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問論行道

兩人自傍晚聊到深夜方休,葉寒煙第一次放開喝酒,直喝得坐立不穩,頭重腳輕,嘔吐不止,才被清玄子攙回房睡覺。

清晨,葉寒煙在睡夢中醒來,隻覺口感舌燥,腹中空虛,雙腿顫抖,昨日喝得太多了,心中感歎一下,揉了揉太陽穴,這才來到室外,感受下這仙境之美,呼吸這新鮮空氣,人清爽很多,這才注意到,清玄子早已坐在樹下,閉目養神,有把椅子在那顯然是給自己準備的,中間小登上放著一壺茶,兩個空竹盞在其左右。

葉寒煙咧嘴一笑,上前摸了摸茶壺,便給兩人倒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了個懶腰。

“今日不釣魚嗎?”

“啊,今日隻聊天”清玄子睜開眼睛,看著天空,臉色愜意。

“那我們今天吃什麽?”葉寒煙笑問,

“不是被你放入湖中了嗎?”清玄子假裝陰沉,

葉寒煙尷尬一笑,撓了撓頭,喝茶不答。

“這天有多高?”像是無意一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心有多大,天就有多高”葉寒煙心境已經不同以前,再得到狻猊傳道和這段時間的經曆,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很多原來在家裏不知道的事情,明白了生命的脆弱,明白了修道的艱辛,明白了人的貪念,明白了自身的渺小,明白天空的高遠,明白了魚可以修成人,知道自己所想要的是什麽。

“哦”清玄子拉長聲音,顯是意料之外,沒想到葉寒煙這麽輕易就答出自己心中的答案,且是這般有韻味,滿眼驚異。

“你看這湖為什麽能出魚妖?”清玄子又問道,這次是看著葉寒煙所問,不帶半點感情,像是一個外人在問。

葉寒煙閉目思索,這山這水雖是獨特,隻能代表他的出生,卻沒法代替他修煉成道,更不能傳他道法,唯一能做的隻有自己而已。想到此處,邊開口說道,“這山這水,這穀這湖,代表的隻是出身的不同,成道必因苦修,是這魚妖出在這湖裏,而非這湖出魚妖”

清玄子驚訝,能看到這一層,非常人所能悟,此子果然不凡,心中感歎,要是當時自己兩個徒弟也能有如此悟性,成就何指當初那般。

“那這湖水呢?”

“就是湖水”葉寒煙一點不拖泥帶水,因為在他眼裏這就是水,要說區別,那就是雪山雪水融化形成的,其他再無區別,真性情的體現。

“哈哈”清玄子大笑,自己慚愧,他自己的想法當然不同,以為葉寒煙會思索很久,像之前一樣說出一些理由來,結果這般幹脆,利落,性情,心情大好,這才放聲大笑。

“怎麽了前輩,難道湖水獨特麽?”葉寒煙不解,為啥自己一答惹來清玄子大笑。

“說的很好,是我矯情了”清玄子微微擺手說道,“佛家有雲: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記住此語,到你看水還是水的時候再來此地,我為你煮酒”

葉寒煙撓頭不解,疑惑的看著清玄子,嘴裏喃喃,這水還是水,又不是水,差在哪裏?百思不得其解。

“不用想了,你記住我說的話就行”清玄子一旁說道,這是他對葉寒煙的期望,他斷定會有那一天葉寒煙能達到那個傳說的境界的。

葉寒煙點頭稱是,卻還陷在其中,不能自已。

“何為道?”清玄子很是期待的望著葉寒煙,想聽一些有趣的東西。

葉寒煙輕輕站起,皺眉思索,雖說自己也在修行道法,並參悟了行字,可這些都是機緣巧合,也有狻猊為他講道,但那是老師體會,自己並沒有真正體會到,但也看過不少古人典籍,結合自身這段時間修行,仰頭望天,不知不覺從懷中拿出折扇,仿佛這天很是炎熱,“唰”的一下打開,輕搖了起來。邁步走去,來回踱步。眼中忽而明亮,忽而黯淡,心中所想,如無形之水抓不住,揮之不去。

清玄子見狀,眼中光芒一閃,此子竟有所得,自己也是忽而一問,他所學道法精深,但也隻是剛入門,本已為葉寒煙做做樣子,但現在看來,絕非自己所想,說不得會說出些自己心中所想,所悟。愛才之心占據心頭,一握拳頭,下了決心,隻待葉寒煙闡述。

就聽葉寒煙走到花草間,站定,麵朝玉湖,輕輕說道,“前輩一問,讓寒煙心中一顫,自我兒時發病以來,便是疾病纏身,體弱疼苦,母親每日,提心吊膽,以淚洗麵;蒙徐子英先生解惑,萌生求生之心,又機緣巧合被老師看中,傳我魂法,為我講道,不日前,為救友人,身受重傷,得前輩救治,實感萬分。今日三問,乃是前輩有意考量,點撥小子,寒煙銘感五內。”說著轉身對著清玄子施禮。

清玄子點頭示意,受了這一拜,心中卻是萬分悸動,這是葉寒煙真情流露,不帶半點做作,感激自己點撥之情。

“寒煙一身所學,皆來自老師,但入門時日太短,答恐非所聞,望前輩斧正。”

“法無形,招有形,魂有念,氣無形。法即是道,法非道,道蘊法,魂即是道,魂非道,道蘊魂。然,修行即是道,則,道無形,道即是道,道非道。”

“猶如晚輩修行魂法,已有形之行字,修無形之道念,道有名,但無形。”

“道即是行” 葉寒煙越說越激動,手中折扇舞動,打出一套扇法來,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打出來並非守勢,是攻招。

“行即是道,古語有雲:蓋造化之機,不可無生,亦不可無製。無生則發育無由,無製則亢而為害。生克循環,運行不息,承天地之道,斯無窮。”

“大道無形,若有若無,道之玄妙,玄之又玄,晚輩愚鈍,以為道即是行”葉寒煙舞動折扇,忽的定立不動。

“行即是動,動即以此扇為護我左右,在寒煙看來,道為行,行為動,動為護,護為守,道即是守護,護安危,守親人。”

葉寒煙如矗立九天之上,渾身真氣跌宕,折扇收回,在胸口打出一個指決,收攏外放之氣,這一切仿佛無需刻意去做,手到擒來,如吃飯喝水般簡單。扭頭隻見清玄子仰頭坐在椅子上,猛地一拍大腿,雙眼直瞪葉寒煙。

“你之所說,是你所悟?”清玄子站起問道,明顯還不是相信,這般闡述就是自己徒弟李木子,也未必悟得到,將無形之道,附之有形,簡化參悟難度,提升修行速度,乃是不世奇才,才能想得出。修行之初也能明白心中所想,身之牽掛,更能理解修行之所在,難能可貴。這種做法,隻要璧合自身,就是我行自我道,扶搖而上,動青天。

葉寒煙點頭回應,彎下身來,拾起散落的花瓣,輕聞,如在夢中。

“小子,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當否?”清玄子此時站立當場,到時有些手足無措,臉色微紅,訕訕說道,

“前輩有話請說,晚輩能做到的必將萬死不辭”葉寒煙快步走回,拉著清玄子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好,並倒上茶。

“寒煙,你雖修行時短,但所悟甚多,且有自我之道,當真難能可貴。老夫自你跌落這裏後,便探你虛實,觀你心性,你品行端正,心存善念,禮儀周到,昨日與你對酒,就是探你對生死之道的看法,今日三問是對你修道之心的觀察,你有所不知在你醒來之時我就有了一個想法,但並不想告訴你。”

葉寒煙微微詫異,“前輩既然不想說,為何今日要說與我聽?”

“因為今日我不得不說,昨日勸你喝酒,本以為你會主動提出來,那知你另有所想,今日我隻好自己提出,否則怕是沒有時間了。”

葉寒煙聽到此處,頓時明白,清玄子還是想助他出穀,這樣清玄子自己說不得就會一命嗚呼,不存於世,葉寒煙心下不忍,趕緊搖頭示意,“前輩還是打消念頭吧,我隻有半年可活,出去也是做不了事情,到徒勞母親,爺爺傷心,我心不安啊,且我若出穀,比耗費前輩畢生功力,乃是罪人,前輩莫提的好。”

“小子,聽我說完,事情雖如你說,但我不會身死”清玄子很是激動,見到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且是一段倔強之詞,心上惱火,雙手竟有些顫抖。葉寒煙見狀,心下不忍,端起茶遞給清玄子,那隻對方一抓推開,口中說道,“你拜我為師!”

“啊!”葉寒煙見奉茶不要,給推了回來,便拿起自己茶杯喝了一口,尚未咽下去,就傳來清玄子這樣一句,頓時口中茶水噴出,腰下長衫,打濕一片。

“咳咳,前輩說笑了吧”葉寒煙一邊擦拭,一邊抬頭問道,這不是開玩笑是什麽,

“你看我像說笑嗎?”清玄子板著臉看著葉寒煙,眼裏很是嚴厲,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教訓的意思。

“不像,但前輩,這不妥啊,就是我答應,李木子前輩也不會答應啊”葉寒煙說道,

“有什麽不妥?他不答應,我收拾他,師傅收徒弟還要徒弟答應?反了!”清玄子臉色一沉,沒想到葉寒煙說出這樣的話,

“前輩您誤會了”葉寒煙站起,走到清玄子麵前,“您想我拜您為師,乃晚輩前世修來的福分,但卻與李木子前輩同輩,共為心清道第五代弟子,而宗內當今主事之人乃是第六代,豈不成了師叔,這讓他們如何見人,總不能天天追著我一個十幾歲小孩子屁股後麵躬身作揖,請師叔明示,請師叔指正”一邊說著,一邊躬身作揖,甚是滑稽。

“滾”清玄子見狀,一腳揣在葉寒煙屁股上,抓起茶水咕咚喝掉,本來還想跟他說說他這折扇一事一時也沒有了心情。葉寒煙知趣的往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