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傷情

“小乙”是“小乙可赤”的簡稱,而“小乙可赤”則是朝鮮人對舒爾哈齊的稱謂。這個“小乙”與努爾哈赤乃一母所生,兩人卻在曆史的發展中積怨成仇。是“小乙”傷了哥哥,還是哥哥枉顧了親情?

依賴

明嘉靖四十三年,舒爾哈齊出生,母親為建州右衛都指揮使王杲的長女額穆齊,這一年,努爾哈赤已經6歲了。

舒爾哈齊在塔克世諸子中,排行第三,處在中間的位置上,由於年齡很小,不會有什麽傾向性。可是,一件意外事件的發生,讓小小的舒爾哈齊必須做出選擇。

明隆慶二年,塔克世家發生了很不幸的事件:喜塔臘氏病逝了,這一年,她的兩個兒子一個10歲,一個5歲。小哥兩個如墜入萬丈深淵一樣,呼天不靈,喊地不應。

不幸接踵而至,他們的繼母刻薄寡恩,這時的塔克世家由那拉氏掌家。那拉氏非常刻薄,對這兩個非親生孩子毫無感情,處處找茬。努爾哈赤兄弟盡管非常勤快努力,都無濟於事。而他們的父親塔克世又非常軟弱,事事受製於那拉氏,無法保護這兩個年幼的孩子。

剛剛五六歲的舒爾哈齊從此便跟隨哥哥努爾哈赤,為了生計而四處勞作、奔波:到深山野林中采集鬆子、木耳、蘑菇,獵取野禽;到撫順馬市去交易,以物換錢,貼補家用。盡管如此,繼母那拉氏仍然沒有轉變對兄弟倆的態度。

怎麽辦呢?努爾哈赤是個很有主見的哥哥,雖然隻有10歲,自尊心卻非常強。他再也無法忍耐繼母的虐待,和弟弟商量:到外祖父王杲家裏去,或許比這裏更好些。

舒爾哈齊根本聽不懂,他太小了,5歲的稚童能懂什麽?隻是不住地點頭,此外無他。於是,兩個孩子背井離鄉,來到外祖父王杲的家裏,過起了寄人籬下的生活。在這裏,舒爾哈齊處處看著哥哥的眼色,什麽時間吃飯,什麽時間休息,什麽時間玩耍,都要由哥哥做主,哥哥成了他唯一的保護傘和主心骨。

可是,即使寄人籬下的日子也沒能長久。萬曆二年,明朝遼東總兵李成梁率軍破王杲的寨子,又一場災難降臨了,李成梁殺紅了眼,千餘人被殺,王杲在混亂中逃亡,努爾哈赤和舒爾哈齊雙雙被俘,在李成梁帳下被充作幼丁,隨軍征戰,備受兵亂之苦。這一年,努爾哈赤16歲,舒爾哈齊11歲。

再過幾年,一件觸擊兄弟倆靈魂的戰爭發生了。萬曆十一年,李成梁發大兵進攻古勒寨,努爾哈赤的父祖覺昌安和塔克世被明軍誤殺,死於戰火。一時之間,努爾哈赤家裏處在六神無主、家破人亡的悲涼氣氛之中。這一年,努爾哈赤25歲,舒爾哈齊20歲。

何去何從,努爾哈赤征詢弟弟舒爾哈齊的建議,舒爾哈齊雖然已經長大成人,但是,多年的依附使他對哥哥產生嚴重的依賴心理:“聽你的,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舒爾哈齊肯定地回複哥哥。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兩人決定打道回府,主持家務。首要的任務是為父祖報仇。於是,在這年的五月,哥兩個拉起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以祖父遺留下的“十三副遺甲”起兵。他們的目標越來越明確,事業風生水起。

鬩牆

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兄弟,不僅同苦,而且同甘。哥哥非常注意讓自己的親生弟弟得到實惠。

兄弟倆起兵十年後,軍力發展到一萬五千人,其中努爾哈赤一萬人,舒爾哈齊五千人。這是努爾哈赤留給弟弟的機會,不然,以舒爾哈齊的能力,是不會有如此勢力的。

《李朝宣祖實錄》:“老乙可赤麾下萬餘名,小乙可赤麾下無千餘名。”

不僅如此,努爾哈赤有意讓弟弟走出去,開闊視野,增長見識。從萬曆二十三年開始,派舒爾哈齊赴京朝貢,在那裏,舒爾哈赤見到了寬敞的街道,氣派的屋舍,明朝的官員,真正是大開眼界。尤其是明朝廷給他大量賞賜,並得以與朝廷命官同桌赴宴。他得到的太多了。此後,萬曆二十五年、三十四年、三十六年多次進京朝貢。在北京,他已經輕車熟路了,見誰,怎麽說話,如何行禮,該得到什麽賞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

關鍵是,舒爾哈齊逐漸走到了努爾哈赤的對立麵,讓哥哥非常失望。

比如,產生了政治野心。

舒爾哈齊看到,哥哥乾綱獨斷,事事自己說了算,一言九鼎,很少和弟弟商量;哥哥的實惠大於自己,戰爭所得總是少於哥哥;尤其是哥哥的軍隊數量,大大超過弟弟。所有這一切,讓舒爾哈齊感覺不舒服。他曾經露骨地叮囑朝鮮使節,在他倆的政治、經濟待遇上要盡量統一,他要與哥哥平分秋色的野心與日俱增。

比如,政治立場嚴重偏離。

舒爾哈齊感恩於明朝的賞賜,在政治態度上越來越傾向於明朝。他除了積極的與明朝發展密切關係之外,還與明朝官員聯姻。李成梁兒子李如柏娶了舒爾哈齊的女兒為妾,使雙方關係更為緊密。萬曆三十三年(1605年),舒爾哈齊的妻子病故,李成梁父子準備了豐厚的祭禮前去治喪,備極隆重。麵對明朝的恩寵,舒爾哈齊決心依靠明朝為後台。他的這種政治立場,與努爾哈赤之間出現了嚴重分歧。

比如,壯大自己的勢力。

舒爾哈齊通過政治聯姻的形式,加強與其他各個女真部落的聯係,擴大他的個人實力和影響。萬曆二十四年(1596年)他娶了烏拉部落的貝勒布占泰的妹妹為妻,第二年他又將自己的女兒娥恩哲嫁給了布占泰。

比如,他的家室妻妾成群,子女成群,大首領的派頭十足。

舒爾哈齊妻妾成群,嫡福晉佟佳氏,側福晉至少10位:哈達那拉氏、富察氏、瓜爾佳氏、烏拉那拉氏、那拉氏、瓜爾佳氏、輝發那拉氏、西林覺羅氏、董鄂氏、阿顏覺羅氏。這樣,舒爾哈齊的兒子達到了9位:長子阿爾通阿、次子阿敏、三子紮薩克圖、四子圖倫、五子寨桑武、六子濟爾哈朗、七子諾穆岱、八子費揚武、九子瑙岱。女兒則有12位之多。這樣龐大的家族勢力,使得舒爾哈齊派頭十足,儼然一個財大氣粗的大貝勒,大首領。

就這樣,不經意間,努爾哈赤兄弟間產生了裂痕。

開殺戒

實際上,努爾哈赤與舒爾哈齊之間,早就產生了矛盾,並由此而公開化。

萬曆二十七年,努爾哈赤統大兵征伐哈達部。舒爾哈齊立功心切,主動要求領兵一千打前鋒。可是,當他看見哈達兵早有防備時,又非常膽怯,按兵不動。努爾哈赤當時就勃然大怒,斥責舒爾哈齊。

《滿洲實錄》:“此來豈為城中無備耶?”

努爾哈赤由此知道了舒爾哈齊在關鍵時刻,膽小怕敵,很是反感。

萬曆三十五年三月,居住在蜚悠城的一小支女真部落,由於不堪忍受臨近的烏拉部的奴役,想來依附努爾哈赤。努爾哈赤派出了舒爾哈齊和自己的兒子褚英、代善,將領費英東、揚古利、常書、扈爾漢領兵三千,前往蜚悠城收編該部。當舒爾哈齊等人行至半途的時候,帥旗上突現一縷淡淡的幽光,舒爾哈齊又害怕了,想要退兵。在褚英、代善的堅決反對下,隻能作罷。當他們完成任務,帶領五百戶人丁返回建州的時候,烏拉貝勒布占泰帶領一萬騎兵趕來攔擊,雙方軍隊擺出了交戰的陣勢。這時,舒爾哈齊卻帶著自己屬下的五百人退到了一邊。原來,他不想破壞與布占泰的姻親關係;加之他膽怯的老毛病,便退居一邊,他的部下常書、納齊布也沒有加入戰鬥。

努爾哈赤得知此事,便大做文章,他想借此打壓舒爾哈齊的政治勢力。

努爾哈赤:“常書、納齊布臨陣退縮,理應處死。”

舒爾哈齊:“不行,事出有因。還請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了他們。”

努爾哈赤:“什麽叫‘事出有因’?就是貪生怕死,我軍一向鼓勵英勇作戰;怯戰怕死之徒必要處死!”

舒爾哈齊:“要處死他們,你先殺了我吧!”

就這樣,雙方相持不下,嚴重對立。努爾哈赤照顧了弟弟的麵子,做出了讓步,隻罰了常書一百兩黃金,奪了納齊布下屬的人馬。但是,以此剝奪了舒爾哈齊指揮軍隊的權利,將他驅逐出最高軍事領導層。

舒爾哈齊感到了絕望,認為再與哥哥幹已經沒有前途了。於是,他與長子阿爾通阿,三子紮薩克圖商議,圖謀另立門戶。他們拉起了一支隊伍,來到了鐵嶺東南的黑扯木,在那裏伐木建造房屋,開辟新的根據地。舒爾哈齊的做法,引起了明朝的關注,努爾哈赤也意識到了,便想做弟弟的思想工作。

努力失敗了,努爾哈赤別無選擇,他要采取極端手段,解決這個讓他頭疼的家事。萬曆三十七年三月,舒爾哈齊的兩個兒子阿爾通阿、紮薩克圖被努爾哈赤誅殺,部將武爾坤被吊到樹上,活活燒死。對於親弟弟舒爾哈齊,則采取了迂回之術,先行逮捕。

《建夷考》:“招弟飲會,入於寢室,鋃鐺之,鑄鐵鍵其戶,僅容二穴,通飲食,出便溺。”

努爾哈赤精心設置鴻門宴,引誘舒爾哈齊上套,使其鋃鐺入獄,殘酷虐待他;還以同樣的辦法,誘使舒爾哈齊的兩個鐵杆粉上當,逮捕後斬殺。

萬曆三十九年八月十九日,舒爾哈齊死了,是被哥哥殺死,還是在囚室中自斃,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