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戴駿
杜途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發愣地看著前方，焐熱的天氣焐熱了杜途焐熱的頭腦。他腦子裏的想法像多士爐裏燒焦的吐司一樣，嘣兒地彈出來，還帶著一絲糊味兒。
他跟昊文王打完之後，就決定和小小先行離開，他在昊文王留給他的銀行卡前猶豫了會，還是厚著臉皮拿走了。他沒有把這事告訴小小，隻是跟他們兩打擾昊文王和他女朋友的二人世界了，這些天先出去住會兒。
“我應該把他強行帶出來的。”杜途冷不丁地說道。
這話把他拉回了現實，他側頭一看小小，發現她已經熱癱在了長椅上。杜途摸了摸口袋，裏麵是昊文王留下的銀行卡，這是他們唯一的活動基金了：“小小，我們購物去。”
於是，兩人展開了在商城為期一下午的地毯式搜刮的作戰行動，其中杜途的作戰力遠超身位女性的陳小小。然後兩人在飯館進行了超量的補給，帶著戰利品於一家酒店搭建了臨時營寨。
一進屋杜途就癱倒在彈性十足的大**，把如山多的商品隨手扔在了沙發上——電腦、手機、食品、衣物、藥品。
小小則在兩張**跳來跳去，顯得活力十足。杜途嗔怪了她幾句，她於是便安靜地起剛買的手機。兩人忽然就這麽相安無事地安靜下來，而且杜途在吃飽喝足的催化下進入了夢鄉，他又做了那個夢：
恍惚間，杜途感覺到腳底有些清涼，低頭一看，竟然發現自己處於一片汪洋的正中間！海麵泛著碧光，遼闊到沒有邊界。抬頭看天，天上有個巨大的黑洞，突兀地在一片碧空中撕裂而出。
黑洞發出嗚嗚聲，整個汪洋都與之共鳴，不知從何處冒出了無數小白球飛速衝向黑洞，消失不見。與這個過程相反的，同等數量的，透明如玻璃的小球從黑洞向四周噴出……
“雲城7.8級大地震，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讓我們繼續最新的報道……”杜途迷糊地睜開了眼睛，電視的聲音把他叫醒了。此時小小正蜷縮在被子，眼睛略顯濕潤。
看來自己睡過頭了。杜途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
誒。
“生命奇跡，102小時！” 杜途從沙發上拿來一個抱枕，送到小小麵前，然後靠近小小坐了下來，兩人靜靜地看起了新聞報道。
“5.6級餘震，救援任務遭遇困難！”
“神奇女子屢立奇功，幫助找到被困人員十六名……”
屏幕上不斷出現中消防官兵和解放軍戰士穿梭在廢墟之上的畫麵，杜途看了忍不住皺住眉頭，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劉長官、彭驥、孤墳……
嘖。杜途偷偷瞥了小小一眼，她仍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睡意全無。
杜途心中暗歎口氣，心中思索起來——靈。
什麽是靈？這種東西既然存在，為什麽我們從未見過？
杜途想起了瀕死體驗。
瀕死體驗，意思是指一些命懸一線但奇跡般生還的人，他們在生死之間的體驗。有醫師曾發現，一些瀕臨死亡但搶救回來的患者，經常有一種靈魂出竅的特殊體驗——比如在手術中，患者明明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但在清醒之後卻能回憶起手術過程中的情形，而且還異常正確。他們聲稱在手術時飄在上空看見了一切。
類似的說法俯拾皆是，普遍相同的是：他們都感覺到了鄰近死亡般沉寂的黑暗，但不覺恐懼，反覺安定與沉靜。接著，他們感受到了光芒，柔和而有穿透力的光芒，他們被其領入到一個看不到盡頭的通道，遠處隻有光芒。有些人還能聽到已逝者的呼喚。最後，他們感覺到了脫離，與世界的脫離。他們感覺自己變得輕盈、超脫、空。
不過這種體驗到此處就停止了，因為他們被醫生救回來了。
這就是靈麽？為什麽和我體驗到的完全不一樣呢？
杜途想起在研究所裏大個子死後的那個小光球，靈魂應該是樣子的啊。而且我能感受到別人的情感，這又是什麽原因呢？
在看完那份資料後，杜途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異能是不是人為的——國家不是在研究因靈嗎？什麽“人類靈力密集度報告”，“人的靈體改造計劃”，不就是指做出我、彭驥那樣的人麽？
杜途深深地思考著，待到他想累了，小小已經呼呼睡去，電視節目也已經結束。
杜途見此，小心地顛著步子，關掉電視和點燈，出了門。他掏出手機，撥出了昊文王的電話：“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我……”杜途無語起來，“現在不冷靜地可是你了。”
他走至樓下，乘上的士直奔家的方向，準備與昊文王在交涉一次。
不過當他來到家門口時，房間的燈是關的。
不在？
杜途掀開門前第六盆花，這是他放備用鑰匙的地方，可此時鑰匙卻不見了。
“我我我！”杜途終於氣憤了起來，“這個時候鬧什麽脾氣！額，莫非……”
杜途想到一個可能性，飛快跑到門衛保安處，值班人正是今日上午還見過的老紀。
“嘿，紀老，今天下午有什麽奇怪的人來了嗎？”杜途說。
“奇怪的人，沒有啊。”紀老肯定道。
“那，你看到昊文王了麽？”
“哈？他不是去旅遊麽，我看他下午和他女朋友帶著一大堆行李去了機場。莫非你沒有帶鑰匙？”。
杜途驚訝地看了紀老一眼，暗想這廝烏鴉嘴真厲害。
“沒事了，沒事了。”杜途應付道。
出去旅遊了？這個節骨眼上？是要去避難吧？杜途苦笑著，也好，昊文王也不是太笨，嘴上說說，身體還是挺老實的。
杜途再次撥起昊文王電話，並往賓館走去。
“你撥打的……”
杜途一聽那親切的女客服聲就親切地摁下取消鍵，心想昊文王究竟在幹什麽。
“究竟在幹什麽？哈哈。”杜途莫名地笑了起來，看起來是回憶起了什麽。
這話，貌似在那個時候說過吧，杜途心想，就在第一次“決鬥”之後。
在“摘花事件”後，“究竟在幹什麽？”這句話就變成了杜途每日必問的問題。他雖然完勝了昊文王，但他並沒有被尊稱為好哥哥——並且他發現，“好哥哥”和“昊哥哥”同音。
昊文王每天也不知道在做什麽，總是悶在房間裏不出來，發出“嗯，嗯，啊~~”的喘息聲。那時正值暑假，杜途雖然每日每夜地在外麵玩，回來得非常晚。但是他發現昊文王經常比他還晚，經常半夜一兩點聽到洗澡的聲音。
“他究竟在幹嘛？”杜途問。
終於，這個疑問在暑假的 最後一天揭曉了。在杜途站在豔陽中發呆，想著自己暑假作業還沒有動筆的悵惘時刻，昊文王出現了。
“你這是基因改造了嗎？！”這是杜途看到昊文王第一眼時的想法。
昊文王極為健碩，肌肉看起來就要爆炸了，像極了一個叫“狂扁小朋友”的遊戲裏的紫色暴力兒子，餓不，可能是紫色暴力爸爸。
“你這是要幹嘛？”杜途警惕起來，他終於明白了昊文王這兩個月早出晚歸是幹了什麽，“我可已經打贏你了。你要反悔嗎？”
昊文王雖是渾身肌肉，但他的臉卻一點沒有變化，他用稚氣的聲音說：“好哥哥。”
“哈？杜途簡直笑噴了，“哈，哈哈哈！
昊文王焦急地說：“你別忘了你的說法。說了好哥哥能再來一次的。”
“這。”杜途本想笑昊文王腦子少一根筋，但想到這兩個月來，他僅為此一直奮力鍛煉著，不僅收回了嘲諷，認真地回複，“好，來啊！給你一次享受弟弟待遇的機會你不要，盡管來！”
昊文王聽後，兩眉一橫，極為堅毅地向杜途走來，一股濃鬱的好萊塢英雄電影風撲麵而來。
這次，換做了杜途衝了上去，他降低重心，意圖攻擊昊文王下盤。他把包住昊文王的大腿，努力向後拉動，同時右腳鉤動昊文王另一隻腳，想先行將他絆倒在地。
這曾是杜途屢試不爽的戰術，而這次吃癟了。昊文王紋絲不動，他像個機器人一樣杵在原地，慢而穩地抱住杜途的腰，直接將杜途抓到了空中！
杜途欲掙紮，用腳纏住了昊文王脖子，然後腰力一使，準備在昊文王頭上來個觀音坐蓮。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L用。
昊文王死死地扣住了杜途的腰，然後，他做出了驚人的舉動——他直直地撲到在地上，把杜途壓在身下。
“噗！”杜途覺得一頭牛壓在自己身上，猛烈地掙紮，卻因為背部朝向昊文王，完全攻擊不到。
“啊啊啊！”杜途繼續加力，像條上岸的魚一樣蹦跳著。
昊文王則繼續加力箍住杜途的上腰。杜途感覺胸口極為不適，臉部漸漸成了醬紫色。
（居然被這種不會打架的人幹了。）
杜途也不肯服輸，兩人就這麽僵持著，一副要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你不就是要叫我把好哥哥叫回來了嗎，犯得著嗎！”杜途忍不住了，大罵道。
昊文王警覺起來，他的手實際上也壓的麻麻的，跟千百根針刺一樣，但他繼續加大力度，說：“我不是因為這個。”
“那你想幹什麽？啊，痛痛痛。”
昊文王臉紅起來：“那些花原本是想送給袁蓉蓉的，但是被你毀了，我就沒來得及表白。但是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她實際上有男朋友了。所以花的事情就算了。”
（袁蓉蓉，就是那個社會氣息濃重的妹子吧，她怎麽可能喜歡昊文王這種胖子，一看就知道是耍他的啊。）
“那你現在這是要幹什麽？鬆手啊！”杜途無語地喊道。
昊文王臉更加紅了：“我現在喜歡的是龐詩詩，她不喜歡欺負人的人。所以，作為我的哥哥，你不能待人友善點嗎？他要是因為你疏遠我怎麽辦？”
“噗。”杜途簡直要哭出來了，“這什麽鬼原因。”
（這廝是被上次打傻了嗎？）
昊文王貌似意識到了什麽：“對了，我現在打贏你了，我就是哥哥了 。”
昊文王鬆開了手，坐在了一旁，對著氣喘籲籲的杜途說：“我命令你以後不許欺負別人了。”
杜途偏頭望向遠處，簡直太羞恥了。
（他跟我一樣，沒有父母照看吧……）
杜途突然想到，他極不情願地望向昊文王，發現他一臉笑著地看著自己。
“不，還是你當哥哥吧。”昊文王忽然說。
“為什麽？”杜途說完就後悔了，為什麽自己要跟他搭話，太羞恥了。
昊文王自豪道：“比哥哥厲害的弟弟不是很酷嗎？”
杜途徹底被他打敗了。
杜途透過昊文王的憨笑，正好看到了被他毀掉的花園，此時已不是花期，卻長出了極為豔麗的一株紅花，在盛綠的背景中極為耀目。杜途這才覺得自己毀掉花園是件錯誤的事情，極大地錯誤。
他又忽然想到，在自己第一晚睡在這偷偷哭的時候，昊文王敲門時並沒有露出嘲笑的麵孔，而是拿著一副紙巾和一顆巧克力，關心地看著自己。
（他是一開始就想找個親人吧。）
杜途恍然大悟，低聲說：“好吧，我答應你。”
……
“哈哈哈。太羞恥了！”杜途在一個寂靜的巷子裏突兀地笑起來，“當初我怎麽這麽傻氣？昊文王倒是一貫的傻。”
杜途撐在牆壁上，笑得喘不過氣來。
（他絕對不會拋棄我的，隻是他的想法我實在是猜不明白而已，一定是這樣。）
杜途點點頭，繼續走在偏僻的小巷中，時走時笑。
他想起之後昊文王跟他說，他那兩個月一直健身，練力量，不知道怎麽打鬥。於是杜途作為哥哥的第一課就是教這個木魚腦袋格鬥。
而沒想到的是，昊文王什麽都遲鈍，唯獨打架的悟性高到爆表，沒過一個月就甩了杜途一條街。
杜途摸了摸手臂，一次意外中，昊文王還把杜途打折了手，在此之後，昊文王就一直沒和杜途練過手了。
今天我這也是找打，杜途心想，慢慢地放下了包袱。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起了杜途。
回頭一望，三名手持鐵棍的混混緊追一個滿是瘀傷的男子。
杜途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滿臉是傷的男子看上去很狼狽。
“他們不知道我最見不得的就是欺負人麽？”杜途攥緊拳頭，狠狠地盯著追逐的三人，“By 昊文王！”
被追的那人個頭矮小，體胖渾圓，跑起來像企鵝一樣屁顛屁顛的，速度比那三人滿上少許，但神奇地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哦，原來如此，杜途發現這個矮個頭正用這深巷複雜的地形甩開了混混。
（是本地人咯？杜途一如既往的對什麽事情都分析著。）
杜途暗暗計算，當矮個頭從杜途身邊跑過後，杜途猛地抬腳側踢，緊跟著的混混急刹不住，被鐵錘一般的腳跟正中麵門，沒有任何餘地地硬直倒地。後麵兩人趕緊停下，手持鐵棒，目瞪口呆地看著杜途。
“娘***，*你小子！”一名混混蹲下去查看倒地的人的傷勢，而另一混混則暴怒地揮起鐵棒向杜途攻來，“看來老子不揍死你！”
眼看著鐵棒即將揮下，杜途不慌不忙，不僅不退步，更是迎上前去，一個蹲身，一隻手抵住鐵棒近手端，另一隻手直取混混下體。
那混混是驟的一下，麵色蒼白，張口大叫，哆哆嗦嗦地彈回半米。
“女子防身術才是高效。”杜途小聲嘀咕著，轉過身來，卻不料一個沙包大的拳頭伺候了過來。
一身悶響，杜途捂著鼻子是後退三步，鼻子一陣劇痛不說，眼睛都泛起了淚水。
“*！看不清了。”杜途眼前一片模糊，跟打了馬賽克一樣。
一股推力吧杜途摁倒在地，咚咚幾拳打在了他的麵門上。此時杜途是狼狽不堪，下巴口都有些合不上了。
這下糟了……
杜途迷糊了兩秒，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小混混，他正高舉拳頭蓄力向杜途打來。
（可惡……要被這幾個小家夥給滅了……）
梆……杜途預想的劇痛沒有到來，反倒是小混混倒在了自己的身上，回神一看，那個矮個拿著一個鐵棒站在混混身後。
“快走！”矮頭兒扶起杜途，趕緊跑起來，聽他喘息聲，似乎比杜途還要難受。
“我自己來吧。“杜途支開挨個的手，雖說鼻子仍然疼痛不已，但不礙著逃跑。
幾分鍾後，兩人算是在一個從沒來過的小巷裏甩掉了混混，他們大口地喘息著。
“謝謝。”那人抬頭看著杜途，說。
“沒事，我這也算是積德了。”杜途想起了昊文王，他得把鼻子這傷算在昊文王頭上去，“他們追你幹什麽？”
矮個兒邊喘氣邊看著杜途，然後說：“不用你操心。沒事。”
“我！”杜途算是發現他今天注定倒黴了。
杜途轉身準備走：“好吧，那就到這了。”
矮個兒叫住杜途，把一個卡片交給了他：“等會，把這個拿下。”
“這是什麽？”杜途看得出這是張名片，卻在這漆黑的小巷裏看不見字。
矮個子沒多說，隻是衝杜途笑了笑，走了。
杜途懷著一顆好奇心走到路燈下一看，名片上寫著：
頂級黑客，戴駿
聯係方式：********
額？
黑客？
就剛剛那憨厚老實那樣？
還一張妥妥的名片？
杜途在路上放聲大笑，心想：如今的怪人真是多。
卻說在另一個地方，杜途所認定的怪人之一，昊文王，正在飛機上和關月在一起。轟隆隆的飛機引擎蓋住了一切聲音。
“你究竟要跟我說什麽？非要把我送回我家的。”關月甚是迷人，說出的話也帶有磁力。
昊文王一副迷茫地樣子看著窗外，要說嗎，這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了。
“恩？”關月水靈靈地大眼睛考驗著昊文王。
（必須說，正是因為他是我見過最美的，也是最好的，我才必須說啊！）
昊文王鼓起勇氣看著關月，憋足了氣。
（沒關係的，等杜途的事處理完了，我還能追回來的，怕什麽！）
在引擎的轟鳴聲中，昊文王閉著眼，用蓋過它的聲音說道：“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