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親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飽含著的，是我擁有記憶能力以來，第一次失望。

“唉，我回去了。咱們吳家，雖然曆代沒出過什麽大人物，卻也沒這樣丟過人。看你回去咋給你爸交待……”母親歎了一口氣，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姨，別急啊，我送你一下吧……”紫芸急急說。

“算了，你別送了。你……唉！”母親看了一眼紫芸，那種眼神，我卻沒有讀懂。

我呆呆地靠在牆上，望著門口，憶婷的消失，母親的消失，仿佛是那樣的正常，與我沒有半點關係。

“叔叔，別這樣嘛，咱倆玩嘛，笑一個好不好？”華曉拽著我的衣服，我知道，這分明是他媽媽的授意。

“笑？笑不出來又何必強求，我寧願讓淚水模糊眼前的世界，當然，如果我還有淚……”我沒有看華曉，平靜地說：“我想一個人平靜一段時間，你不要給我打電話。兩個星期後的今天，我陪你到醫院做手術。”

“我……”紫芸蠕動著嘴唇，卻最終什麽也沒說出來。

離開紫芸家，我給領導打電話請了幾天假，說有些事需要回趟老家，然後就到附近一個村子裏找到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

房子在二樓的一個拐角，二樓也隻有這間房子，窗外剛好是一條車水馬龍的馬路，因此，雖然房東提供了床鋪和幹淨的被褥，卻也無人問津。而這樣的房子正合我意，關掉手機，將自己與外界徹底隔離，坐在窗前看著馬路上的行人和車輛，是一種無窮的享受。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連用電都這麽奢侈。晚上六點二十四分打開路燈，一直亮到早上八點三十七分，也不管路上的行人是否稀少，天色早已放亮。而大城市就是大城市，晚上八點左右每分鍾平均會過車十三輛，而淩晨兩點每分鍾還會平均過兩輛。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人永遠是這樣的多。白天平均三小時有人會在樓下吵架一次，晚上則會減少到四小時一次。而大城市就是大城市，白天基本上會有兩起車輛親密接觸事件，晚上則會減少到一起。

月落，日升，月又落，日又升……這個世界原本如此正常，隻是，自己不能完全融入其中，還是修行不夠啊。

躺在床上，仰望著雪白的天花板，想起了從某本書上看過的一句話：“雖然我們無法改變人生，但我們可以改變人生觀；雖然我們無法改變環境，但我們可以改變心境；所以，不要為你現在的任何境況而抱怨……”是啊，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成長嗎？而成長，不就是多一些經曆嗎？而經曆，難道全都是美好的嗎？有愛有恨，有苦有樂，有聚有散，方可稱之為人生。

想通了這些，我想，在這小屋裏蟄伏了兩天滴水未進，該下樓走走了。信步在街上遊蕩，不知不覺，不知過了多久，感到自己的雙腳終於邁進了一個玻璃門。定睛一看，心裏卻是一陣絞痛，為何，為何，自己竟然走進了，南大街，上島咖啡！

“請問，2號台有人在嗎？”既然來了，還真想過去坐一坐。

“不好意思，先生，2號台已有人在了。要不，我們為您安排到3號台？離2號台挺近的……”

“不用了。我過去看一眼就走。”沒有理會服務生詫異的目光，我信步走到2號台，想再看一眼那闊別已久的“小屋”。

“你終於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嗚……”一個熟悉的身影撲到了我的懷裏，哭得雨帶梨花，是紫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