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惡靈之惡 第一章 鬼屋之旅

下午三點,天卻陰沉得像是夜晚八點。

烏雲壓頂,淅淅瀝瀝的小雨混著雪花澆在遊亦楊和蒙娜的頭上、身上。

3月份的天氣雖然已經回暖,但身處荒郊野外,沒處避風遮雨,溫度還是要比城區低了幾度,更何況天氣預報根本沒預報的雨夾雪突然襲來,蒙娜已經雙臂環抱自己,凍得瑟瑟發抖。

遊亦楊停下腳步,看了看聶長遠手繪的地圖,那張地圖畫得歪歪扭扭,目的地又被聶長遠用一個骷髏頭作為標誌,著實詭異得很。

他又看了看晦暗天色中麵前的土路和路兩旁張牙舞爪的枯樹枝,以及樹枝在土路上投下的斑駁的、會動的影子,他反而興奮難耐。

“幹嘛這麽興奮?遠哥都出事了。”

蒙娜哆嗦著,一邊說一邊去搓自己凍得麻木的臉頰,不知道是因為太冷還是恐懼,聲音瑟瑟發抖:

“咱們就該跟著救護車一起回去,改天再來。你看,今天根本諸事不宜,就連天宮都不做美。”

“什麽諸事不宜?”遊亦楊一麵往前大跨步地前行一麵問,“你該不會認為老聶出事是某種預示吧?拜托,別那麽迷信好嗎?”

遊亦楊和蒙娜所謂的聶長遠出的事,就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一場小車禍。

本來這趟出行的是他們三個,聶長遠駕駛著單位的公車載著遊亦楊和蒙娜去鬆江市有名的鬼屋、滅門案凶宅犯罪現場——郊區老別墅去尋找線索。

可是就在他們距離老別墅所在還差一公裏的時候功虧一簣——一道黑影從風擋玻璃前閃過,嚇得聶長遠一時沒有控製好方向盤,車子一個轉彎撞到了樹上。

說是小車禍是因為三個人都無大礙。副駕駛的遊亦楊和後排的蒙娜一點事都沒有,倒是司機聶長遠受了點小傷——右臂脫臼。

車子沒法再開,聶長遠本來堅持要跟其餘兩個人一起步行去凶案現場,但遊亦楊和蒙娜都擔心他的傷勢不能延誤,所以遊亦楊幹脆不顧聶長遠的意思撥打了120,沒過多久聶長遠就被120的急救車給拉走了。

在聶長遠離開之前,蒙娜就提出他們也跟著救護車一起回城區,改天再去老別墅尋找線索。

但遊亦楊卻持反對態度,從定下這趟老別墅之旅後他就一直處於亢奮狀態,躍躍欲試,想要破解鬆江市近百年的鬼屋之謎。

他的意見是蒙娜跟著聶長遠回去,他自己一個人去鬼屋探險。

可聶長遠卻說什麽也不肯,他絕對不放心遊亦楊一個人呆在荒郊野外。

於是三人從遊亦楊掛上電話到救護車趕來,一直爭論的結果就是三人分成兩隊,就此分道揚鑣——聶長遠乖乖跟著急救車去醫院把手臂接上,而遊亦楊則是在蒙娜的陪同下繼續步行前往凶案現場。

眼看著救護車消失在視野內,遊亦楊才想起一個問題,他問蒙娜:“對了,剛剛老聶說看到了一個黑影閃過,所以才導致了車禍,你看到什麽黑影了嗎?”

蒙娜打了個寒噤,一雙大眼睛裏漸漸凝聚出懼色,搖了搖僵硬的脖子,結結巴巴地說:“哪裏有什麽黑,黑影啊!該不會,該不會是,是鬼影?”

遊亦楊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張大嘴巴反問:“什麽,你說鬼影?虧你還是個警察,居然這麽迷信!”

“不是我迷信!”此時的蒙娜聲音洪亮地叫了一聲,非常不滿遊亦楊給她扣上這麽一頂帽子。

“而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從昨晚咱們決定今天去別墅之後,我做了一整晚的惡夢,今早去衝咖啡就打碎了杯子,接著午飯的時候又咬了舌頭見了血,上車的時候差點被車門夾到手指。

“然後就是遠哥看到了黑影,咱們出了車禍。說不定這些都是警示,警示著這趟鬼屋之旅會有危險……”

遊亦楊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都是因為你害怕鬼屋,不敢來,自從得知因為工作必須走這一趟之後,你就心神不寧,所以才有了這一係列的所謂‘警示’。

“至於說老聶說的什麽黑影,恐怕就是風吹動樹枝投在玻璃上的一道樹影。老聶因為積案組組長的身份,而且又是個大男人,所以他的恐懼要比你掩飾得更深,隻不過越是壓抑,最後就越是要爆發,結果疑神疑鬼,就出事了。”

蒙娜認真思考了一下遊亦楊的話,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

她承認,她恐懼這棟號稱鬼屋的房子,尤其是最近幾天搜集研究了這棟房子的曆史與鬧鬼傳說之後,她幾乎夜夜做惡夢。

但是因為工作,她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前往她內心恐懼的黑洞走一遭。

“蒙娜麗莎,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鬼,所謂的鬼都是人在搞鬼。”

遊亦楊高談闊論、語重心長地教育著蒙娜:“竇家的滅門案絕對不是惡靈附身所為,犯案的凶手絕對是個人類。咱們這趟就是要找出滅門案的線索,我倒是要進去跟滅門案的幾位死者好好聊聊。”

蒙娜在遊亦楊身後,狠狠白了遊亦楊好幾眼。

這個不怕鬼隻怕人的小患者,自從知道了他父親的案子是他父親自導自演的重啟生活的詭計之後,被害妄想症似乎就不藥而愈了,再也不擔心會有什麽壞人殺手盯上他,反而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不怕鬼,也不怕人。

但蒙娜覺得,人,還是有所懼為好。

兩人足足步行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找到了那棟詭異的房子,站在房子的大門前,仰視這棟小山一樣的青磚房子。

房子很大,像一座哥特風格的小城堡,但更像是一棟監獄,因為房子的歐式窗子上被安裝了鐵柵欄。房子外的院落不大,但院落也是被高高的圍牆圍起來。

要不是院落裏有供兒童玩耍的秋千架、蹺蹺板,遊亦楊真的覺得這裏八十年前不是什麽孤兒院,而是一座監獄。

遊亦楊和蒙娜在滅門案卷宗中看過房子的資料和照片,這棟建築建於上世紀40年代。1945年至1949年,這裏屬於一個名叫威廉的美國人,大善人威廉在這裏開設了一家孤兒院,專門收容那些戰爭孤兒。

當時他們三個看到這建築的照片就已經感受到了房子的陰鬱氣氛,沒想到看到了本尊,更是有種毛骨悚然、心驚肉跳的感覺。

尤其是蒙娜,她站在這棟小古堡的下方,竟然有一種房子會迎麵倒塌把她壓死的錯覺。

可遊亦楊卻正好相反,似乎這建築越詭異得契合“鬼屋”的稱號,他就越興奮。

“這該死的天氣,好像是故意要這樣烘托這房子的詭異似的。”蒙娜碎碎念著,雙腳不受控製地竟然向後退了幾步。

遊亦楊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傍晚五點,看今天的天氣,估計很快就會徹底天黑,他必須要抓緊時間完成這趟的任務,然後按照計劃從這裏步行回兩公裏外的幸福鄉,找個農家過夜。

“走吧,咱們得速戰速決。”遊亦楊說著,去拉身邊的蒙娜,手卻抓了個空。

回頭一看,蒙娜居然已經在他身後三步遠的距離。

蒙娜突然間雙手合十,做出了破天荒的舉動,自他們相識以來,她第一次展現出了小女人的一麵,乞求著說:

“拜托,亦楊,我可不可以不進去?這種地方從小到大都是我的惡夢,我要是進去了,後半生每天晚上都得來此一遊了!既然你對此一點不害怕,還挺期盼的,你就自己進去吧。”

“拜托,你可是我的保鏢,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而且,這是為了工作啊。”

遊亦楊倒是不覺得自己一個人進去有什麽不妥,他隻是想要趁機調侃一下這個平時一本正經的傲嬌女警。

蒙娜徹底卸下偽裝,在遊亦楊麵前表現出了最真實的自己,帶著點哭腔,又有點撒嬌似的說:

“真的,你讓我去衝鋒殺敵都行,就是別讓我在這種環境下,跟你一起進入這種地方。真的,要是換做跟同事們,人多,趕在白天進去勘查現場,那我一點問題都沒有。可你這‘見鬼’體質動不動對著空氣說話,外麵又黑天,裏麵又沒電,我真的受不了。”

遊亦楊看不得蒙娜如此卑微地懇求自己,聳肩笑道:

“好吧,饒了你了。你在外麵等我,要是一個小時後我還不出來,那一定是我出事了,你可一定要進來救我啊。”

蒙娜咬了咬嘴唇,用力點頭,心裏祈禱:你可千萬不要出事,我可不想進去救你。

遊亦楊邁著輕鬆的步子走到大門前,掏出聶長遠上救護車之前交給他的房子鑰匙去開大門。

隨著吱呀一聲,黑色斑駁木門被緩慢打開一道縫隙,遊亦楊側身擠進那道深不見底的黑色縫隙,剛想提醒蒙娜一個小時之約,突然露出一個壞笑,幽幽地說:

“不過蒙娜麗莎,恐怖電影裏留在外麵的那個落單的人往往會比裏麵的先……”

“你閉嘴!”蒙娜當然察覺出遊亦楊想說什麽,大聲喝止,“烏鴉嘴!待會兒你不要被嚇得屁滾尿流地爬出來才好!”

遊亦楊衝蒙娜吐了吐舌頭,關上了大門。

蒙娜看遊亦楊關上了那道門,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就仿佛是黑暗淹沒了遊亦楊,惡魔的嘴巴吞噬了遊亦楊。

她總覺得,這趟鬼屋之旅不會如遊亦楊想得那般相安無事——一定會出事的!

遊亦楊打開手電,隻可惜,手電光的光亮十分有限,隻能照射到前方兩三米的距離。在有限的光源下,遊亦楊盡力去打量他所在的環境。

掃視了一周後,遊亦楊自嘲地笑著,自言自語:

“這房子作為鬼屋還真是不稱職,應該保留上世紀40年代的裝修風格才對嘛,沒想到新主人居然把這裏裝修成了現代風格。這也沒什麽可怕的嘛。”

遊亦楊說的新主人就是一年前死在這房子裏的竇家男主人——竇啟彥。

一年前的滅門案中,死者除了72歲高齡的竇啟彥,還有竇啟彥的妻子,70歲的孫美雲,竇家唯一的兒子,44歲的竇天賜,還有一個至今仍在醫院裏的植物人,竇天賜的妻子梁綺麗。

這個僥幸從凶手眼皮底下逃過一劫的女人,當時選擇從房子的最高層4樓的露台一躍而下,結果摔成了植物人。

或許應該換句話說,梁綺麗是僥幸從凶手眼皮底下逃過一劫的母親,因為凶手正是她和丈夫竇天賜的女兒竇楚楚!

也就是說,一年前的滅門案,是竇家的孫女親手殺死了爺爺、奶奶、爸爸,還意圖殺死自己的媽媽。

因為凶手的特殊性,還有凶手供詞的特殊性,這在當時是轟動了整個鬆江市的滅門慘案。

可以說時隔一年,滅門慘案的餘熱仍舊沒有過去,人們還在以鬼屋和惡靈為談資,鬼屋惡靈的傳說依舊籠罩著鬆江市。

前麵說的凶手的特殊在於竇楚楚年僅16歲,一年前案發時她才15歲,一個15歲的女孩殺死了自己的血親!

而凶手供詞的特殊性在於,竇楚楚聲稱案發那晚她什麽都不記得,而在案發前的一周左右時間,她就已經被棲息在別墅裏的惡靈附身。

正是惡靈附在了她的身上,控製著她殺死親人。所以,她是無罪的!

當然,警方才不會相信什麽惡靈附身犯案的說法,所以竇楚楚的律師以此言論主張竇楚楚患有精神疾病。

在律師的辯護下,盡管年僅16歲、疑似精神病患的竇楚楚已經接受了兩次專業精神鑒定,案子至今已有一年時間,可依舊沒有最終的審判結果。

遊亦楊一麵回憶著他看過的案件卷宗資料,一麵用手電照亮在別墅一樓四處晃**。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並沒有看到所謂竇家一家三口的幻象,就連之前出現的那位也沒來。

遊亦楊打算上樓去看看,在這滅門慘案的現場轉悠一個小時,氣氛又如此配合,他就不信他見不到“鬼”。

來到了二樓,遊亦楊進了二樓第一個房間,走到窗邊往樓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正戰戰兢兢站在別墅門口的蒙娜。

看到蒙娜,遊亦楊的嘴角不自覺挑起向上的弧度。

他想,這下他可有蒙娜的把柄了,以後蒙娜要是再在他麵前以“大人”自居,說他是個孩子如何如何的,他就提今天的事,說蒙娜不過是個膽小怕鬼的小女人。而他,則是勇闖鬼屋的大男人。

正想著,窗外一片烏雲被風吹過來,陰影籠罩在遊亦楊身上,外麵僅剩的一點點光亮也被這片烏雲遮蓋。

房子裏也陷入了墨一般的黑暗之中,最湊巧的是,遊亦楊的手電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原因受了潮,明明是新的電池,此刻卻沒電了。

就在遊亦楊把沒電的手電筒收回背後的背包時,他的餘光掃到了房間門口的一個小小的黑影。

遊亦楊愣了一下,難道這趟鬼屋之旅他即將麵對的不是一年前死在這裏的竇家三個死者,而是可能在數十年前死在這裏的那些個小小冤魂?

可是,看到他們又有什麽用?他們跟滅門案能有什麽關係?總不可能真的是這些小小冤魂附身於竇楚楚犯案吧?

“嗨,小朋友,你好,”遊亦楊往門口的小黑影靠近,一邊打了個響指提醒自己出現了幻覺,一邊無所謂似的說,“關於竇家的案子你們有什麽要告訴偵探哥哥的嗎?”

仿佛是被遊亦楊的聲音嚇到,那個小小的黑影一閃,竟然消失不見了。

幾乎沒有猶豫,遊亦楊便幾步跨出了房間,來到了狹長的走廊,想要追上那個小黑影。

但走廊比房間還要暗,沒有了手電筒,他隻能借著沒有關門的房間投射進來的一點點光亮試探著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叫:“小朋友,快出來,跟哥哥聊聊天好嗎?”

話音剛落,遊亦楊便聽到了異響,他停下腳步,卻還能聽到腳步聲,那聲音是從隔壁的房間傳來的,似乎是孩子在奔跑的“咚咚”聲,而且聽聲音,不止一個孩子!

這到底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幻覺?答案再簡單不過,不可能真的有好幾個小孩子闖入別墅這個緊鎖大門的犯案現場,一定是遊亦楊的幻覺。

那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幻覺呢?答案還是再簡單不過,那是因為遊亦楊從案件的嫌疑人和證人那裏聽來的供詞,有關房子鬧鬼的供詞正好就是這樣!

他的幻覺不過是重現了他們的供詞而已。

案子的兩個嫌疑人都告訴遊亦楊,別墅鬧鬼,鬧的就是很多個小鬼,這些小鬼就是棲息在別墅裏的惡靈,附身於竇楚楚身上的惡靈。

滅門案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惡靈附身竇楚楚犯下的,那麽此時此刻,惡靈的幻覺出現又是想要提示他什麽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遊亦楊勇敢的走到傳出“咚咚”聲的房門外,一把推開了房門,想要直麵他習以為常的幻象,哪怕這幻象有些恐怖。

但再恐怖又能如何?就像是看恐怖電影,明知道都是假的,所以也沒什麽可怕。而且,他這趟來可是帶著任務的,不能一無所獲地離開,不能讓蒙娜看扁了。

再說了,所謂的恐怖隻是案子的兩個嫌疑人、尤其是竇楚楚認為的恐怖,也許讓竇楚楚嚇得魂不附體的小惡靈,在遊亦楊的幻覺中會是好多個可愛萌娃呢。

果然,房間裏站著三個小孩子,他們手拉著手,聽到遊亦楊開門,停止了奔跑,站在窗前麵對著遊亦楊。

“小朋友,你們是孤兒院的孩子嗎?”遊亦楊想到了他們搜集到的有關孤兒院的資料,還有他根據這些資料產生的懷疑。

根據資料顯示,孤兒院的創辦人威廉回國前妥善安置了這些孩子,有的被送養,還有幾個最受威廉喜愛的幹脆被帶回了美國。

可是關於這些孤兒的後續卻根本沒有文字記載,遊亦楊懷疑這些孩子根本就是死在了孤兒院中。

三個小黑影沒有回答,而是齊刷刷地緩緩轉動身子,由正麵麵對遊亦楊變為側麵對著遊亦楊。

“別走嘛,哥哥不是壞人,跟哥哥說說話……”遊亦楊看三個小黑影不想麵對他似的要轉身走開,趕緊上前幾步。

然而遊亦楊的腳步卻僵在了空中,他的話也沒說完,隨著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的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

隨著三個小黑影的緩緩轉身,遊亦楊看清楚了他們的側影,他們的眼部居然都有一個尖細的突出,就好像是三根相同大小的錐子刺入了三隻眼睛!

這突如其來的場麵驚得遊亦楊在愣了三秒鍾後才反應過來,不禁一聲大叫,不受控製地往後退了幾步,猛地把門關上,像是關上了地獄和人間的那道閘門一般。

他幾乎是逃跑一般往樓梯口的方向踉蹌著,有好幾次雙膝酸軟差點跪倒在地上。一直到樓梯口,他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堅定的三觀,他麵對幻象從未有過恐懼,而這一次徹底出乎意料,恐懼一旦來襲竟然是如此猛烈!

為什麽,為什麽他會看到這樣的幻象?會看到如此恐怖的幻象?不,應該這樣捫心自問,為什麽明知道這是幻象,他還會如此恐怖?以前從未有過啊!

好不容易平複心緒,遊亦楊吞咽了一口口水,準備下樓,他打算提前結束這趟鬼屋之旅。因為自己今天實在不在狀態,就像是蒙娜說的,今天對他來說,可能真的是諸事不宜。

剛邁出一步,遊亦楊就像是被雷劈一般定在了台階上,因為他看到自己麵前,一樓半的平台處也有兩個小小的黑影,這兩個黑影與剛剛的三個小黑影不同,他們倆是側對著遊亦楊。

不幸中的萬幸,這兩個小黑影的側影很正常,他們的眼睛或者說頭部,沒有被什麽刺穿。

就在遊亦楊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詢問他的幻象到底想給他什麽提示的時候,這兩個黑影也開始緩緩轉動身體,他們想要由側對遊亦楊變為正對遊亦楊。

遊亦楊有種不好的預感,他還會看到他不想看到的恐怖場景。

果然,兩個黑影完全轉過來的時候,遊亦楊看見了,每個孩子的右邊太陽穴部位都插著一根注射器一般的東西!

“不,不!”遊亦楊轉身往回跑,恐懼再次淹沒了他。

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上了三樓,因為二樓的走廊裏,那三個孩子正在“咚咚咚”地向樓梯口奔來,而一樓半的兩個孩子也手拉著手開始上樓。

遊亦楊被前後夾擊,他除了上樓沒有退路。

上到了三樓,遊亦楊這才意識到,在三樓,他恐怕將會遭遇更加恐怖的場麵。但孩子的腳步聲就在樓下,他別無選擇。

不,他還有選擇,他可以從窗子向外麵的蒙娜呼救,讓她進來帶他離開這裏。盡管這樣他會在蒙娜麵前顏麵盡失,盡管他可能在蒙娜麵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這樣想著,遊亦楊隨便闖進了一間屋子,徑直衝到窗前,推開窗子向外望去。

他剛要大聲呼救,卻見蒙娜正坐在院落裏的秋千架上,而她的身後站著兩個小黑影,她身邊的蹺蹺板上也有兩個小黑影,其中一個還抬手衝著樓上的他打招呼。

遊亦楊知道,這些都是幻覺,隻有他能夠看見的幻覺,這是他內心的魔障,蒙娜是看不見的,所以她可以安之若素。

要開口呼救嗎?要嗎?既然都是自己的幻覺,那麽勇敢麵對又怎樣?

沒錯,不能讓蒙娜看扁,尤其是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上,在蒙娜有了追求者的關鍵時刻。他得自己走出這棟房子!

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心中的恐懼,遊亦楊此時才明白了這話真的有道理。既然危險並不存在,隻是恐懼,那麽何不去戰勝它?

遊亦楊用了十秒鍾給自己鼓勁,然後挺起胸膛邁開闊步,朝樓梯口走去。

一個個小黑影早已經集中在了樓梯口,就好像是集體迎接他一般,他們死死地堵住了遊亦楊的出口。

怎麽辦?穿過他們嗎?畢竟真實的情況是樓梯上什麽都沒有。

遊亦楊提起灌了鉛一樣的腳,一步一步邁過去,如同赴刑場一般。

走近了,遊亦楊把那些小黑影看得更加真切,那些孩子的眼窩裏紮著錐子,太陽穴上紮著螺絲刀,滿麵血痕。

他們伸出手想要抓住遊亦楊,當他們的手碰觸到遊亦楊的時候,他仿佛聽到了電流的聲音,身上也有一種觸電般的酥麻和疼痛……

“啊——”遊亦楊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怎麽走過來的,他隻知道,盡管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去對抗恐懼,他還是應了蒙娜目送他進來時的那句話“待會兒你不要被嚇得屁滾尿流地爬出來才好!”

他真的近乎於嚇得屁滾尿流一般,幾乎是四腳著地,連滾帶爬地衝出了別墅大門。

遊亦楊一下子栽倒在門前的花壇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心髒的部位,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到嗓子眼了。

想想之前他如何的興奮,如何調侃膽小的蒙娜,如何鬥誌昂揚的自信,以為自己這趟一定是自信滿滿地進去,風度翩翩地出來,並且收獲滿滿。

再對比現在的一無所獲和嚇得風度全無,形象顛覆到渺小卑微,這還真是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