的。此時,我的月薪達到30美元,家裏的情況也好轉起來。

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我和同事成為了“韋伯斯特文學會”的會員。在此之前,我們同事之間就已經有固定的聚會了,這對我們幫助很大。我們的聚會類似於辯論,經常會為某一個問題討論許久,比如“法官是否應由人民選舉產生”?韋伯斯特文學會比我們的小圈子有名氣多了,再沒有比加入這樣一個俱樂部更能使年輕人受益的了。成為韋伯斯特的成員後,我發現過去的閱讀對我參與辯論大有裨益,它們使我想法明確、思路清晰。在韋伯斯特文學會積累的這些經驗,使我在公眾麵前演講時能夠沉著冷靜。我對自己的演講有兩條原則:麵對聽眾不要過於拘謹,自然地與他們交流,而不是說教;按照自己的方式交流,非到必要時絕不“滔滔不絕”。

言歸正傳,我成為了一名聽聲音就能作業的電報員,這讓我變得引人注目,人們總想到電報公司一飽眼福。恰逢一場洪水摧毀了斯托本維爾與惠靈之間長達25英裏的電報線路,我便被派往受災前線,小鎮斯托本維爾,負責東西部信息的傳遞。差不多每隔兩個小時,我就派出小船把消息發往惠靈,小船返回時又帶來大量信息。靠這種方式,在長達一周的時間裏,東西部經由匹茲堡的電報通信得以維持。

在斯托本維爾,我聽說父親要前往惠靈和辛辛那提兜售桌布,便等著父親。到了半夜,我才等到父親,才知道他為了省錢,一直待在甲板上,此時又不讓我重新買船票。我感到悲傷,但隨即安慰父親道:“好,爸爸,我不買,但你和媽媽很快就有自己的馬車了。”

父親是典型的蘇格蘭人,靦腆、內向、敏感,很少表揚孩子,怕孩子會驕傲;而一旦受到感動,卻又難以控製自己。正如此時,父親抓住我的手,看著我,喃喃地說道:“安德魯,我為你驕傲!”

父親的聲音顫抖著,仿佛自己說得太多。他擦去眼中的淚水,看著我,說了聲“晚安”,要我回自己的辦公室去。多年以來,父親的話始終在我耳邊回響,溫暖著我的心。這位寡言的蘇格蘭人啊,他感情那麽豐富卻不善於表達。但此時無聲勝有聲,父親的內心深處神聖無比,任何言語的表達都是一種褻瀆與侵犯。父親是我見過最博愛的人,他信奉宗教,但對任何宗教派別都毫無偏見。是的,他是世上眾多平凡的人之一,隻是,唉,子欲養而親不待,從西部回去後不久,他就去世了!而我已經有能力給他一個休閑舒適的生活了。

斯托本維爾的工作使我聲名大噪,回匹茲堡不久,我就結識了托馬斯·A.斯科特。他是賓夕法尼亞鐵路的總監,因為身在匹茲堡,又要與他的上級——阿爾圖那地區總裁羅姆巴特先生聯係頻繁,所以時常到電報公司來。我先是認識了他的助理,一天晚上,助理告訴我,斯科特先生曾經提起我是否能擔任他的專職電報操作員。助理還告訴了我他的回答:“恐怕不可能了,他已經是一個操作員了。”

聽到這裏,我立刻說道:“還沒有,他還可以聘用我,我想要辦公室的生活,請回去這樣轉告他。”

最終,在1853年元旦那天,我成了斯科特先生的專職電報操作員,月薪35美元。月薪從25美元漲到35美元,是我所知道的最大漲幅了。公用電報線被臨時接進了斯科特先生的辦公室,直到他們在建的電報線路完工。

離開電報公司是我生命中的又一次轉變,但一開始並不那麽讓人愉快。我剛過完18歲生日,也知道人不可能靠幻想來生活,但我敢說,直到那時我都不曾說過或聽過一個髒字。我對所有不道德的、卑劣的事一無所知。

可現在我陡然掉進一個滿是粗人的世界,辦公室是臨時搭建的,機車長、扳道工以及消防員的指揮部都設在這裏,包括斯科特先生在內,我們要擠在一個辦公室裏辦公。這種巨大的環境反差,讓我很不適應。自然而然,我在這裏第一次嚐到善惡樹的果子。不過,家裏的環境依然甜蜜溫馨,沒有粗俗與危險侵入;此外,我的同伴年輕有為,在為提升自身素質、早日受人尊重而奮鬥不息。但與粗人交往也有些益處,即讓我對抽煙、詛咒或說粗話感到反感,這激勵我一生潔身自好。

當然,我不是說那些人本性不堪、醜陋墮落,隻是那時罵人、講粗話、抽煙以及抽鼻涕太普遍,人們往往無意中就做了。但他們中也有盡職盡責的年輕人,備受別人尊重。他們都對我非常好,有些人至今健在,這使我心中充滿感恩。一段時間後,我和斯科特先生終於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不久,斯科特先生派我前往阿爾圖那去取當月的工資單和支票。當時穿過阿勒格尼山的鐵路尚未竣工,我不得不翻過一座座山坡,因而印象特別深刻。那時的阿爾圖那隻有公司建的幾座房子,連商店都沒有,看不到一點大城市的樣子。在那裏,我第一次見到了鐵路界的大人物,公司總裁羅姆巴特先生。他的秘書是羅伯特·皮特凱恩,是我把他舉薦過去的,因此“戴維”、“鮑勃”和“安迪”又在一起共事——我們都離開了為鐵路公司服務的電報公司。

羅姆巴特先生與斯科特先生不同,不善交際,但為人直率。公事談完後,他說道:“今晚你必須來和我們一道喝茶。”我支支吾吾地答應了,不安地等待著。那次邀請讓我頗覺榮幸。羅姆巴特太太非常友善,羅姆巴特先生向她介紹我時說:“這是斯科特先生的安迪。”把我看成斯科特先生的部下,確實讓我感到自豪。

但回程卻發生了一件足以斷送我前程的事情。在趕回匹茲堡的路上,因為口袋太小,我就把工資單和支票放到懷裏,坐上了前往霍裏德斯堡的火車。一路上火車頭顛簸得厲害,半路上我忽然摸不到裝工資單的袋子了:袋子丟了!

我不敢想太多,但毫無疑問這會把我毀了!我本應當小心翼翼、緊緊護持的!我請求司機原路返回,或許能夠找回袋子,但不知道司機會怎麽說。這位好心人,他答應了。我就留心鐵軌周圍,在離一條小溪隻有幾英尺的岸邊,我看到了那個袋子。我幾乎驚喜地叫了起來,趕忙下車把它抓住。它完好無缺。接下來的行程,我一刻都不敢鬆開袋子,直到安全抵達匹茲堡。這件事隻有那位司機和一個消防員知道,他們都承諾不會說出去。

我也是很久之後才有勇氣說出這件事。假如那個袋子落得再遠些,或許就被衝走了,那我得踏踏實實工作多少年才能彌補那個過失啊!再嚴重些,我恐怕不會再贏得上司的信任,恐怕會自此失去自信心,恐怕不會再取得任何成功。自那以後,偶有年輕人犯了一兩個致命的錯誤,我也從不過分苛責。我曾試圖想象過其他的可能性結果,那場虛驚確實教會了我很多事情。直到今天,我仍能準確地走到那個地點,而後慶幸找回了那隻躺在溪邊的淺棕色袋子。它仿佛在召喚我:“不用擔心,我的孩子!好運與你同在,但下不為例啊!”

沒多久,鐵路公司就有了自己的電報線路,電報業務以驚人的速度發展,快到我們無法及時提供相關服務。更多的電報局急需建立。1859年3月11日,戴維·麥卡戈擔任電報公司的主管,我們就嚐試在鐵路運營行業雇一些女孩擔任電報操作員。她們在接受培訓後,按所需安排到不同的辦公區。第一批女學員中有我的表妹瑪麗婭·霍根,匹茲堡貨運站台的操作員。她後來也陸續帶了許多徒弟,自己的辦公室幾乎成了一所學校。由此,女性開始占據所有新職業,但在電報操作員之外,我不知道還有哪些職位適合她們。

斯科特先生是眾人交口稱讚的好領導,我發自內心地敬仰他。在他的影響下,我逐漸履行一些嚴格來說不屬於我的職責。因此,我又得到一次決定性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