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擺的哈達

哈達之滅,源於內因。所部首領搖擺不定的外交策略,把哈達引入歧途。最終,在葉赫、建州、明朝眾目睽睽之下,國破家亡。

風譎雲詭

哈達是一塊肥肉,山美、水美、人更美。優越的地理位置,山林茂密,水草豐美,人們安居樂業。可是,由於與建州、葉赫毗鄰,大家都盯住這塊寶地,想要據為己有。

把一個獨立的部落據為己有,本屬不易。可是,哈達自己出了問題,給這些強鄰提供了空間和機會。

一是首領更迭,混亂不堪。早在王台的時候,還算穩定,統屬歸一,政局穩定。王台一死,由虎兒罕繼位。虎兒罕為長子,也算名正言順。可是,沒想到虎兒罕不久病死,哈達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之中。

接班人的問題,就出現了統序混亂。分兩條線:一條是兄終弟及,王台的兒子孟格布祿和康古六爭位;另一條線是子承父業,虎兒罕的兒子歹商繼立,互不相讓。這樣,一個國家就出現了三個首領:孟格布祿、康古六和歹商。三權分立的國家裏麵,政令不一,互相扯皮,在那個時代,由誰說了算呢?

二是弱國外交,各有後台。王台的時代,哈達與明朝交好,王台企圖以之為奧援;康古六和孟格布祿與葉赫部結盟,在政治上沆瀣一氣,互為表裏;歹商則一麵與明朝結盟,一麵向努爾哈赤示好。

這樣的一種局麵,吃瓜群眾會看得眼花繚亂,不知所以。最關鍵的是,對於這樣一個複雜的哈達國,各方的態度如何呢?

明朝的態度,是在哈達境內尋找代言人,培植一股勢力,以之牽製葉赫;葉赫的態度呢?則是培植自己的親信,建立一個親葉赫的傀儡政權,時機一旦成熟,可以一舉鯨吞哈達國;努爾哈赤則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削弱哈達,壯大建州,等待有利時機。

哈達的內部政治力量,不斷消長,康古六和歹商紛紛敗下,大權最終落入孟格布祿的手上。孟格布祿承襲父職,為龍虎將軍,頻繁地出入葉赫,與之交往甚厚。一時之間,在哈達,葉赫部的勢力占了上風。

可是,萬曆二十五年,發生了一件不測事件。

葉赫部、烏拉部、哈達部、輝發部居然共同派出使者,出使建州,拜見努爾哈赤,向其賠禮道歉,表示願意握手言和。尤其葉赫部,布揚古貝勒主動要將美女東哥嫁給努爾哈赤。葉赫的態度,大家感覺一頭霧水。

哈達何去何從?是依附葉赫,還是依附建州,抑或是依附明朝?正當哈達方向不明之時,葉赫部的貝勒納林布祿之弟錦台什出麵,參與政務決策。錦台什個性鮮明,具有莽撞的性格特征。

錦台什態度明確,堅決反對建州向哈達滲透勢力,並做出了一係列動作。錦台什大聲嚎叫著,要為祖上雪恥:“九部聯軍的失敗,是我們的恥辱!此仇不報,誓不為人!”這個莽撞無比的錦台什還做出了一件非常錯誤的決定:毀婚,他毀掉了葉赫早年與哈達貝勒孟格布祿的婚約。不僅如此,錦台什居然在萬曆二十七年五月,悍然出兵,肆無忌憚地掠擾哈達部。

這個愣頭青,無緣無故地對哈達做了很多不利的事情。本來哈達部對各方的態度是曖昧的,不明朗的;錦台什的莽撞行為,一下子激怒了哈達首領孟格布祿,他憤怒,想要發兵雪恥;可是,葉赫太強大,哈達等於雞蛋碰石頭,怎麽辦呢?一個念頭浮現在孟格布祿的腦海裏。

搖擺

分析哈達的政治形勢,一個詞最合適不過了,那就是“搖擺”。搖擺不定的人,做了一個搖擺不定的決策,導致哈達發生了不可逆轉的事件。這個搖擺之人就是哈達部的首領孟格布祿。

孟格布祿做了兩次政治搖擺。

一次是從依附葉赫改為依附建州。

萬曆二十七年五月,葉赫部出兵騷擾哈達之後,孟格布祿大為惱火,也很頭疼。他思來想去,想要尋找一條出路。不過,柔弱的孟格布祿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必須要尋找靠山,才能保證哈達不亡,也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孟格布祿決定,拋棄葉赫部,轉而投靠建州部的努爾哈赤。可是,孟格布祿清楚,他和努爾哈赤之間多年恩恩怨怨,先是富爾佳奇寨中,偷襲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墜馬,差點兒被孟格布祿殺死;接著,參與了九國聯軍入侵建州的戰爭,與努爾哈赤結下深仇大恨。

必須要拿出誠意。孟格布祿一咬牙,決定送自己的三個兒子到建州,作為人質,當時稱之為“質子”。但是,努爾哈赤有些迷惘,心說這個狡猾的孟格布祿,究竟要幹什麽呢?

孟格布祿說要向建州借兵,借兵的目的是防禦和打擊葉赫的進攻,保衛哈達的安全。

《東北夷情議》記載:“孟格布祿不支,以子女質建州,借兵。”

努爾哈赤一聽笑了,滿口答應孟格布祿的要求;不過,他並沒有客氣,接收孟格布祿的三個兒子,作為出兵的條件。很明顯,這對孟格布祿是一個嚴重的威脅。

大家不明白,哈達與建州血海深仇,為什麽要幫助他呢?努爾哈赤講了兩個原因:

一是哈達富裕,糧草充足,將來一旦戰事起來,可以作為糧草供應地;

二是為了阻止葉赫部勢力擴大。如果建州拒絕哈達,哈達極有可能再次倒向葉赫部,那個時候,葉赫大軍就會兵臨建州,形成肘腋之患。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於是,努爾哈赤履行了自己的承諾,積極派遣兵力,支援哈達部。努爾哈赤派出大將費英東和噶蓋領兵2000名,進駐哈達,防禦葉赫部。

到這兒,按說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孟格布祿找到了自己的新靠山,實現了抗衡葉赫的目的;建州努爾哈赤出兵哈達,雖沒有占領哈達,卻把勢力延伸到了這裏,把建州的勢力範圍大大向前推進了一步。

可事情很快發生了逆轉,讓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這就發生了第二次政治搖擺:哈達依附建州再次改為倒向葉赫。

人們都不明白,究竟什麽原因,使得孟格布祿出現如此反常呢?原來,葉赫使用了“美人計”,用一個美女為誘餌,引誘孟格布祿上鉤。

葉赫答應,如果哈達把建州官兵或殺死,或趕出哈達;並要回在建州的三個質子,葉赫就會答應早年與孟格布祿的婚約。孟格布祿一聽,大喜過望,滿口答應,雙方商議,在開原秘商此事。

這個大美女是誰?如此吸引孟格布祿,使他利令智昏,置國家利益於不顧?

不厚道

葉赫部承諾給孟格布祿的美女,不是別人,正是大美女東哥。這個東哥,貌美如花,名揚女真各部,號稱“滿蒙第一美女”。可是,東哥又是一顆喪門星,簡直讓人聞風喪膽。

《滿文老檔》記載:“此女之生,非同一般者,乃為亡國而生矣!以此女故,哈達國滅,輝發國亡,烏拉國亦因此女而覆亡。”

《滿文老檔》所記,雖然有些過分,但也反應出這個女人的能量和影響之大。這個東哥,當年曾經許婚給努爾哈赤,如今又被葉赫許婚給哈達部的孟格布祿,看看努爾哈赤的反應如何。

果然不出所料,努爾哈赤大發雷霆之怒,馬上決定出兵,征伐哈達。

萬曆二十七年九月,努爾哈赤下達討伐哈達的戰令,他的弟弟舒爾哈齊率先請戰,願意領兵1000做先鋒,攻打哈達城。

可是,舒爾哈齊目的不純,他本想通過此舉,贏得頭功,卻沒想到哈達城堅不可摧,加之哈達兵早有準備,出城迎戰,勢不可當。舒爾哈齊為了保存實力,便按兵不動。

努爾哈赤聞聽,質問舒爾哈齊。舒爾哈齊道:“他們早有準備,恐怕很難攻下。”努爾哈赤大怒道:“豈有此理!你是害怕了吧?難道等他們沒有準備再來攻城嗎?”

於是,努爾哈赤決定自帶人馬,親自攻城。這個時候,舒爾哈齊的士兵擋住了道路,努爾哈赤下令繞道攻城,一場艱苦的攻堅戰開始了。

這時的哈達城萬箭齊發,射向努爾哈赤的士兵,傷亡慘重。但是,努爾哈赤下令不許撤退,強攻城池。雙方展開拉鋸戰,互不相讓。終於,到第七天,建州兵攻下了哈達城,大將楊古立一馬當先,活捉了孟格布祿。

孟格布祿叩見努爾哈赤,五花大綁。看著孟格布祿,努爾哈赤百感交集,當即走下寶座,給他鬆了綁,並賞賜給了他貂皮帽、豹皮帽。最讓人感動的是,努爾哈赤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孟格布祿。至此,孟格布祿已經是熱淚盈眶了。

可是,這個孟格布祿居然恩將仇報,幹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1、奸汙汗妻。這不是色膽包天了嗎?努爾哈赤的女人他也敢動,真是不想活了。

2、竟敢謀反。他居然勾結噶蓋,想要造反。

努爾哈赤聽了孟格布祿的罪狀,震怒之餘,不想再見到他了,隻狠狠地下令:“處死這個孽畜!”就這樣,孟格布祿被處死在了建州,他的兩個女人鬆代和素代被努爾哈赤賞給了將士。

這件事,努爾哈赤是沒錯的。可是,明朝與哈達關係密切,又不願意看見努爾哈赤勢力壯大,便下旨責備努爾哈赤,並停止給建州貢賞。努爾哈赤怎麽辦呢?他居然采取了兩麵派的手法:

一麵積極答應朝廷。發誓保留哈達部,把孟格布祿的次子格巴庫及其部眾120家送還哈達;同時,把女兒莽古濟嫁給吳爾古代。

一方麵陽奉陰違。努爾哈赤把吳爾古代扣在建州,並囚禁起來。

明朝偵知努爾哈赤的兩麵派做法,便大加責備。努爾哈赤趕緊敷衍,把吳爾古代送還哈達。不過,哈達禍不單行,鬧了一場大饑荒。

無能的吳爾古代不得不向老丈人努爾哈赤求援。這次,努爾哈赤做了一件最不厚道的事情,出兵,徹底占領了哈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