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旭東監獄 二

工作坊是個較為嘈雜的地方, 從樓梯口就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走進去後,更是看見百餘個拚盡工作而咿呀。響的紡織機,操作者穿著清一色的亮橙色的囚服,走道間巡邏著七八個獄警。

白塔認為葛利馬在旭東監獄裏以獄警的身份隱藏著。他在意識裏問道:“位置呢?”

“這裏有三個,這,這,這。”D指星星一樣指出嫌疑犯的位置。

白塔不露聲色地選擇了經過這幾點的路線,但探查之後遺憾地發現這些人都是囚犯。

“他們工作都相當認真啊。”確認完這塊區域,白塔停了下來,調轉話題對獄警說。

“……這絕不是單純的獎懲製度的功勞,這更是我們監獄弘揚的‘重塑人生’精神的功勞……”接話的警官很是健談。

“‘重塑人生’這個理念是2001年提出來的麽?”白塔問。

“這個……“警衛支吾了起來,麵麵相覷。

“是的是的,確實是2001年。”後排的一名警衛一副“我想起來了!”的樣子說道,“正好是楊利調過來的那年啊,忘記了啊?”

“哦哦哦,對對對,楊利,就是他提倡的。”其他警衛也附和起來。

(楊利——楊全毅和葛利馬。這個易名也是簡單。)

白塔:“哦?看來你們說的楊利倒是做出了不少貢獻,那個部門的?”

“獄政科的吧……恩,對。”

白塔意念到:“D,看看獄政科!”

“恩……看見了, 那兒確實有一個可疑者。”

“應該就是他了。”

雖然有了可疑的目標,眾人也沒有放輕鬆對其他可疑者的搜查。特別是杜途,他從進入冷酷模式後,就一直不大和氣氛。

“我們應該趕緊離開這,囚犯太多,危險。”杜途護在D身邊,冷冷地說。

“但他們沒有任何惡意,你應該能夠感覺到。”白塔說,“這裏的囚服安順得像綿羊。”

杜途把頭一瞥,盯著一個正在認真工作的男子,這個男子正是被排除了的“葛利馬嫌疑人”之一:“我可不認為交換能把人的惡性完全洗除。”

“好了,我們快走吧!既然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了,抓住他不就行了嗎?”宋迪發表了她這次任務中第一次超過十個字的話。

警衛在大門口讓開了一條路,恭敬地說:“……這就是我們工作區這些年做出的巨大貢獻了,那麽,我們去生活區吧,路上會經過獄政科,我看你對這個部門很興趣的樣子。”

白塔等人點頭跟進,杜途卻杵在原地,他對白塔意念到:“我先上個廁所。”

“恩。”白塔回複道,隨著警衛走出了工作區。

杜途走進了廁所,待到白塔一行人離開後又走了出來,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被排除的可疑者”。

恰在此時,那個可疑者也抬起了頭,並不經意地撇過杜途一眼,緩緩地舉起了手。

“什麽事?”管理工作區的獄警見有人舉手,前來問道。

男子:“我要上廁所。”

“去。”

男子靦腆地衝獄警俯身笑了笑,然後朝著杜途走去。他微微含顎,目光始終低於水平線,臉上帶著閑適的笑容。

“對不起,先生,能不能讓一下呢?”男子停在了杜途身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眯眼笑道。

這是杜途的表情已恢複正常,他讓開身位,盯著男子笑眯眯的彎月眼說:“你口袋裏的東西好耀眼啊。哪裏來的?”

“哎呀?先生您真幽默,我一個囚犯,還有什麽耀眼的東西呢?”男子依舊笑眯眯,並把褲口袋掏出來在杜途麵前擺了擺,裏邊空空如也。

杜途抬手在空氣中作抓捏狀,然後虛握住拳頭,仿佛在手掌中藏著什麽東西。他把手撲在鼻子上,把這“看不見”的東西一臉滿足地吸進胸口,然後對男子說:“大量的遊離靈——我會來找你的,但這之前,不要被我的同伴發現了。”

說完,杜途轉身離開,跟上小隊。

男子默默地走進廁所——這是唯一有鏡子的廁所。男子瞧著鏡子,臉上的笑容漸漸崩解,他攤開右手,手上躺著一顆透著藍光的透明晶塊,他失神地看著它,發現自己的右手不停地抖動著。

“誒。”他重新握住晶體,邊搖頭邊歎息:“這下該怎麽辦呢?”

畫麵轉至白塔處,轉眼間他們隻距離獄政科十米之遙了。

“D,確定葛利馬在裏麵嗎?”

“恩。”

“宋迪,把這裏所有人都保護住,不要讓葛利馬有任何跳轉的機會,鎮真,聯係杜途,叫他快點過來。”白塔在心中默念,並停了下來指著牆壁上一條宣傳語評論起來,等待杜途。

“我來了。”杜途出現在眾人視野中。

“看準目標,他體內可能還有少量靈力(說明:靈能變異者能一定程度的自動富集和存儲少量的靈能),和他接觸,把靈力吸出來。

說著,白塔打開了獄政科的房門。

房間裏條理整齊地分布著七八個辦公桌,目標楊利就在正前方!

“封!”宋迪在心中大喊一聲,整個房間瞬間被一股密實的靈膜包裹住,靈膜不斷生長,像一層柔軟的保鮮膜一樣裹在所有人身上,除了“目標楊利”——他那兒光禿禿的,像滴在油層中的水。

“杜途!”

杜途點點頭。楊利是一個四十來歲,略顯壯實的警員,杜途走上去直接把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體裏沒有可吸收的靈力。”杜途說。

“那就開始吧。”白塔一聲令下。鎮真和宋迪突然一下堵在了門口,攔住了所有獄警。

“這是幹什麽?”隔在外麵的獄警略顯慍色,問。

白塔沒有理會,徑直走到葛利馬桌前,輕輕地把失效的靈戒和一張葛利馬的照片擺在了桌上:“這個你還記得嗎?”

楊利麵對這詭異的場麵,並沒有過多反應,不解地看著白塔。

被堵在門口的獄警察覺部隊,想擠開鎮真,可沒想到鎮真和宋迪構成的人牆何等的堅固,四五人的推擠竟然毫不起作用。

“讓他們安靜一點。”白塔在意識中說道。

鎮真從胸口口袋中掏出一個“小本本”亮在獄警眼前:“我們在執行機密任務!”

“什麽鬼!”

“這……”

獄警們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一半人很不滿意鎮真的說辭,更沒有要配合的樣子,他們或打電話給監獄長,或掏出警棍,或呼喚求援;另一半人則警惕地保持沉默,他們並不是覺得鎮真手上的小本本有什麽說服力,而是他們注意到被白塔突兀一問的楊利鎮定自若地對視白塔,形成了對峙的態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也不認識這些東西。”楊利拿過戒指,在眼前又搓又看,說。

(真話!)

出乎意料的,這是白塔從楊利的表情中讀出的答案。

(種種跡象表明就是他,莫非是我的測謊有問題?還是語言組織有問題?)

白塔繼續問道:“楊利——楊全毅的楊,葛利馬的利。不要再裝了,你已經暴露了,不論你藏匿得多麽深。”

“你害怕傷害別人,所以你沒有自己出手,而是要李哲成代勞。但即便如此,你還是過意不去,你無法掩蓋你心中的罪惡感,所以你來到這個監獄,嚐試用善行來彌補惡果。不是麽?”

白塔在桌前站得筆直,居高臨下地看著楊利。

聽到這裏,楊利居然顫抖起來,他緊緊閉上眼,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難受還是欣慰,隻見他眼眶飛速染紅,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見到此景,剛剛激動得要製服鎮真等人的獄警也一副“發生了什麽”的樣子。

白塔則被楊利的回複“震”住了。

(太好了?)

楊利繼續喃喃著,四十來歲的男人的哭泣聲並不動人,他一隻手蹭去眼淚:“太好了,我終於為葛利馬做了些事了!”

白塔一聽,如夢方醒,他立即對宋迪大喊到:“宋迪,開啟最大功率的封印,這個監獄能包多大包多大!”

“什麽!?”宋迪原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聽到這聲大吼,不由一愣,但也沒拖延,立即展開了屏蔽空間,“我隻能這棟樓和工作區包進來。”

“能持續多久?”白塔這才用靈能鎖鏈說,獄警聽到白塔所說的“封印”,臉上的反應正是可謂是多種多樣。

“最多三十分鍾,區域太大了!”宋迪說。

“什麽情況,這不是葛利馬嗎?”鎮真衝D問道,“他確實是可疑者吧。”

D的瞳孔展成藍色:“確實是有線。而且還很複雜……”

白塔:“這不是葛利馬。這是犯人。葛利馬和犯人交換身體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發現我們的。鎮真,我們需要獄警的合作,沒有時間了,三十分鍾太少了。”

“是!”鎮真點點頭,對獄警說:“以下你們聽到的都是國家機密信息,之後會有人來處理你們獲知問題,現在的情況是……”

同時,宋迪立即撥通了主基地的衛星連線,以獲取進一步授權。

白塔轉回頭看著楊利,臉上偽裝的表情全部消去——也就是沒有表情地對他說:“沒想到葛利馬居然會和犯人合作。我的疏忽,他在這裏十多年了,修改了那麽多人的性格,有屬於他自己的勢力也在情理之中。我問你,葛利馬是什麽時候和你換的身體。”

犯人誠實得像個老好人,絲毫沒有隱瞞:“今天早上,葛利馬精神很不好,我問他原因,他說有人要來抓他。我提議和他換身體,然後就換了……”

(好誠實……)

(但葛利馬是怎麽知道我們來了?)

“他是怎麽知道有人來抓他的?”白塔問

“他沒有告訴我,他說我不必要知道。天哪,我居然說漏了這麽多東西。葛利馬,我對不起你啊。”“假葛利馬”哭著說。

(今天早上?難不成是那波人?他們是誰?)

白塔指著“假葛利馬”:“D,仔細分析他身上的線,葛利馬今天早晨才和他換的身體,看看他在哪裏。葛利馬的靈能不多,不可能轉移多次。我們務必要在半個小時鎖內抓住他。”

白塔在心中剛剛默念完,一聲巨大的轟鳴毫無征兆地響起,窗戶玻璃無一例外被震成了碎粒。

眾人無不嚇一大跳:“怎麽了!?”

“爆炸!爆炸了!”一名警衛指著隔壁的工作坊,那兒濃煙滾滾,火焰高燎。

“滴滴滴滴滴滴!”監獄的警報聲高鳴,蓋住了一切說話聲,霎時間一切都亂套了。

“砰!”不知是不是錯覺,大家聽到一聲槍響。

“是越獄!越獄了!“的警衛指著監獄的外牆——由於爆炸,其下沿被炸出了個兩米見方的大洞,一名從工作坊逃出來的囚犯試圖跑過這洞口,被燈塔上的狙擊手當即擊倒,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後麵逃出來的囚犯見此,不敢輕舉妄動。

“這一定是那個人弄的。”白塔想起留長發的男子。雖然沒有證據,但白塔就是這麽感覺的。

這或許是他的第一次用直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