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的胡裏奧

胡裏奧將香煙錢遞給老板,然後倚靠在櫃台邊,將香煙盒撕開。就在他要取出一支香煙的時候,一個美麗的黑發女郎走進了雜貨店。

這真是一位美女。如同藍寶石般的眼睛,乳白色的皮膚,略微帶有一點咖啡色,臉上帶著開朗活潑的表情。她款款地朝胡裏奧這邊走來,她穿著一襲粉紅色的短褲,上身是一件袒胸露背的胸衣,將優美的曲線展現無遺,就像一位參加國際選美比賽的女選手。她步態輕盈,走路的姿態無比誘人。在她的手裏,還牽著一條大狗,那是一條血統純正的法國獅子狗,毛修剪得很整齊,正輕快活潑地跟在女主人身後。

黑發女郎朝胡裏奧身邊的報架走去,她從報架上拿起一份報紙,對折了一下,然後交給那條獅子狗。“貝貝,給你,”她笑著說,“幫我叼著。”

貝貝顯然訓練有素,一口就將報紙叼在嘴裏,歡快地搖著尾巴。黑發女郎則掏出錢包,將買報紙錢遞給店主。

胡裏奧非常喜歡狗,他見那隻法國獅子狗就站在自己身邊,也顧不上抽煙了,把香煙往口袋裏一塞,就彎下腰逗狗玩。

“嘿,貝貝!”他模仿著黑發女郎的口吻,親切地說,“你真漂亮,是嗎?”

胡裏奧將手伸出來,用手指輕輕地觸摸狗的鼻子,讓它嗅著玩兒。貝貝感到非常新鮮有趣,興奮地搖起了尾巴。胡裏奧便抓住它嘴裏叼的報紙,假裝要把報紙搶走。貝貝似乎知道這是胡裏奧的惡作劇,一邊死死地咬住報紙,一邊向後退,企圖擺脫胡裏奧的手,嘴裏還虛張聲勢地發出嗚嗚的恐嚇聲。

“丁零零——”收款機的鈴聲在身後響起,胡裏奧站起來,衝著貝貝的主人——正在接過零錢的黑發女郎微笑。

“這條狗真棒!”胡裏奧說,“獅子狗非常聰明。”

黑發女郎聽胡裏奧這樣說,也點點頭,表示讚同他的說法。這時,站在櫃台後麵的店主也搭腔了,他說:“貝貝真聰明啊,每天都為主人叼報紙回家,對不對,貝貝?”

貝貝衝著大家搖搖尾巴。

胡裏奧說:“是啊,要是論智力,獅子狗的智力要超過一般的狗。”

黑發女郎看得出胡裏奧對貝貝很有興趣,也看得出胡裏奧對自己也非常有興趣。她對胡裏奧淡然一笑,然後,牽著狗走出店去。貝貝見主人動身了,也叼著報紙,蹦蹦跳跳地跟在她身後出去了。

胡裏奧將煙盒從口袋裏又掏了出來,撕開包裝紙,從裏麵取出一支,點著,叼在嘴裏吸了起來。然後,他衝店主擺擺手,也走出了店門,來到外麵的人行道上。他看見那個黑發女郎帶著狗向北走去。

這是非常炎熱的一天,尤其是午後一點鍾,更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刻。胡裏奧在太陽底下走了不一會兒,身上的襯衫就濕透了。

他感到非常納悶兒:“為什麽黑發女郎在太陽下麵走卻總是給人一種清新、涼爽的感覺呢?”正想著,他通過眼角偶然瞥到哈利和萊曼正從街對麵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胡裏奧假裝沒有看見,繼續向前走,但也沒有刻意加快步伐。而哈利和萊曼也一直在馬路的對麵走著,似乎故意和胡裏奧保持一定的距離。直到胡裏奧快要走到自己棲身的小旅館時,哈利和萊曼這才穿過馬路,跟了過來。

這是一家非常簡陋、破舊的小旅館。走進旅館門口,裏麵是一個酒吧和一個吧台,吧台位於樓梯口的後麵。在這個炎熱的中午,酒吧裏沒有一個客人,隻有一個肥胖的侍者趴在吧台上呼呼大睡。

胡裏奧走進旅館,向二樓走去。他剛踏上第一個台階,跟隨而至的哈利就在後麵叫他:“胡裏奧!”

胡裏奧聽見喊聲,停了下來,轉過身,假裝驚訝地看著哈利和萊曼,“哈利,是你啊!”

“是啊,”哈利說,“你住在這兒嗎?”

“哦,我是暫時住在這裏的,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

“不,我們也是今天偶然在街上碰到你的”,哈利說,“上個星期,你給安迪留下了住址後,卻突然搬家了,你怎麽解釋這件事?”

見哈利麵露慍色,胡裏奧急忙賠著笑臉解釋說:“我付不起房租,所以臨時決定搬家了,這一點請你們理解。”

“原來是這麽回事,幸虧我們看見你走進那家雜貨店,否則,安迪可能以為你在耍他呢!”

“我怎麽敢耍他啊,”胡裏奧說,“你們找我到底什麽事?”

“和你談談。”哈利說。

“談什麽?上星期我就已經和安迪說過了,我實在沒錢。”

“我知道你說過,”哈利和萊曼向前走近了一步,說,“咱們還是去你的房間談吧!”

胡裏奧無奈,隻好領著他們走上狹窄的樓梯。三個人來到頂樓,走上一條陰暗潮濕的走廊,走廊的兩側各有六扇門,胡裏奧走在最前麵,當到了離樓梯口最近的一間時,他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哈利和萊曼隨後也跟了進去,在最後麵的萊曼隨手把門帶上了。

萊曼的個頭很矮小,還有一隻眼睛鼓鼓地向外突出,顯然有點不太正常,他的下巴上還留著一撮小胡子。而哈利則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全身肌肉發達,青筋暴起。

胡裏奧的房間裏淩亂不堪,他尷尬地攤開雙手,向哈利和萊曼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然後自己也在淩亂的**坐下,問:“你們找我什麽事?”

“安迪讓我帶個話給你,他說你現在也許有錢了。”哈利輕聲說。

“不,我沒有!”胡裏奧說,“上個星期我和他見麵的時候就沒有錢,現在也沒有。安迪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間,當然,還有其他幾個條件……”

“他說這話的時候你們也在場啊!”胡裏奧繼續大聲地辯解說。

“是啊,”哈利說,“但是,安迪認為你現在有錢了,所以他等不及了。”

胡裏奧呆呆地盯著他:“我用什麽還給他?”

“廢話,當然是用錢還了,你還能用什麽還?”哈利得意地笑了起來。

“什麽錢?我告訴過你……”

哈利對萊曼說:“你聽到他在說什麽了吧,萊曼?還問什麽錢,他好像在故意裝糊塗,是吧?”萊曼用那隻健全的眼睛轉向哈利,另一隻眼睛則一動不動。萊曼的這副表情讓胡裏奧忍不住想笑,但他極力地控製住了自己。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錢?”胡裏奧問。

“安迪說了,你昨天得手了,對吧?”

“得手了?”胡裏奧詫異地說,“得什麽手了?”

“世紀公司,”哈利說,“搶劫!我說,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啊?”

胡裏奧半天沒吱聲,然後說:“安迪怎麽就斷定那是我幹的呢?”

哈利聳聳肩:“他自然有他的信息來源,這你別管。”

“他一定是搞錯了,請你代我轉告他,昨天的搶劫案真的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我甚至對此一無所知。直到今天才從報紙上知道。請你告訴安迪,欠他的錢我一定會還,我一直在籌集,但我不會通過搶劫去搞錢。”

“假如世紀公司的搶劫案不是你幹的,”哈利說,“那你從哪兒弄錢還呢?”

“還能從哪兒弄?我隻能從其他的放高利貸的人那兒弄,安迪已經把我的名字列入了黑名單,他再也不會借我一分錢了。”

“嗬,你以為別的放高利貸的人就會借給你錢嗎?”哈利輕蔑地問,“上次你從安迪那兒借了三千元,結果你一分錢也沒還,你的‘事跡’已經在這個圈子裏傳開了,你知道嗎?胡裏奧。”

“如果高利貸借不到,那我還能從哪兒弄錢呢?”

“你居然問我?你還是問問你自己吧!”哈利微笑著說,“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安迪說你從世紀公司弄到了五千元。”

胡裏奧叫道:“不!安迪一定是瘋了!”

哈利聳聳肩:“哦?我們倒一直認為,瘋了的也許是你!”他抬起手比畫了一下,身邊的萊曼心領神會,從大衣兜裏掏出一把手槍,對準胡裏奧的肚子。

“你……你們……這是幹什麽?”胡裏奧驚慌失措地問。

“我們要證實一下。”哈利回答。然後他走過去,抓住胡裏奧的手臂,將他從**拉起來。

胡裏奧想掙紮,但他知道那完全沒用,因為萊曼的槍口一動不動地指著他的肚子。

“轉過去,老兄!”哈利說。

胡裏奧看看萊曼手中的槍,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哈利對他進行搜身,不一會兒就從他的口袋裏翻出好幾樣東西——剛買的那盒香煙、一包火柴、一條髒手帕、一支圓珠筆以及三十八元八角兩分的鈔票。

“錢呢?”哈利氣急敗壞地把胡裏奧轉過來,“你把那五千元錢藏哪兒了?”

“哪有五千元啊,我就這些錢了,”胡裏奧衝著哈利扔在地板上的鈔票努努嘴,“就是那些,看見了嗎,三十八元,我的全部家當都在那兒了。現在,你們應該明白為什麽我要搬到這個鬼地方了吧?”

哈利沒有說話,他將胡裏奧推搡到牆角站著,然後開始搜查他的房間。他們將胡裏奧的床墊掀起,將床墊的夾層撕破;接下來又仔細地敲擊每一塊地板,看看下麵是否藏有東西;隨後又將房間的窗戶推開,仔細查看窗台。可他們的努力都白費了——一無所獲。

“垃圾桶在哪兒?”哈利問。

“在走廊裏,出門左轉,第二扇門那兒。”胡裏奧說。

哈利走出去。

萊曼站在房間中央,拿槍逼住胡裏奧,直到哈利回來。

“什麽都沒有。”哈利對萊曼說。

“還是讓我來問問吧。”自打進來就一直沉默不語的萊曼開口了。

“好吧,運動員,你來試試看吧!你認為他在撒謊?”哈利咯咯笑著,不以為然地說道。

萊曼點點頭:“是的,我對他的話深表懷疑,所以我要親自拷問他。你把他的手按在桌麵上。”

哈利將胡裏奧拽到桌子邊,抓住他的左手腕,使勁將他的左手按在桌麵上。“是這樣的嗎?”他問萊曼。

萊曼點點頭。胡裏奧不知道他們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萊曼突然揚起手槍,用槍把朝胡裏奧的小手指狠狠地砸下去,隻聽“哢嚓”一聲,那是小指骨的斷裂聲。“啊!”胡裏奧痛苦地叫了一聲,拚命地掙紮著,想從哈利手中掙脫出來。哈利放聲大笑,他的個子足足比胡裏奧高了一頭,強壯得像一頭公牛,胡裏奧根本不能掙脫分毫。

“現在……”萊曼舉起手槍,“這隻是一個開始,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再敢撒謊,我就再敲斷一根手指。我來問你,你把那筆錢藏在哪兒了?”

胡裏奧疼得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滴下來。他說:“安迪在本市有很多眼線,這我很清楚,但這次他真的搞錯了。我再說一遍,我既沒有搶劫,更沒有那筆錢,我還不起安迪的債,這你們還看不出嗎?就算你們打斷我的每一根手指,我依然拿不出一分錢。”

“好哇,你還嘴硬是嗎?哈利,幫我按住他的手。”萊曼說完,又舉起了手槍。

“等一等,”哈利說,他對胡裏奧的話半信半疑,“萊曼,夠了,先到此為止吧,我們再和安迪確認一下。”

萊曼聳聳肩,把槍重新塞回大衣的口袋裏。

胡裏奧這才抽回了手,他一邊用另一隻手輕輕地摸著斷裂的手指,一邊憤憤地說:“萊曼,你記住了,下次我看見你的時候,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萊曼微微一笑,說:“你是在威脅我嗎,胡裏奧。”說完,他用拇指根揉了揉那隻壞眼睛。

哈利大聲說:“胡裏奧,對你的手指,我們深表歉意。不過,即使這次世紀公司的案子不是你幹的,我們也等於是向你傳達一個信息:安迪討厭不遵守承諾的人。所以,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我希望你剛才說的是實話。”

“是啊,”胡裏奧說,“你們向人傳達信息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哈利和萊曼走了。

胡裏奧見他們走遠,這才放心地走出房門,來到旅館走廊裏的公共衛生間。他將自己反鎖在裏麵,接滿一盆冷水,再將受傷的手浸泡在冷水裏,直到疼痛減輕。然後他又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間,望著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屋子,他一頭倒在被撕破的床墊上,望著天花板,腦子裏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胡裏奧躺了一個多小時,到了下午三點鍾的時候,他翻身下床,首先對著五鬥櫥的破鏡子照了照,用梳子梳理了一下蓬亂的頭發,整理了一下外套和領帶,然後將地上的雜物和錢都撿起來,放進外套的口袋裏,就出門了。

胡裏奧走下樓,來到樓梯口處,他向酒吧瞅了一眼,隻見那裏已經擠滿了酒客,其中有十幾個建築工人,他們一邊大口地喝著啤酒,一邊大聲地吵嚷著,看來,他們是從附近的工地來的。

胡裏奧覺得穿過酒吧走到旅館外麵實在是太冒險了,因為安迪也許派了其他的人在旅館附近守候。他摸了摸受傷的手指,轉身來到旅館的後門,從那裏出去,閃身進了一條狹窄的胡同,在他確信沒有人跟蹤之後,便順著胡同快步走了起來。

穿過狹窄的胡同,胡裏奧來到一家加油站,這附近有一個公用電話亭。他走進電話亭,掏出一枚硬幣扔了進去,撥了一個電話號碼。

電話鈴響了三聲後,聽筒那邊傳來了一個活潑的女人的聲音:“喂?”

胡裏奧知道這正是那位帶狗的黑發女郎。

他問:“你好!你是那位黑色獅子狗的主人吧?”

“哦,是我,”她愉快地說,“請問你是哪位?”

“我叫胡裏奧,大約在兩個小時前,我在雜貨店和你見過麵,我還逗過你的獅子狗呢,你想起來了嗎?”

“啊!是你啊!”她大笑起來,聲音非常清脆。“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你終於打來了!”

胡裏奧心一驚,心想:“也許會順利!”便又小心地問道,“難道你知道我會找你?”

黑發女郎在電話那邊咯咯地笑著:“是因為錢的事吧?因為當我發現那筆錢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驚訝,後來我想一定是你放的,而不會是別人的,不是嗎?”

“沒錯,是我的。”胡裏奧說,“我可以找你去取錢嗎?見麵我再向你解釋吧。”

“好的,我住在玫瑰道225號,”黑發女郎在電話的另一端說,“你知道這兒嗎?”

“沒關係,我坐出租車去,你會在家等我吧?”

“我在家等你,”她說,“我對你的故事感到很好奇。”

胡裏奧掛斷電話,走出電話亭。他掏出那塊肮髒的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將受傷的左手插進外套口袋。這時恰好有一輛出租車駛過,他擺擺手讓車停下來,他坐了上去。

大約二十分鍾之後,胡裏奧已經站在了玫瑰道225號的門前,他按了一下門鈴。

不一會兒,門開了,站在麵前的是黑發女郎,她仍然是那套粉紅色打扮,還有那隻黑獅子狗貝貝,正蹲坐在她身邊。

“請進,胡裏奧先生。”

貝貝似乎也認出了這位特殊的訪客,衝著他歡快地叫了一聲,還使勁搖著尾巴。

黑發女郎帶著胡裏奧走進她的家,進入客廳裏。這是一間樸素而高雅的屋子,空調開著,非常涼爽。

“別客氣,請坐!”黑發女郎請胡裏奧坐在一張輕便的椅子上,自己也在一張靠背椅子上坐了下來。但隨即她又站了起來,問:“胡裏奧先生,你想喝點什麽嗎?冰茶還是酒?”

“就來一杯冰茶吧,謝謝了!”他說,“很抱歉,請問我該怎樣稱呼你呢?”

“叫我約瑟芬好了,”說著,她朝著胡裏奧微微一笑,“噢,請稍等。”說完,她又走出客廳,大概是去了廚房,不一會兒,她端出一壺冰茶和兩隻杯子。

“我很奇怪,胡裏奧先生,你怎麽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呢?”她略帶疑惑地問。

“你的電話號碼刻在貝貝的頸牌上了,那天我在雜貨店逗你的狗時,就注意到了這一點。”

“天哪,你可真細心!這麽說,將五千元錢放在貝貝的嘴裏也是你幹的了?”

胡裏奧笑著點點頭,說:“我猜雜貨店老板也認識你,因為你和貝貝似乎是他那裏的老顧客了,對吧?”

貝貝聽見有人提到了它的名字,雀躍著向胡裏奧跑來,它嘴裏叼著一根塑料製的火雞骨頭,正用明亮的眼睛看著胡裏奧,希望他和它玩搶骨頭的遊戲。胡裏奧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假裝要搶貝貝的塑料骨頭,貝貝咬住,猛地向後縮,喉嚨裏還故意發出嗚嗚的低吼聲。

約瑟芬說:“你知道嗎,當我離開雜貨店回到家,看到你那包百元大鈔從貝貝叼著的報紙裏掉下來時,我是什麽感覺嗎?”

“真抱歉,約瑟芬小姐,讓你受驚了,因為當時我別無選擇,那是我唯一能想出來的辦法,”胡裏奧一本正經地說,“隻有這樣,我才能安全地將錢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並且我還能在事後將它取回來……”說到這裏,胡裏奧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太多了,便及時地閉上了嘴。

“不必道歉,”約瑟芬說,“相反,我倒是覺得很刺激,我很高興能幫你!”

“當然,我有一個疑問,為什麽你要通過我和貝貝將錢轉移呢?”

“這件事說來話長了,”胡裏奧喝了一口冰茶,說,“說實話,當時我為了保住這筆錢,隻能出此下策。也許你不知道,我欠了一位放高利貸的幾千元。上個星期,他向我討債,可我沒有錢,當時我乞求他寬限幾日。然而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我也不知道撞上了什麽狗屎運,我贏了五千元!那天晚上,我先是用我僅有的二十元錢下了一點兒小賭注,後來越贏越多,最後居然贏了五千元。這也就是我今天塞進貝貝嘴裏的那包錢。”

“你為什麽要把錢給貝貝呢?”

“因為就在你走進雜貨店之前,我無意中看到兩個惡棍也在附近,他們是我債主手下的兩個爪牙,無惡不作,專門用武力討債。這時候我明白了,他們原來是在跟蹤我,於是我懷疑他們一定是得知了我贏錢的事,準備將這筆錢搶走,所以,當時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聽到這裏,約瑟芬的眼睛瞪大了,“那些放高利貸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她不屑地皺皺眉頭,停了一下,或許她覺得自己的話太直白了,臉上顯露出尷尬之色。

約瑟芬說:“恕我直言,如果你贏的錢夠還債,為什麽不幹脆還清呢?”

“因為這些錢我另有他用。”胡裏奧說。

“用作什麽呢?”

“哦,我有一個姐姐,住在哥倫比亞城。”胡裏奧一本正經地說。

“在我幼年時,我的父母就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是姐姐把我撫養長大的。現在,她一個人生活,經濟陷入困境之中,可是禍不單行,六個星期前,她又中風癱在了**,我迫不得已才求助高利貸,好為她支付醫藥費。我贏的這五千元也準備給她留著,現在的醫藥費太貴了!”說到這裏,胡裏奧的眼眶似乎濕潤了。

“哦,真為你姐姐難過,胡裏奧先生。不過,難道你沒有工作嗎?你總有收入來源吧?為什麽還要找放高利貸的呢?”

胡裏奧微微一笑:“我這個人比較不務正業,所以經常通過賭博換點生活費。可倒黴的是,最近六個月我的手氣都很糟,總是輸錢,直到前天晚上才贏。”他一口將冰茶喝完,“約瑟芬小姐,我想請您把我的錢給我,因為我要搭下午的汽車到哥倫比亞城去看望我姐姐。”

“幾點鍾的汽車?”

“五點。”

“那還早呢”,約瑟芬說,“我還有一個疑問。”

“什麽?”

“那個放高利貸的兩個爪牙,他們後來找到你了嗎?”

胡裏奧從口袋裏抽出左手,將受傷的小指展示給約瑟芬看。

“哇!”她嚇得驚叫起來。胡裏奧的小手指這時已經腫脹得很大了,皮肉因為淤血都變成了烏青的顏色。

“天哪!”約瑟芬喘著氣說,“這是他們幹的?他們打你了嗎,你的指頭怎麽啦?”

“斷了!”胡裏奧點點頭說。

“你快去醫院吧,請醫生給你包紮。”她說。

“等你把錢給我,我就去看醫生。”

約瑟芬將冰茶又倒滿杯子,然後對胡裏奧說:“錢的確被我收起來了,不過我很奇怪,你難道就不擔心我將這筆錢據為己有?”

胡裏奧說:“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個誠實、可靠的女人,當然,貝貝也是一樣,對不對?”說完,他衝著貝貝笑了笑。

“謝謝你的誇獎,”約瑟芬說,“我也替貝貝謝謝你。不過,說老實話,我一開始還真的動了獨吞那筆錢的念頭呢,我頭一次見過那麽大數額的一筆錢。再說,就算我把那筆錢獨吞,你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錢是你的,對嗎?不過我又仔細一想,我不能這樣做,這筆錢一定是在雜貨店逗弄貝貝玩兒的人的,他也喜歡獅子狗。於是,我決定把錢還給你,可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因此,剛才我給我哥哥打了電話,跟他說了整個事情的原委,我哥哥讓我先把錢保管好,坐在家裏等你的消息,因為他確信你會主動聯係我的。”

“你哥哥說得對,”胡裏奧說,“這不,我已經聯係上了你。”

“請問約瑟芬小姐,我什麽時候才能取回我的錢呢?”胡裏奧漸漸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喏,就在那兒,放在中間那個抽屜裏。”約瑟芬指了指空調下麵的桌子說。

盡管胡裏奧很想打開那個抽屜,趕快把錢拿到手,但他還是克製住了。他知道約瑟芬說的是真話。

“胡裏奧先生,那包錢還放在原來那個信封裏,我分毫未動。不過我希望你等我哥哥回來,因為在剛才,我給他打電話說這筆錢的事,他說希望你等他一會兒,他已經在來這裏的路上了,他想親自問你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胡裏奧有些不安。

“哦,不過是關於身份之類的問題。因為我哥哥說,畢竟這筆錢數額不小,我們也要謹慎些。”

胡裏奧的手指感到一陣陣疼痛,甚至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在隱隱作痛,他急於要從眼前這個女人手裏把錢取回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他又要裝作若無其事、鎮定自若的樣子。

“好吧,那我就等他回來吧,”胡裏奧說,“你哥哥這樣做也很正常,他這麽細心,我看他都可以去做律師了,他是律師嗎?”

“不是,”約瑟芬說,“他不是律師,他是負責調查盜竊案的警官。”

胡裏奧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的表情顯得非常痛苦,好像有人又敲斷了他的一根指頭一樣。約瑟芬注視著胡裏奧,她說:“因為我注意到,你的那些鈔票的號碼是連續的,我才打電話給我哥哥,他告訴我,世紀公司前幾天恰好發生了一起劫案,丟失的數額也恰好和你的錢數相同。”

胡裏奧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慌亂之中,他受傷的手碰在椅子的扶手上,痛得他大叫了一聲。他也顧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地衝向大門,“貝貝,看住他!”約瑟芬大叫了一聲。

剛才還非常溫順的貝貝像箭一樣躥出去,跑到胡裏奧麵前,擋住了他的去路,它的兩隻眼睛緊盯著胡裏奧的臉,露出凶光,嘴裏還發出威脅的叫聲。

胡裏奧一下子怔住了,他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前麵門廊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胡裏奧一言不發,將疼痛的手放回口袋,又坐回到椅子中。

當兩位警察帶走胡裏奧時,他回頭看看約瑟芬,約瑟芬的表情裏既有同情,也有懷疑。

“胡裏奧先生,你真的有一位生病的姐姐住在哥倫比亞城嗎?”她問。那聲音聽起來似乎不那麽愉快。

這次,胡裏奧沒有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