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想解脫？問過我許怖白沒有！
隻是，彥安受傷太重，根基已毀，重傷依舊，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幸，彥安在人間派的傳承中看到一門秘術，據說是禁忌之術，源自於主宗，人間派中人向來不屑於使用，但是非常適合於他當前的局麵。
此秘術便是：長生守屍訣。
隻要修煉到還丹境，有了神識，便可施展此術。
彥安是半路出家的人間派，哪有這麽多講究，更何況彥薇年幼，豈可拋她一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於是彥安果斷施展守屍訣，變成守屍鬼。
後來，彥安種下妖種，用妖種結出地點妖果，點化了生活在峽穀裏的兩批咕咕妖，建立學堂，一直教化到如今。
十五年後今天，彥安生前殘留的法力已經消耗殆盡，失去法力的支持，彥安這一縷人魂，存世不久矣。
“如今我法力將盡，我不願淪為噬血妖魔，跌落非人。”彥安此時已經有交代完後事的通透，語氣灑脫。
彥安看著許怖白，開懷笑道：“不瞞師兄，師弟我之一生，前半生意氣風發，以為天下之大，任我縱橫！後半生探索掙紮，最後身軀魂靈局限於這狹小密地。師弟我早已身死多年，殘魂苟延至今，能夠撫育幼妹長大成人，能夠培養出這些咕咕妖，驗證我教化之道，實已十分滿足。”
“更幸運是臨死前掌門師兄恰好到來，讓我托付後事而無所牽掛，還能聽聽我這一生的故事，著實沒有遺憾了。”
許怖白聽著這遺言般的話語，不禁說道：“師弟，把你的學生們叫進來吧？”
彥安揮揮手，搖頭道：“不著急，師兄，我身體我清楚，還有更重要之事。”
接著，彥安陷入沉思之中，似是回憶什麽。
過了一會兒，彥安才慢慢說道：“當年，藏雲宗啟蒙恩師問我，‘不吃牛馬，你想吃草？’。許多年後，我領悟過來，凡人非草，妖亦非牛馬，同為開智有情生靈，我等修士與之有何差別？率獸食人，罪大惡極。率人食妖，差別幾許？雖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然而人隻為己，天人共棄。”
“妖非獸類，亦非魔怪，能言能通，亦通人性，若能毫無顧忌食妖，食人又何難！”
“……”許怖白也顯出一茶盞，裝模作樣地吃起茶來。無他，這不是掩飾被師弟指著鼻子罵自己是食人妖魔的尷尬嘛！
許怖白這廝剛來就打上好家三黑的主意，想吃清蒸熊掌，紅燒大鼠，白斬狼，剛才還想來個窯焗咕咕妖。
按照彥安這說法，豈不是罪大惡極，天人共棄！
似乎彥安不知道他正戳著許怖白鼻梁罵，估計知道也不在意了。將亡之鬼，都要灰飛煙滅了，想必掌門師兄不會這麽小氣吧！
彥安繼續道：“所謂吃牛馬，亦是吃人！是故以師弟所見，青嵐國中，食妖甚，食人更甚！隻因多轉一道，凡人還多遭一罪！”
彥安且憤且悲憫，“所以我不欲‘吃草’，也不欲‘吃牛馬’，天地靈機，天地自生，何須率獸食人，率人食妖！”
“這大半生，除了教化之道，我亦在鑽研如何更加直接利用天地靈機。許是天意使然，人間派這幾千年來同樣在鑽研靈機轉化之術。”
彥安舉起手中玉簡，語氣頗為自豪道：“這是我人間派三千年來苦心鑽研之成果，稱之為‘天靈造化術’！”
“天靈造化術聚天地靈氣，或接引靈脈靈機，以造化之術，可將尋常玉石煉為靈石！可將尋常紙張煉為符紙！可將尋常銅鐵煉為靈銅靈鐵！可將尋常皮革煉為靈革！可將尋常藥植培育為靈藥靈植！造化萬千，點凡為靈！”
彥安嘴角微笑，“師弟不才，經過十幾年苦心鑽研，終於在前輩的基礎上，將天靈造化術推演到種道層次，可點化六品靈物！”
許怖白驚的站了起來，“如此神妙？！”
“自然！彥安從不誇口！”彥安頗為自得大笑道，“我知主宗也有此類法術，但想必就跟三千年人間派的法術原本一樣艱深玄奧，極難精通吧？況且至少是玉液境，乃至金丹境修士方可使用？”
許怖白點點頭，點石成金的造化術，他自己也曉得，可是如同彥安所說這般神妙的造化術，他還真沒有。
“哈哈！”彥安開懷大笑，顯然相當得意，“三千年來嘔心瀝血，我人間派苦心孤詣出來之‘天靈造化術’，可謂高效！玄妙！易行！”
彥安朗聲道：“天靈造化之術，可布成陣，成造化法陣！可煉於器，成造化神爐！還丹境便可布置造化法陣！種道境便可煉製造化法器！開脈境便可使用法陣、法器造化靈材！”
彥安指著周遭說道：“師兄所見洞內靈材，皆是天靈造化術造就！”
“好！好！好！”許怖白忍不住擊掌叫好。
許怖白坐下來讚歎道：“人間派此術如若還丹境便可布施，開脈境便可用，那麽諸多凡人也可用靈石靈材洗煉，改易體質，那真可謂全人修行之人道盛世！”
“哈哈，全人修行，天地靈機怕不夠用吧！況且修士多便好麽？”彥安笑道。
“寒暑不懼，百病不侵，衣食無憂，全壽而終，如何不好？”許怖白斬釘截鐵說道。
許怖白又問道：“師弟可曾聽聞：‘修士乃第一生產力’？”
彥安搖頭，“師弟孤陋，不曾聽聞。”
許怖白道：“便是一還丹境修士，其法術可築泥為樓，庇護天下寒士！其煉器可為銅鐵耕牛，老朽亦能耕耘百畝！其煉丹可以救死扶傷，疾症藥到病除！”
說著說著，許怖白又想起了家鄉昆侖洞天。
昆侖界靈氣低潮，依附在昆侖界上的昆侖洞天自然也要緊巴巴的數著靈氣過日子。
於是，為了節省靈氣，作為耗靈大戶的修道者乃至修真者是有數量限製的。
作為主宗的嫡傳弟子，許怖白和師兄師姐們才有資格敞開修行，其餘別脈以及附庸宗門，就隻能在煉氣士境界停留，甚至很多具有修仙天賦的都隻能轉修靈耗比較低的武道。
武者和煉氣士為主的昆侖洞天，自然要在靈氣利用效率方麵下大功夫，於是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都出來了。
許怖白舉例道：“師弟也知道，昆侖界靈氣衰微，我等不得不對著靈氣精打細算過日子。昆侖洞天流行的出行法駕是四隻輪子的車，喚作‘大奔’。”
“大奔甚至稱不上法器，隻是件符器，以符籙驅動四個輪子運轉，靠著精巧的機械控製方向和速度，靈耗極低。但銅皮鐵骨武者亦可控符駕馭，日行數百上千裏！”
許怖白看著彥安，“師弟，你能想象，區區一介武者便可駕車遊**天南地北，見識東海西嶽！甚至還可以駕飛舟，禦長空，一日疾行千萬裏，朝遊北海暮蒼梧！”
許怖白高談道：“師弟須知，而這隻是一法駕！昆侖洞天中，還有更多以符籙為驅動之符器，種種妙用，無以言盡！”
許怖白自豪的說道：“我昆侖洞天，人人修行，非武即仙！無凍餒之患！無疾病之苦！人人安居樂生，賞三山五嶽，五湖四海之美景！得享終年，品千秋百態，繼往開來之文明！”
“而這些，皆是建立在廣泛利用修行之力上！故曰：修士乃第一生產力！人道興亡，我輩有責！”
許怖白張手問天，“試想想，如果東華界也如同昆侖洞天這般，符器盛行，非武即仙，這世界會有如何變化！”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講下來，許怖白偷瞄了眼彥安。剛才讓你裝逼驚到本座了，本座身為掌門師兄，也得讓你驚一驚！
白發蒼蒼的彥安沒有什麽震驚，隻有一臉憧憬，“屆時，就是是尋常凡人，怕也無饑饉凍餒之憂，亦無妖魔鬼怪之害，盛世繁華，天下大同！”
“隻是，師弟我看不到這一天了。”彥安看著許怖白，飽含深意的一笑，“至於會不會有這麽一天，師弟自然相信師兄本事。我長生門，無論主宗還是別脈，有能安分不生事的主嗎？”
“桀桀！”許怖白笑。
“桀桀！”彥安亦笑。
“師兄，請收好此玉簡。”彥安將玉簡遞給許怖白。
許怖白神識一掃，頓時明了這天靈造化術。
這一看，許怖白著實對人間派三千年研究出來的道法歎為觀止。
天靈造化術神妙如斯！
有了天靈造化術，至少到種道境，隻要處於富靈天地，修士們都無需對修煉資源憂愁了！
“妙啊！妙啊！真是妙哉！”許怖白越看越是驚歎！
“如此大禮，又是掌派師弟，不能不回報。再說，天靈造化術才到種道境，後麵還有一堆境界需要人間派鑽研攻克咧！師弟啊師弟！你想要解脫，師兄我可不同意！”許怖白心中盤算，開始迅速回憶自己所知的術法。
逍遙長生門果然不愧是頂尖魔宗，還真讓許怖白回憶起一門秘術。
“偷天換魂術！”
許怖白默默回憶，領悟這門功法，許怖白在學習功法上可謂天賦異凜，不多時，已經掌握了這門秘術。
外界天空中的白雲上，許怖白的主身忽然從騰蛇飛起，浮出雲外，向下四望。
此時地麵一處樹林突然飛出一隻雀鳥，卻是當地極為常見的黑尾白鳶雀。
這隻黑尾白鳶雀剛剛飛出鳥巢，外出覓食。許怖白望去，鳥巢中有六顆蛋。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正好！正好！君子藏器於身！潛龍藏身在淵！”許怖白招手從鳥巢攝出一顆蛋，通過妙法傳送到洞窟裏的神念分身之中。
洞窟裏，彥安看著許怖白接過玉簡，撐著的最後一股氣終於撐不住了，整個身體更加衰敗，渾身一股屍臭味。
許怖白見狀眉頭一皺，一揮手，咕咕妖和彥薇都被攝到前院來了。
“哥！”
“老師！”
彥薇和咕咕妖們落地之後看見彥安這般情形立馬擁了過來，泣不成聲。
方才彥薇已經同咕咕妖們說了彥安的事情，這些咕咕妖也知道自己的老師大限將至，即將魂飛魄散，永別天地。
彥安揮揮手，示意他們不要悲傷，彥安平靜的說道：“同學們，無須悲傷。生老病死，本就是天理循環。我等求仙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多災多劫。老師我運氣不太好，倒在了這路上，僅此而已。”
“老師！”咕咕妖們哭成一堆，彥薇淚濕了衣裳。
“同學們，下課了。但這隻是結束了老師的這堂課，你們人生之課，才剛開始，去吧去吧，去開啟你們人生新旅。以後跟著掌門師伯，要聽你們師伯的話。”
“你們的掌門師伯，神通廣大，道法高深，無論善惡對錯，自然有他的道理，都是逍遙長生客，掌門師伯不會害你們的。”
“最後，如同老師一直跟你們叮囑的，切不可透露本門本派名字！若非掌門同意，萬萬不可說自己是長生門或者人間派弟子！”彥安最後囑托道。
“是，老師！”咕咕妖們哭著點頭道。
蒼老的彥安無力的揮手道：“去吧，就讓掌門送老師最後一程便可，老師不希望你們看到老師最後模樣。”
“嗚嗚嗚！”咕咕妖們依依不舍，但看到老師樣子，還是聽話的離去了。
“老師再見！”咕咕妖們向他們的老師行了最後一禮。
“同學們再見！”彥安揮手送別。
溫柔的目送咕咕妖們離去，彥安眷戀的看了四周一圈，然後失去力氣一般，倒坐在門檻上。
“薇薇，你也在外麵吧。”彥安對彥薇說道。
“不！”彥薇淚流滿麵的搖頭懇求，“哥……”
彥安沉默了下，也不要求了，彥安倚著門對許怖白勉強一笑，“掌門師兄，師弟還有一話，九秘尋來不覺遠，大道深處有靈機。”
許怖白：“？”
彥安卻是不理會許怖白的疑惑，對許怖白道：“最後，就拜托掌門師兄焚毀我這殘骸。若得閑暇，請將我骨灰灑在故鄉，也算是我這遊子最後回報了。”
“放心，師弟！”許怖白答應到。
彥安聞言，欣然含笑，隨即身形僵硬，七魄散形，人魂消散。
就是這時！許怖白眼中神光一閃。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包羅天地，養育群生。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三魂永久，魄無喪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