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0009 香水有毒2

“醫院,我們有必要再對你進行一次更細致的檢查,也許能幫你擺脫目前這種困境。”

“哦。”鄭岩點了點頭,突然說道,“那個人又出現了。”

“什麽?”杜麗下意識地問道,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廚師長”,“我已經知道了,你在現場都發現了什麽?”

“他的手法又精進了。”鄭岩抹了一把臉,“比以前更完美,他不再滿足於讓我還原犯罪現場,而是讓我去完成他沒做完的工作。”

“為什麽這麽說?”

“我發現他在現場並沒有完成所有的工作。”鄭岩深吸了一口氣,“他辦了一場女體盛,但是還差了最後一步,我替他完成了,我把那些菜放進微波爐進行了加熱,然後……我差點吃掉那些食物。我覺得,他認為我已經不需要再繼續殺人,而是應該學著去享受品嚐她們,這才是‘廚師長’最終的目標。”

“我有一種感覺,‘廚師長’不認為我們和你們是同一類人,對於我們來說,你們隻是食物,是食物鏈中的一環,而且是在我們下麵的那一環。”鄭岩麵帶著微笑,說出了這些話。

這讓杜麗感到恐懼,她突然明白了杜婧當年的無力,她可以反抗,但在他這種表情,這種神態下,所有的勇氣都會消失。

“這些能幫助我們辨別出‘廚師長’是個精神極度變態的人。”杜麗想了想,“但這並不能幫助我們抓到他。他是個智商和情商都極高的人,在現實生活中一定是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隻有在作案的時候才是這種狀態。”

鄭岩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杜麗看著鄭岩,期待著他說下去。

“他沒有。”鄭岩卻搖了搖頭,“他不同於‘廚師’,他隻是單純地為了食物,為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一些精致的食物。”

“那我們就從‘廚師’的身上下手。這兩個人終歸都是我們的目標。”

鄭岩點了點頭,“我覺得‘廚師’的作案更像是一種儀式。史上沒有任何一個連環殺手會在固定的時間開始殺人,又嚴格在某一天完成這一次的作案,而且隻對被害人的某一部分特別感興趣,甚至要吃掉它。雖然在西曆上我們看不出什麽來,但在農曆上卻是完全一致的,我認為,這個日期對廚師非常重要,應該是在紀念某個人,生日或者祭日。這是中國人的傳統習慣,說明‘廚師’應該是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

“被害人的職業呢?”

“兼職女,無一例外。”

“他是怎樣吃掉那些被害人的子宮的?”

“很虔誠。”鄭岩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他不會對子宮做任何加工,原汁原味地吃下去,吃得很小心,一點都不會留下,包括血漬,而且……”鄭岩想了一下,接著說道,“他並不是坐著或者站著,而是跪著,跪向西方吃掉那些子宮的。”

“我覺得……”杜麗想了一下,說道,“我覺得這是個祭日,廚師專殺兼職女,又吃掉她們的子宮,可能他的母親就是個兼職女,在他完成作案的那一天去世。吃掉子宮因為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他認為這樣是對母親最大的尊重,那是母親給他的最有安全感的地方,現在他也要保護那個地方,沒有什麽地方比保護在自己的身體裏更安全。每次隻殺三個人,是為了一次性完成三年的祭奠,他很小心。”

之後,兩個人再也無法分析出什麽新的東西來,隻能推斷出“廚師”可能在國外生活過,因為他肯接受“廚師長”的指導,應該受過良好的教育,否則,他不會允許“廚師長”用西方的方式來處理那些被害人。

他可能有個西餐廳,非常高檔的西餐廳,會用銀質的餐具。

杜麗把這些消息通知了唐賀功。同時告訴他,接下來的工作隻能由他們完成,鄭岩已經不適宜再去現場。因為6號監獄院長的出差,她也無法離開,必須留下處理那邊的工作。

唐賀功表示了理解和遺憾之後,開始安排D市警方的工作。而杜麗也帶著鄭岩到了醫院,之前聯係過的醫生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看著鄭岩被送進了核磁共振儀,杜麗輕出了一口氣,卻又有些緊張,她也不知道這次的檢查能不能有什麽發現,就算查出來了,又是否能夠得到有效的治療。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遠在千裏之外的D市,公安局會議室裏煙霧繚繞,每個人的麵前都放著一個煙灰缸,裏麵堆積如山的煙頭告訴人們,所有人都背負著沉重的壓力。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唐賀功把剛抽了一口的煙在煙灰缸裏按滅,有些沮喪地說道。

收到了杜麗的信息後,唐賀功馬上組織D市警方在全市範圍內進行了排查。據推斷,“廚師”的年齡應該在35歲左右,35年前兼職女還主要以站街和倚靠在某些娛樂場所為主,那時的社會治安非常好,警方對這種職業的女人進行了史上最為嚴厲的打擊,想從中查出一些線索來,難如登天。

最終,還是局長想起了一條信息,35年前,本市最大的一家歌舞廳的後台老板就是當時D市的市長,那家舞廳是在嚴打行動中唯一存活下來的涉黃娛樂場所。這個女人有能力送“廚師”出國,她可能就是那裏的兼職女。

但也僅此而已。因為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這個市長就因為這件事被槍斃了,歌舞廳的所有員工也都被遣散,現在他們在哪裏,沒有人知道。更讓人沮喪的是,那些人普遍用的是化名。

而秦玲提出的,到各大醫院調查虹膜異色症患者的調查方向現在也沒有任何進展。

偏偏就在此時,又一件事情讓專案組雪上加霜。

“廚師”再次作案了。

唯一不同的是,秦玲在對現場進行了勘驗之後認為,這一次作案的順序略有差異,竟是“廚師長”先完成了工作,然後“廚師”才取出子宮吞食的。

“這意味著什麽?”局長不解地看著秦玲。

“我認為……”秦玲猶豫了一下,“這個目標是在幾天前就已經選定的,‘廚師長’先對她進行了處理。通過對現場殘留的餐具和裏麵的食物判斷,存在了至少兩天以上。直到今天,到了‘廚師’作案的日子後,他才完成了最後一項工作。‘廚師長’可能已經離開了,他已經完成了屬於他的工作。”

“我不管這意味著什麽,我隻想知道,為什麽在我們嚴密調查此事的時候,‘廚師’和‘廚師長’還敢作案?”在向杜麗和鄭岩說明了眼下的情況後,唐賀功有些惱羞成怒地問道,“是對我們的挑釁嗎?”

“我不覺得。”杜麗苦笑了一下,“他隻是在完成自己的事,他從來沒把警方放在考慮的範圍內。”

“現在怎麽辦?這說明,第三個被害人現在也已經遇害,隻是我們還沒有發現。”

“不是你們還沒有發現。”鄭岩拿過了杜麗的電話,說道,“隻是還沒到時候,‘廚師’把她藏了起來,三天,三天後,他就會把最後一個被害人送到你們麵前。”

“我想知道現在怎麽辦!”唐賀功壓製著怒火,低吼道。

“放棄‘廚師長’,我們現在還抓不到他,去布控,按照我們之前用過的犯罪地圖學的理論,能分析出‘廚師’的活動範圍,圈定他下次可能出現的地點。”

“你說過,‘廚師’的使命已經結束了,‘廚師長’難道不會殺了他嗎?”

“他不會這麽做的。”杜麗接過了電話,“他不屑於殺掉‘廚師’,以‘廚師’對他的虔誠,一定會保守秘密,即便被捕,那也是自願的。”

“杜醫生,你這是什麽意思?”

“給你們一個希望,再讓你們陷入絕望。”

4、

鄭岩悄悄下了床,推開了病房的門。

杜麗已經回去了,在天亮之前,她不會再回到這裏。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現在是淩晨三點,那些值班的護士們應該也已經睡了。他沒有穿鞋,連拖鞋都沒有穿,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麵上,這樣會讓他的腳步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來到了護士站。

和他預想的一樣,那裏現在隻有一個護士值班,而且也已經趴在麵前的桌子上睡了過去。

他站在那裏聽了一會兒,確認這個護士已經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這才動手操作起了護士站裏的那台電腦。

很快,他便進入了唯一記住的郵箱,那裏靜靜地躺著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

鄭岩:

你委托我做的事情我已經查到,教授和每個人的聯絡都有詳細的記錄,很幸運,最近教授已經越來越信任我,很多對外發送郵件的事情由我來完成。

據我所知,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的郵箱隻有一個,如下:

chefs@hotmail.com

鄭岩看著這個郵箱愣了一下,“廚師長”對外聯絡所用的郵箱竟然就是“廚師長”對應的英文單詞,他早知道自己在警方的代號。他繼續看下去,想從中找到更多的線索。

我已查明,這個郵箱與教授在六年前就已經開始往來,他經常給教授發送一些極端變態的案件,也從教授這裏得到變態程度相符的案件資料。我推測,這兩個人是在進行學術上的交流。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調查這個人,如果和你正在調查的案件有關,我隻能很遺憾地告訴你,我隻能幫你到這裏,教授沒有關於這個人真正身份的資料。

從其能夠拿到如此變態案件的詳細資料來看,我認為,他屬於你們內部的人。

鄭岩點了點頭,慕雪的推測和他的推測相符,除非此人在公安部內部任職,而且能夠頻繁地與Z小組的人接觸,否則很難拿到詳盡的資料,同時他又在六年前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在公安部內部的代號。

鄭岩掃了一眼慕雪傳過來的一份時間表,那是“廚師長”與教授數次聯絡的時間,然後他愣住了。“廚師長”第一次與教授聯絡的時候,Z小組還沒有決定將這個人稱為“廚師長”,因為,直到第二個案子的時候,鄭岩和杜婧才發現了“廚師長”的蹤跡。而那之後,“廚師長”與教授的每次聯絡幾乎都在Z小組剛剛完成偵破工作,還沒有返回部裏的時候。

刑偵局局長的案頭還沒有拿到詳細的案件資料,這些與唐賀功提交的資料類似,甚至更詳盡的資料已經被送到了教授的案頭。

這讓鄭岩不能不感到震驚。

是誰最先提出“廚師長”的代號的?鄭岩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卻發現根本想不起來。

“不管你是誰,你一定就在我的身邊。”鄭岩自言自語道。睡在一邊的護士動了動,鄭岩緊張地盯著她,見她沒有下一步的舉動,連忙匆匆掃了一眼郵件剩餘的內容。

慕雪說她因為連續幫助美國聯邦調查局破獲了幾起重大案件,獲得了一筆獎學金,教授也特批了她一段假期,她準備利用這段假期返回國內來探望他,同時也和他商量一下今後的路線。

畢竟,他們在名義上還是夫妻。

美國聯邦調查局已經準備破格招募她,就像當年想要招募鄭岩一樣。

鄭岩沒有任何的猶豫,點擊了“回複”的按鈕,在正文一欄裏寫下了一句話,“不要回來,回來就再也無法離開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聯係。”

隨即,他點擊了發送,然後退出了郵箱,小心地清理了使用記錄,甚至連鍵盤和鼠標上的指紋也清理得幹幹淨淨,然後才抬腳離開。

然而,他行走的方向卻不是病房。

“鄭岩,你怎麽在這裏?”杜麗一早打開房門準備外出的時候,就看到鄭岩正站在門外,一臉的茫然。他的身上隻有一套病號服,雙腳**,沾滿了血漬。她不知道他赤著腳走了多久,走了什麽樣的路才弄成了這個樣子。

“快進來。”杜麗攙著鄭岩走進了房間,讓他在沙發上坐好,打了一盆水,小心地給他清理著傷口,“你怎麽弄成了這樣?”看著他布滿腳底的傷口,杜麗忍不住問道。

“我知道‘廚師長’是誰了。”鄭岩說道。

杜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震驚地看著鄭岩,“是誰。”

“第一個叫他‘廚師長’的人。”說著,鄭岩突然一把推開了杜麗,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度痛苦。

他看到自己麵前站著的不再是杜麗,而是一個全是**躺在茶幾上的女孩兒,就在這個女孩兒的頭頂,吊著一麵鏡子,讓她能夠從鏡子裏看到自己正在遭遇的一切。而他的手裏多了一把手術刀。

他竭力控製著拿著手術刀的手不去對準杜麗,可是他越來越感到無力。他閉起了眼睛,發出了“啊”的一聲嘶吼。

“為什麽會這樣?”

看著躺在病**,一整條胳膊幾乎被砍斷的鄭岩,唐賀功陰沉著臉問道。他接到杜麗的電話沒有做任何的停留就趕了回來,看到的隻有鄭岩枯槁的麵容。

“我想他徹底迷失了。”杜麗坐在鄭岩的床邊,苦笑了一下。

當時,她以為自己終歸還是沒能逃脫姐姐的命運,終歸還是和她一樣死在了同一個人的手裏,她已經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可是聽到的卻是鄭岩痛苦的嘶吼。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他正將那把手術刀插進了自己的左臂,直沒刀柄,然後用力向下拉著那把手術刀。鋒利的手術刀徹底讓他的肌肉組織和骨骼分離。

可他卻並沒有停止自虐,他將左臂放到了茶幾上,右手握著手術刀,用力劃動著,像要切碎一樣。直到杜麗給他注射了一針鎮靜劑。

“頭兒,你來了。”病**的鄭岩睜開了眼睛,扯動嘴角,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唐賀功看著鄭岩,問道。

“我不記得了。”鄭岩眼神空洞地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慢慢搖了搖頭,“我好像做了一個夢,我夢見自己成了‘廚師長’,我墜入了一片沒有盡頭的黑暗,我看見了我的燈塔,可是我無法走過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越走越遠,我好像,正在一點點消失。”

“杜醫生,他這是?”唐賀功看著杜麗,期待著她能夠給出解釋。

“他的自我意識正在消失。”杜麗有些艱難地站起了身,看著鄭岩,搖頭苦笑,“你看到的並不是你的身體在消失,而是屬於你自己的意識正在消失。”

“那會怎麽樣?”唐賀功問道。

“到他的意識徹底消失的時候,他就不再是鄭岩,而是曾經每一個他進行共情過的凶手,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今天是這個人,明天可能就是另一個人,直到他找到真正的自己……”

“那會是誰?”

“我想……”杜麗看了一眼唐賀功,又看了一眼鄭岩,“是‘廚師長’。”

“不能讓他成為‘廚師長’,絕對不能。”唐賀功連忙說道。

“我知道。”杜麗苦笑了一下,“他的自我意識還沒有完全消失,也許,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她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遞到了鄭岩的麵前,“給我畫一個燈塔出來。”

鄭岩沒有說話,接過筆紙便畫了起來,沒用半分鍾,一個簡要的燈塔就畫了出來。杜麗看著那張畫,遞到了唐賀功的麵前,“看出什麽來了?”

“這……為什麽塔身和燈光完全不在一個位置上,光源為什麽偏離了這麽多?”唐賀功指著那幅畫問道,畫麵上,原本應該在燈塔頂部的光源現在卻偏離了位置,孤零零地在一個角落裏,像一個太陽照耀著一座廢棄的燈塔。

“他看到的絕對是一個完整的沒有任何問題的燈塔。”杜麗拿回了那幅畫,看向鄭岩的目光充滿了痛苦和絕望,“他的認知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偏差,空間障礙和意識障礙病症明顯,身份識別障礙如果不加控製會變得徹底失控,可是……”杜麗低下了頭,雙手捂住了臉,慢慢地蹲了下去,“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還能繼續嗎?”唐賀功越過了杜麗,向病**的鄭岩問道。

“你瘋了?”杜麗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唐賀功,“你知道他現在的狀態嗎?再繼續下去,他會成為真正的殺人惡魔。”

“我知道。”唐賀功打斷了杜麗的話,“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在第一個案子中就已經出現了問題,他抓住了凶手,但是感染了病症,他無法停止想象殺人的感覺。但是我寧願讓他瘋,也不願意看到更多人遇害。這也是他的想法。”

杜麗看了一眼鄭岩,卻看到他點了點頭。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絕望地說道,“你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嗎?如果是病,就算是絕症,翻遍典籍,帶著你到世界各地求醫,我總能找到辦法,就算治不好,也能延緩,可是你這根本不是病。你的問題來自於鏡像神經元過量。這是一種反映他人行為,促使人潛移默化地模仿的神經係統。這種神經元在人幼年時很多,但是在人們適應社會後就會漸漸消失。可是你的沒有,這是你特殊能力的來源,也讓你在自我認知上發生問題。每次進入現場,你不僅是看到那些場景,還會吸收,下意識模仿。這就是你殺害了我姐姐的原因,也是你差點殺死我的原因。”

“除了讓你遠離案發現場,遠離需要你進行共情的事情,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從這種狀態中解脫出來。唐組長……”杜麗看著唐賀功,“算我求求你,讓他離開,我當初選擇心理學專業,就是受我姐姐所托,找到一個治愈他的辦法,別讓我姐姐失望,行不行?”

唐賀功看著杜麗,不知道該怎麽說。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匆忙接起了電話,擺脫了病房裏惱人的尷尬,然而,電話那頭傳來的消息卻更讓他惱火。

“廚師”再次作案了。唐賀功已經安排D市警方按照犯罪地圖學的理論畫出了“廚師”和“廚師長”下次作案的可能地點,所有警力都被安排在那附近蹲點。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廚師”這次作案選擇在了火車站一個因準備內部裝修而停業的西餐廳。半夜還亮著的燈引起了巡警的注意,這才發現了這起案子。

和第二起案子幾乎如出一轍,“廚師”和“廚師長”在幾天前就已經對被害人進行了必要的處理,在案發現場,“廚師”隻是完成了吞食子宮的工作而已。

秦玲判斷,那根本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或許是警方這次追查的力度太大,“廚師”又遺留了太多的線索,一條警犬發現了重要的信息,找到了第一案發現場,就在火車站不遠的一家西餐廳。

警方趕到的時候,那裏的血跡還沒有來得及擦拭,可是已經人去樓空。看著案發現場,就連秦玲都發出了驚歎,在掌控人的恐懼上,“廚師長”有著旁人無可比擬的天賦。一麵全身鏡被他吊在了餐桌上空,被害人可以從鏡子裏看到自己在世界上最後一段時間所經曆的一切。

“這個案子是廚師長親自來完成的。”聽完了唐賀功的話,鄭岩歎了口氣,“他們的工作完成了,他們現在已經不在那裏了。我們會抓到‘廚師’的,他會主動來找我們,因為,那是他給我準備的禮物。”

“我要回去了,我必須組織他們一路排查。那個西餐廳的主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唐賀功看了一眼**的鄭岩,說道,“我答應你,這個案子結束,就送你去國外接受最徹底的治療。”

“深入探索精神變態者的內心,注定會被反噬。這是無法治療的,隻要我還在做這件事,就無法逃脫這樣的命運。”看著唐賀功的背影,鄭岩苦笑了一下,說道。

“什麽?”杜麗卻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鄭岩。

“沒什麽。”鄭岩側過了頭,“答應我,抓住廚師長之後就離開吧,別再繼續從事這份工作,小婧已經走了,家裏不能再失去你了。”

5、

6號監獄,院長辦公室。

形容憔悴的杜麗走了進來,一臉的疲憊。

“院長,你回來了?”看著坐在裏麵的人,杜麗一驚,“對不起,Z小組那邊出了點事,那個新來的患者,我還沒來得及跟進。”

“我聽說了。”院長摘下了眼鏡,掐了掐鼻梁上的穴位,也滿是疲憊的神情,“辛苦你了。”

“我現在就去準備繼續跟進那個患者。”

“哦,不用了。”院長突然說道,“我查了一下工作進度表,大概是上麵搞錯了,那個患者本來是指定由我來接待的,不知道怎麽變成了你。現在上麵已經重新安排了工作,你專心處理好Z小組的事情就好。”

聽到這句話,杜麗卻愣住了。

“搞錯了?”

“我也覺得奇怪。”院長皺起了眉,將電腦的屏幕轉給了杜麗,“我找不到部裏最早下發的關於讓你接診那個患者的通知了,我問過部裏,部裏說他們從來沒有下發過那樣的通知,從一開始這個患者就是指定由我來接診的。但是……”院長歎了口氣,“你自己看看這封郵件的時間吧。”

杜麗掃了一眼那封郵件的時間,她隱約記得,那是在院長和她通過電話之後,那封郵件才下發的,那時候,院長已經離開辦公室,在出差的路上了。

“最見鬼的是我現在連部裏讓我出差的通知都找不到了。”院長靠在椅子裏,眉頭緊鎖,“杜麗,你跟我說實話,你們這次的案子,是不是和那個人有關?”

“是。”杜麗點了點頭,“院長你也知道那個人?”

“我聽顧教授說起過。”院長皺了皺眉,“可能,這是個陰謀。這個新來的患者,隻有你和我有能力接待,他把我調走,你就必須回到6號,鄭岩身邊就沒有了能夠控製他的人。”

“和部裏說過這件事嗎?”

“還沒有,我隻是有這個想法,現在和你核實過,我得去找一趟部裏的負責人,這個人也許就在部裏,或者,他有能力穿透部裏係統的防火牆。”院長說著,站起了身,“鄭岩現在怎麽樣?”

“不太好。”杜麗搖了搖頭,“他的自我意識正在消失,這一次我沒跟著他,他差一點就徹底迷失自我了。”

“哦。”院長用力敲了敲額頭,“帶他去見顧教授吧。”

“院長,你的意思是?”

“這種情況,我們都無能為力,也許隻有他還能做點什麽。”院長苦笑了一下,“別忘了,他同時擔任我們兩個人的心理醫生,當初也是他給鄭岩做了那個鑒定。盡快帶他過去,顧教授剛從外地回來,沒準什麽時候就又走了。”

“鄭岩,我……”杜麗推開病房的門,卻發現鄭岩不見了,她說到一半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裏。

“鄭岩去哪了?”她匆忙轉過身,拉住了一個路過的護士。

“沒在病房裏嗎?”護士一臉的疑惑,“剛剛查房他還在啊?”

護士探頭看了一眼那張空****的病床,臉上的神色也變了變。她很清楚這個病人的情況,雖然沒有人特別交代過,但是從這些天來這裏看他的人的身份,她也能推測出一些。

“會不會是嫌病房裏太悶,出去透氣了?”護士不太確定地說道。

“不會。”杜麗搖了搖頭,“他更喜歡封閉的空間。保衛室在哪?我要看監控錄像。”

“在地下室。”護士咽了口唾沫,“我帶你去。”

“杜醫生,你找我?”杜麗轉過身,就看到鄭岩正站在自己的身後,麵帶微笑地看著她。

“你走路不出聲的嗎?早晚被你嚇死。”杜麗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去哪了?”

“病房裏太悶,我出去透透氣。”鄭岩笑了一下,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真冷。”他說著,向那個護士點了點頭,“讓你們擔心了。”

護士也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杜麗,那副表情告訴杜麗,看吧,我就說是你想太多了。

“謝謝你。”杜麗說道,重新將目光投到了鄭岩的身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也許能幫助你。”

“你都幫不了我,還有誰能幫我?”鄭岩苦笑了一下。

“那不一定,有些人不喜歡權利,寧願做世外高人。”杜麗笑了一下,找到了可能幫助鄭岩的人,這讓杜麗的心情好了很多,“我帶你去見我的心理醫生,變態心理學專家顧維教授。”

顧維的辦公室並沒有設在繁華的鬧市區,也不在任何一個寫字樓裏,而是一間獨立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周圍並沒有其它的建築,甚至就連主幹道離這裏都有500米以上的距離。這讓這個地方顯得極為空曠的同時,也格外的幽靜。

還沒有見到顧維,隻是走近這個環境,就讓鄭岩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安。直到杜麗推開了四合院的大門。

鄭岩剛要抬腳往裏走,卻愣住了,鼻翼動了動,臉上變了顏色。那隻還完好的右手伸向了自己的後腰,那裏放著那把他藏好的槍。在醫院的時候他並不是出去透氣,而是抽空回了一趟家,取回了這把槍。

“怎麽了?”已經快要走進房間的杜麗見鄭岩沒有跟上來,停下了腳步,問道。

鄭岩沒有動,隻是舔了舔嘴唇。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可能是“廚師”,也可能是“廚師長”,他不太確定。隨著杜麗身後的那扇門打開,那股味道更加清晰濃鬱了。鄭岩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門後走出來一個人,一個大概四十幾歲,穿著正裝的男人。

男人向鄭岩笑了笑,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那是一支注射器,鄭岩猜的沒錯的話,那裏麵是足量的麻醉劑。

男人等鄭岩看清了自己手裏的東西,悄無聲息地走向了杜麗。此時的杜麗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臨近,隻是疑惑地看著鄭岩。

鬼使神差一般,鄭岩沒有說話,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從腰後抽出了那把槍,慢慢地放到了地上。這個舉動讓杜麗更加難以理解,然而下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脖頸傳來了一股刺痛,眩暈感不可遏製地湧上了腦海。

她努力回過頭,隻看到自己的心理醫生顧維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注射器。

“為什麽?”她愕然地看著他,這聲質詢卻隻能憋在嗓子裏,她看著他的眼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6、

“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整條胳膊都要斷了。”

“不弄成這樣,你會放心見我嗎?廚師長?”

“你知道我是,為什麽還來找我?”

“昨天之前,我還不確定是你。我從來沒見過你最真實的眼睛。”

“現在呢?”

“現在我不需要看到你的眼睛,隻要看到‘廚師’跪在你麵前就足夠了。我很好奇,你知道我一定會找到你,為什麽沒有逃跑?”

“我需要有個人來代替‘廚師’,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會成為一個比我更優秀的導師,我沒有理由放棄這個機會。”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棄,我知道你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可是,你應該知道,我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你。”

“現在還是這樣的想法?”

“一直都是。不過……我想先看看自己是否能夠超越你。”

“眼下不就有個很好的材料嗎?”

“確實。不過不是她,我已經嚐過她姐姐的味道了,但我還沒嚐過你的味道。”

“樂意為您效勞。我從不對同類人,尤其是你這樣優秀的人吝惜自己的身體!”

唐賀功關掉了音響,小會議室頓時被一片寂靜覆蓋。

“錄音……查證過了嗎?”刑偵局長點了一支煙,苦澀地問道。

“技術部門經過鑒定,音頻中出現的兩個人一個是鄭岩,一個是‘廚師長’,也就是杜麗的心理醫生,當年判定鄭岩應該被送進6號的人,顧維教授,確認無疑。”唐賀功神情嚴肅地答道。

“現場的兩具屍體經過鑒定,其中一具屍體是‘廚師’,另一具屍體是‘廚師長’顧維,DNA與我們掌握的證據匹配。根據杜婧的記錄,‘廚師’在第一次作案的時候,曾留下過一滴血跡。”秦玲翻動著筆記本,聲音低沉地說道。

到現在為止,參加會議的人隻有杜麗沒有說過話。她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明明記得,那天是帶鄭岩去看自己的心理醫生顧維,可是自己卻被顧維襲擊,那之後的事情她完全不記得。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隻有一片火海,秦玲在她的口袋裏發現了一支錄音筆,那上麵隻有鄭岩的指紋。他用這種方式留下了“廚師長”認罪的證據。

在隨後的偵查中,警方發現,“廚師”與“廚師長”雙雙葬身火海,鄭岩卻不見了。

“他是怎麽做到的?”杜麗遲疑了一下,問道。

“當年鄭岩表現出迷失的情況後,我們第一個想到能幫他的人就是顧醫生,我想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顧醫生就有意識地對鄭岩進行誘導了。我記得,‘廚師長’這個稱號還是他提出來的。”刑偵局長站起身,走到了窗邊,“後來,每當需要鄭岩出現場的時候,我都會去找顧醫生詢問是否合適,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他辭去公安部特別顧問的職務,才改為由6號監獄的院長來參考決定,不過,據他說,他每次也是征求顧醫生的意見之後才回複我的。”

刑偵局長按滅了煙,“很明顯,他就是利用了這一點才次次走到了我們前麵的。他成功了,他把鄭岩培養成了一個殺人犯,而顧醫生自己……就是第一個被害人。”

“找到他。”杜麗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刑偵局長,“我們必須找到他。”

“誰?”

“鄭岩!”杜麗深吸了一口氣,“我不相信他會殺人。”

“你以為我就願意相信嗎?”刑偵局長苦笑著看著杜麗,“那段錄音你聽到了,現場的證據你看到了,鄭岩……他用了所有顧醫生用過的手法折磨了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他的私人印章。”

“那我們就更要找到他。”杜麗果斷地說道,“如果他開始殺人,隻會比‘廚師長’更殘忍!”

刑偵局長擺了擺手,“這件事,會有其他人去做的,你們出去吧,把證件留下!”

秦玲和杜麗身體一震,不解地看著刑偵局長,又看了看唐賀功,卻見唐賀功已經將證件放到了桌子上,站起了身。

看到秦玲和杜麗沒有動作,唐賀功苦笑了一下,“不明白嗎?Z小組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們抓住了‘廚師’和‘廚師長’,我們損失了鄭岩,他可能是下一個連環殺手,但我們必須回避。Z小組……就地解散!”

他說著,走出了會議室,背影無比的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