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虧一簣

毫無疑問,努爾哈赤起兵四十年,曆經戰陣,攻城略地,閱曆無數,誰人能敵?扈倫、明朝、蒙古、朝鮮無不聞之喪膽。他自己也頗自負,痛快地接受了“常勝將軍”的美譽。這對於一生從事軍旅生涯的努爾哈赤來說,是最大的褒獎。可是,天命十一年,一場不經意的戰爭,卻讓他意外地折戟沉沙,使他百思不解,讓他死不瞑目。

五年之癢

有一段時間,努爾哈赤很鬱悶。沒有讓他開心的事情,從天命七年正月,占領西平、廣寧之後,到天命十年,之間長達4年的時間裏麵,努爾哈赤就沒有取得大規模的戰爭勝利,心中總有一種惆悵的感覺。

相反,這四年的時間裏,卻有很多煩心的消息,不斷傳入他的耳鼓:

出生入死的開國元勳相繼去世。天命七年七月,一等大臣安費揚古去世;天命八年十月,一等大臣扈爾漢去世;天命九年八月,一等大臣何和禮去世。這些大臣,不僅是他的將領,還是他的知音。接連的噩耗,讓努爾哈赤心力交瘁,老淚縱橫。

漢民不斷起義,反對後金的統治。努爾哈赤對征服區域的漢民,實行殘酷的民族壓迫政策,使得占領區的漢民一場驚恐:遷徙、剃發、搜糧、欺男霸女等等,大批漢民不堪忍受,或逃亡,或起義,或投毒滿人。天命八年的六月、七月,就連續發生了複州漢民起義和岫岩漢民起義,規模大,影響大,他不得不派出大兵鎮壓。可是,於事無補,起義此起彼伏,讓他非常頭疼。

邊事不斷。最讓努爾哈赤頭疼的邊事有兩個,一個是毛文龍。這個人在遼東與朝鮮之間,不斷活動,攪擾後金的安寧,像個跳蚤一樣,拿他沒有辦法。一個是蒙古林丹汗,他反複無常,野心膨脹。一會兒騷擾後金,一會兒又示好明朝,總是與努爾哈赤為敵。

努爾哈赤是個胸懷天下之人,他想擺脫困境,進攻明朝。可是,時機成熟嗎?他進行了一番推理:如今的明朝,局麵與天命五年時的形勢相同,糜爛不堪,遼東局勢震**,可以乘虛出兵。

努爾哈赤的這個推理正確嗎?五年前的天命五年,明朝和遼東是一種什麽局麵呢?

天命四年六月,由於遼東經略楊鎬指揮無方,明四路討伐努爾哈赤的大軍潰敗,朝廷撤掉楊鎬,改換熊廷弼為遼東經略。熊廷弼的上任,讓努爾哈赤驚詫不已,他很快,這個人是自己的克星,是後金的克星。

屈指算來,熊廷弼在任的時間是一年三個月。期間,他秣馬厲兵,全麵整頓腐敗不堪的遼東明軍,遼東軍政煥然一新。

《熊襄湣公集》:“去者歸,散者聚,嬉嬉然室家相樂也。商賈逃難回籍者,今且捆載麋至,塞巷填衢,不減五都之市也。”

這就是熊廷弼的成績,讓謀略滿身的軍事家努爾哈赤無可奈何,不敢輕舉妄動。可是,誰曾想明朝自毀長城,罷免了大有作為的熊廷弼。明朝皇帝更迭,黨爭不斷,熊廷弼遭到了彈劾,盡管他五次上疏自辯,天命五年九月,仍然被罷斥。遼東經略易人,天命五年十月,不懂軍務的袁應泰走馬上任。他妄自尊大,改弦更張,使熊廷弼部署的很多人事、軍備重歸於舊事,遼東局麵再度危機。

於是,努爾哈赤乘虛而入,他善於捕捉時機的眼睛非常敏感地找到了進攻明朝的契機。天命六年三月間,努爾哈赤率大軍連克沈陽、遼陽,軍威大振。

這就是努爾哈赤認定的遼東曆史。曆史發展到天命十一年,努爾哈赤沉默了五年,也抑鬱了五年。突然,他看到了縫隙,可以再次乘虛而入,已然68歲的他甚至要跳起來:“天賜良機,可發大兵征討!”

輪回

努爾哈赤看到了曆史出現了驚人相似的一幕,他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真的嗎?

曾幾何時,明朝派出了一位熊廷弼似的大員,經略遼東,這個人就是明朝兵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孫承宗。

天命七年八月,孫承宗不滿遼東經略王在晉的消極防禦政策,自請督師,持尚方寶劍,親赴關外,主持遼東軍政。

孫承宗較之熊廷弼,可謂位高權重,更能定大事。他雷厲風行地開始了遼東重整旗鼓的係列動作:整肅軍紀,提高士氣;高磊堅台,防敵破城;打製兵器,製敵取勝,等等,頹靡不振的遼東局勢為之一振。

《督師紀略》:“層層布置,節節安排,邊亭有相望之旌旗,島嶼有相連之舸艦;分合俱備,水路兼施。”

不僅如此,孫承宗啟用了年輕有為的袁崇煥,修建寧遠堅城,鑄造抵禦後金的200裏防線。

洞察時局的努爾哈赤看在眼裏,束手無策,他知道,一旦貿然出兵,必會遭到慘敗。於是,他焦急地等待時機;並祈禱上蒼,賜予他五年前的良機。可是,那個良機,是朝廷出現了黨爭,罷免了熊廷弼,努爾哈赤才乘虛而入。今天的曆史會重演嗎?

曆史果然輪回了。孫承宗遭到朝廷的罷斥!

孫承宗很不幸,遭到閹黨分子群起力攻。閹黨魁首魏忠賢與東林黨展開了殊死搏鬥,楊漣、趙南星、左光鬥等或被罷免,或遭入獄;孫承宗欲力挽狂瀾,急忙入關,準備麵見皇帝,挽救危局。

《高陽集》:“將以某清君側。”

可是,魏忠賢施展詭計,先入為主,繞天啟帝禦床痛哭流涕,蠱惑皇帝做出了錯誤的決策。然後,閹黨挾天子以令諸侯,矯詔阻止孫承宗入朝見帝。孫承宗悻悻而歸。

恰巧,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利於孫承宗的事件。

天命十年九月間,漢民策劃謀殺皇太極。當時,皇太極住在耀州城,守兵隻有300人。消息報道總兵馬世龍,馬世龍為了貪功,便私自做主,安排部署這個刺殺行動:一路兵馬向柳河上遊進兵,一路兵馬向柳河下遊進兵,形成對耀州的包圍之勢,然後一舉殲滅。

可是,當明軍趁著夜色進入耀州城的時候,金兵早有防備,設下伏兵,嚴陣以待。結果明軍死亡400多人,前鋒副將魯之甲、前鋒參將李承先戰歿。

這就是發生在遼地的“柳河事件”。事件不大,明軍損失也不大,不過是一次小小的失利而已。可是,閹黨大造聲勢,他們以此為據,說什麽孫承宗的部隊靠不住,不堪一擊,關東守不住了。一時之間,朝野議論紛紛,群情激奮。

這樣,孫承宗內外交困,再也頂不住壓力,不得不上書辭職。皇帝批準了孫承宗的辭呈,將其罷歸鄉裏。

孫承宗罷斥後,朝廷以兵部尚書高第經略遼東。努爾哈赤得此消息,大喜道:“天賜良機,曆史真的輪回了。”決定,擇日出兵征伐。

幻覺

努爾哈赤與明朝的軍事交鋒,使他得出了結論,明朝是紙老虎,早晚有一天,他會率師各個擊破,底定天下。早在天命七年四月,後金就發布文書,提到“北京應由女真與漢人輪換居住”。這究竟為勢在必行的目標,還是不切實際的幻覺呢?

經過發展,努爾哈赤看到,明朝在關外已經不堪一擊了。

天命十年底,新任遼東經略高第一反孫承宗的治遼策略,主張放棄關外,全線撤退。他下令總兵馬世龍,盡撤錦州、右屯、大淩河、小淩河、鬆山、杏山、塔山等城兵馬和武器裝備;然後,所有軍民撤退到關內;最後,毀掉這些城堡。

高第的這些做法,等於全部毀掉了孫承宗4年治遼的全部心血,等於全部放棄了明朝在關外的領土,是地道的逃跑主義。不管怎麽樣,高第的命令執行了,堡壘被毀,軍民舉城內徙,道路為之阻,哭聲震野。

努爾哈赤得到了報告,結論中除了脫口而出的“自毀長城”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可形容的貼切詞語。不過,努爾哈赤對於大舉出兵,還是非常謹慎的。究竟要怎麽做,還是要集思廣益。於是,他傳諭,令額駙李永芳覲見。

李永芳雖為降將,為漢人所不齒,又為滿將所斥。但是,他對努爾哈赤頗忠誠,頗有見地。尤其對明朝在關外的軍事布置,了如指掌,與其商議,可否即刻出兵,再合適不過了。

李永芳聽了努爾哈赤的問詢,受寵若驚,道:“汗王可即日出兵,我軍所至,敵軍望風披靡,天下即可底定!”接著,李永芳獻策,攻下寧遠城。努爾哈赤問道:“這個寧遠城能攻下來嗎?”李永芳立即回答:“攻無不克。”

努爾哈赤聽了李永芳的一席話,非常受用。接下來,隨李永芳前來的漢官們給他獻策,攻下寧遠城,之後攻下山海關,再然後,從一片石處入關,直達通州,搶奪那裏的穀物糧食,最後,打進北京城,把明朝皇帝的寶物盡納其中。努爾哈赤聽著,頻頻點頭。

可是,努爾哈赤的諜工早就給他一個信息,明將都撤回了關外,唯有一人不撤,這個人就是袁崇煥。努爾哈赤很奇怪,問道:“袁崇煥為什麽不撤,難道他不怕嗎?”

資料記載,鎮守寧遠的袁崇煥並非簡單人物,他敢於駁斥遼東經略高第,拒絕執行高第的撤退命令。袁崇煥並放出話:“獨臥孤城以當虜耳!”他要與寧遠共存亡,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努爾哈赤不得不小心了,袁崇煥是不是一個亡命徒呢?要謹慎行事。於是,他命人取來袁崇煥的履曆,細細研究。努爾哈赤研究之後,得出了兩個結論:

第一、一個稚子。袁崇煥生於萬曆十二年,那個時候,努爾哈赤已經26歲,“十三副遺甲”起兵的第二年。萬曆四十七年進士,開始出道,不過,這個時候,努爾哈赤已經黃衣稱朕,曆經百戰了。

第二、好吹大話。他了解到,袁崇煥小的時候就好談兵法,關注遼事;喜歡舞槍弄棒;膽子大,尤其好說大話。

《明史》:“予我軍馬錢穀,我一人足守此。”

努爾哈赤認為,袁崇煥如此小看遼事,純粹是不了解情況,好吹大話,紙上談兵之徒而已。

於是,努爾哈赤的幻覺出現了,袁崇煥不足畏,擇日發大軍,討伐寧遠城。

對話“稚子”

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努爾哈赤親統大軍13萬,號稱20萬,征伐寧遠。這支隊伍實在是太大了,旌旗蔽日,劍戟如林,大軍隊伍像遊龍一樣,首尾不見。

努爾哈赤騎在高頭大馬上,邊走邊思考,這個袁崇煥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腦海中不斷閃現,又不斷否定。

這是一場不平等的戰爭和較量。努爾哈赤大軍壓境,袁崇煥僅有守城軍士2萬人,是一次真正的強淩弱,眾暴寡。努爾哈赤迫切地希望,像以往那樣,速戰速決,他盤算著,或許當日即可攻下寧遠,再開始下一步計劃:攻山海關,破關進入內地。

開始,努爾哈赤想給袁崇煥一個機會,給這個膽大、神秘的“稚子”一個生存下來的機會。於是,兩個有代溝的人開始了第一次對話。這次對話,圍繞一個話題,那就是勸降袁崇煥。袁崇煥端坐大堂,威嚴凜凜,接待了努爾哈赤的勸降使者。

使者:“大汗傳旨:‘我國20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勸你們早早投降,免得遭到戰火的侵襲。’”

袁崇煥:“你們大汗為什麽要加兵寧遠呢?寧遠和錦州是你們廢棄之地,我們今天恢複它,怎麽能隨意投降呢?我們要誓與寧遠共存亡!”說完,袁崇煥怒目而視,仗劍而立。

《清太祖實錄》:“義當死守,豈有降理!”

袁崇煥同時質疑努爾哈赤軍隊數量,認為隻有13萬,絕沒有20萬大軍,虛張聲勢而已。

努爾哈赤沒想到,第一次與這個“稚子”對話,就是這麽個結果:“太為狂妄,大軍準備攻城!”於是,一場慘烈的寧遠保衛戰拉開了序幕。

努爾哈赤沒想到,小小寧遠孤城,居然是個前所未有的攻堅戰。持續了三天時間。

二十四日,第一天攻城。

先是,弓箭手對射,箭頭如雨。接著,雙方各式本領:八旗軍出動戰車攻城,另派“鐵頭子”軍冒死鑿城,企圖鑿透城牆。寧遠守軍一麵用澆油的棉花、柴禾、硝磺投擲到八旗軍的戰車上,一麵發“紅衣大炮”,一時之間萬炮齊發,火光衝天。雙方激戰,各有傷亡。不過,這次傷亡最大的是後金。

《明熹宗實錄》:“炮斃一大頭目,用紅布包裹,眾賊抬去,放聲大哭。”

這個大頭目是不是努爾哈赤呢,目前尚有爭議。不過,這場攻堅戰打的時間很長,從早上打到晚上,喊殺聲不斷,炮聲不斷,火光燭天,死屍堆積如山。

努爾哈赤或許被炮火擊中,雖然不下火線,但他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袁崇煥居然主動與之對話,他派人送來了書信。努爾哈赤命人展開來看。

《春坡堂日月路》:“老將橫行天下久矣,今日見敗於小子,豈其數耶?”

努爾哈赤聽罷,不禁大怒。但是,他負傷在身,還是平靜下來。是啊,袁崇煥說得對,自己一生久經沙場,從未敗過。今日,真的算是敗給這個“稚子”了嗎?努爾哈赤不會服輸,他下令:選一匹寶馬,作為回禮,明日再戰。

二十五日,第二天攻城。

這次八旗軍以更強大的陣容進攻東門。袁崇煥下令向城下投擲被褥,八旗兵不知何物,紛紛搶奪,結果這些被褥中藏有炸藥、硫磺等物,相繼爆炸,八旗兵傷亡慘重。攻城又告失敗。

二十六日,第三天圍城。這天,努爾哈赤沒有下令攻城,而是轉攻袁崇煥的糧草庫——覺華島,八旗軍踏冰入島,一路斬殺,一時之間,覺華島上的明軍、商民全部被殲。

這天下午,努爾哈赤下令大軍撤出寧遠。回城的路上,努爾哈赤想著與袁崇煥的兩次對話,忍受著炮傷的痛苦,一個結論閃過心頭:寧遠之戰失敗了,是後金的失敗。

因果

努爾哈赤寧遠大敗,敗得如此慘烈,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那麽,努爾哈赤是如何認識這次失敗的呢?

首先是總結。他說:“我25歲就起兵了,之後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個總結千真萬確,努爾哈赤參與的戰爭數以百計,真是戰無不勝。這也是努爾哈赤的過人之處,他憑借智慧,奪得了每場戰爭的勝利。

其次是憤恨。努爾哈赤每每想到寧遠之敗,都會咬牙切齒。他憎恨袁崇煥,憎恨寧遠,甚至於憎恨鼓動他出兵寧遠的李永芳。

努爾哈赤沒有找到寧遠戰敗的真正內因,或許,以他的聰睿,知道內因,但出於顏麵而不肯說出來。

實際上,寧遠戰敗並非偶然。努爾哈赤與袁崇煥,後金與大明,之間的戰爭並非一定是後金勝利,明軍失敗。努爾哈赤的額頭上並沒有貼上“常勝將軍”的標簽,這次失敗應該在情理之中,原因是多方麵的:

第一、輕視。努爾哈赤發兵前,雖然征求了李永芳的意見,做了一些調研,但是,對於寧遠,他還是很輕視的。輕視明軍沒有戰鬥力,輕視袁崇煥的“稚子”經曆。驕兵必敗。

第二、裝備陳舊。八旗兵裝備落後,不肯更新武器,主要是信息相對閉塞,沒有接觸先進武器的設計和製造。相反,袁崇煥則使用了葡萄牙先進的紅衣大炮,火力凶猛,殺傷力強。

第三、士氣怠惰。三年來,後金沒有經過大的戰事,也不練兵,官兵上下漫不經心,較之以前軍紀非常渙散。

第四、諜工失利。努爾哈赤之所以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最大的技巧就是“最擅諜工”,大軍未盡,諜工就已經現行進入,對城內的軍力布置,武器裝備刺探清楚,報告給努爾哈赤,以便決策;同時,攻城的時候,諜工與策反人員裏應外合,內外夾擊,攻無不克。可是,這次,袁崇煥早就下令,派出專人全城搜查奸細,地毯式排查,最後,寧遠城中絕無一個奸細。努爾哈赤對寧遠城的紅衣大炮一無所知,諜工的作用未能發揮出來。

這便是努爾哈赤寧遠慘敗的基本原因。

《滿文老檔》:“汗自得廣寧以來,馬步之兵三年不戰,兵主怠惰,兵無戰心。又車、梯、楯脆弱,器械不銳。汗輕視寧遠,天累汗也。”

《滿文老檔》的這段記述,準確地揭露出努爾哈赤寧遠之敗的真正原因,客觀,全麵。

努爾哈赤寧遠慘敗,不僅深深刺激了後金的朝野上下,對當時的政局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打破了一個神話,那就是後金軍戰無不勝的神話。從建州女真的統一,到扈倫四部的吞並;從古勒山之戰,到薩爾滸大戰;從智取開原、鐵嶺,到攻克沈陽、遼陽,努爾哈赤身經百戰,場場取得大捷,他因而被人譽為“常勝將軍”。四十多年了,沒有誰敢於打破這個神話。可是,寧遠慘敗,努爾哈赤輸給了一個沒有戰爭經驗的“稚子”袁崇煥手裏,這個神話便打破了。

改變了政治格局。寧遠戰前,明朝對於後金可謂“談虎色變”,不僅遼東漢民紛紛逃亡,就是京師也是多次戒嚴,富家之戶則爭相逃往南方避難。周邊的蒙古和朝鮮也是噤若寒蟬,都紛紛示好努爾哈赤,免遭征伐之苦。可是,寧遠大敗,明朝、蒙古、朝鮮都改變了對後金的態度。朝鮮國王非常高興地表示要堅定站在大明一邊,支持明朝討伐後金。蒙古則表現出超乎尋常的態度,這一態度讓努爾哈赤無法接受。

《清太宗實錄》:“喀爾喀妄料我軍盡歿,專意助明,移師相逼。”

為此,努爾哈赤便在病情稍稍好轉之後,出兵征伐。經過半個多月的征討,喀爾喀巴林部向後金投降。

還有一個最明顯的結果,就是努爾哈赤抑鬱而終。盡管後金兵不斷出擊,征伐不馴服的喀爾喀蒙古,取得了一個個勝利;但是,寧遠戰敗的陰影總縈繞在努爾哈赤的心理,揮之不去。所以,哀大莫過於心死,努爾哈赤悲涼極了,沮喪極了。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開始思考接班人,究竟誰最合適,可以接替自己。

努爾哈赤病情加重了,七月二十三日,“疽病發作”,去清河溫泉療養;八月初一日,他讓阿敏拜堂子,為自己祈禱,病情居然有所好轉。於是,他決定返回沈陽。他們乘船由太子河而下,不料病情惡化,急傳大妃前往迎接,兩人在離沈陽40裏的靉雞堡相遇,八月十一日,努爾哈赤病逝,享年68歲。

努爾哈赤死了,68歲這個花甲年齡之末,距離70歲的古稀之齡隻差2歲;尤其是他的功業,一輩子打仗,40多年的征伐,從沒失手過,卻在小城寧遠意外戰敗,導致負傷身歿。所有這一切,無論對於後金,還是對於努爾哈赤本人來講,都可謂“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