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道殘骸天道屍
思索片刻，許怖白還是誦道：“逍遙聖境洞中天，五色雲藏大道仙。長生客在青雲祿，十方真義傳世間。”
此四句七言，乃是長生門認祖歸宗之詩，號為長生章。
逍遙長生門鼎盛之時，由於理念不合，不知分化多少別脈。
有分化也有回歸，有的別脈撐不下去了，或者其他原因，想要回歸主宗，便以此詩為證。
別脈掌派誦此詩，即放棄自己長生門別脈的地位，認祖歸宗，重歸主宗；主宗掌門誦此詩，即同意此長生門別脈認祖歸宗。
可以說，經過此番一場儀式之後，可逍遙長生門人間派這個別脈已經消亡。
歸宗儀式完成之後，彥安明顯輕鬆了下來，臉色也柔和了許多，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好跡象。
許怖白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施展長生守屍訣而成的守屍鬼。
是的，彥安早已非人，而是一隻人魂寄居肉身的守屍鬼。
長生守屍訣此術極其詭異，且說人有天地人三魂，天魂天生，地魂地造，人魂乃天地二魂應運而生。
或說天魂為超我，地魂為本我，人魂才是“自我”所在。
人死之後，天魂歸天，地魂歸地，人魂飄**世間，無所去，常眷其屍，日久而隨風消亡。
長生守屍訣，便是人之將死時，聚集周身法力引出神識在身體結成秘印。於死際秘印發動，鎖住七魄，留住形骸，又將人魂封入體內，封魂鎖魄，形成獨特的守屍鬼。
守屍鬼因為封魂鎖魄，因此就算身受重傷或者絕症也能夠仿佛生人一般維持下去。
隻是守屍鬼不能夠修煉，隻能運用生前殘留法力，能夠存在多久，就看生前留下多少法力了。
又或者，徹底淪為妖魔，噬血汲魂，奪人壽命以延自身。
隻是，許怖白看了一眼彥安，雖然魔門出身，修煉魔法，可彥安這出淤泥而不染的家夥顯然是不會讓自己墮落為妖魔。
“同學們，你們暫且在院子外等候。”彥安對咕咕妖們說道。
咕咕妖們對於彥安十分敬重，雖然不情願，還是聽話地退出到院門外候著。
“彥薇，你也在院子外候著吧。”彥安道。
一直沉默不見言語的彥薇帶著哭腔喊了聲，“哥！”
那聲音，可謂是黃鸝出穀鳴聲軟，乳鶯初啼清麗音，端是好聽。
許怖白不禁多看了兩眼，這聲貌俱佳，還有一對好大妖孽的白嫩小美人。
嘖！好大！許怖白忍不住再多看兩眼。
彥安安撫道：“乖。”
彥薇紅著眼，委屈巴巴地離開了院子。
彥安走到學堂門口，伸手道：“掌門請。”
許怖白隨著彥安飄出教室，來到前院。
彥安走到樹下池邊，池邊有石桌石凳，這石桌石凳也竟是靈材，而且樹下還有一道極為玄奧的陣法，可以屏蔽天機以及窺探。
至於這棵老樹，同樣不俗，靈機內蘊，靈光流動，顯然也是一株靈植。
許怖白倒也不客氣，朝著一張石凳一屁股坐下，一坐下就直接問道：“你還有幾時可活？”
彥安也坐了下來，笑道：“掌門師兄亦知，長生守屍訣失去了法力支撐是如何痛苦。能撐到掌門師兄到來已是萬般艱難，如今牽掛已了，彥安願隨時解脫。”
“哈哈。”許怖白發出意味深長的一聲笑。
“哈哈。”彥安也發出一道莫名的笑聲，隻是伴隨著笑聲，彥安的魔氣開始泄露。
一絲絲黑色魔氣從彥安軀體飄出，彥安麵容驟然扭曲起來，變得麵目可憎，極其唬人。
“桀桀！還請掌門師兄，幫我壓製下魔性。”彥安聲音怪異的說道。
“桀桀！”許怖白樂了，還不是咱魔道中人，裝什麽白蓮花！
吐槽歸吐槽，許怖白大手一揮，彥安渾身往外冒的黑氣頓時湧回了體內。
“呼呼！掌門師兄見笑了。”彥安麵容恢複正常，隻是顯得很虛弱，他從懷裏掏出一物，呈在掌心，這東西看起來就是一顆普普通通的鵝卵石。
“十年前，主宗與我聯絡上，幾番交流之後，主宗向我提了兩個需求。”彥安看著許怖白。
許怖白點點頭，“其一，指引安全落腳之地。其二，探聽‘天道石’消息。”
彥安嘴角勾起，微微笑道：“說起來，師弟我已十多年沒有離開過這處密地了，也不知道提供給掌門師兄的位置，掌門師兄可曾滿意？”
“滿意，非常滿意！”許怖白點點頭，猶有回味道，“那碳烤烏鼇滋味著實鮮美！”
“哈哈，可惜師弟我施展了守屍訣後就沒了味覺，品嚐不了這好滋味了。”彥安笑道。
“著實可惜。”許怖白歎道。
“說到天道石，”彥安看著手心的鵝卵石，“恰好，人間派正好有一天道石，而這枚天道石……”
彥安眼神轉向許怖白，“又恰好是三千年前主宗所寄存，不知主宗可還記得此事？”
許怖白笑笑，“自是記得，不然也不會有這一問了。”
“哈哈！”彥安大笑，將鵝卵石遞給許怖白，“這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許怖白接過鵝卵石，上下轉動，左右翻看，神物自晦，這天道石同樣一副平平無奇樣子。
若非許怖白憑借著金丹境的高深道行細細感應，還不能感知那一絲隱約間泄露出來的，如九天之高，似深海之闊，極其悠遠博大，淵極難窮的天道氣息。
盤著天道石，許怖白的思緒回到十年前，他繼任掌門時候，和師父白無塵在密室裏的一番對話。
當時在密室裏，自家師父，冷麵逼王白無塵難得地露出歎息的神情，“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三千年來，天道有缺，靈氣日絕，我輩不曾伸張，著實愧對天地生養之恩。”
“師父請說人話。”
“鏘！”不消說，十年前自己的頭師父就敲不動了。
回想起師父若無其事的收回骨折了的中指的樣子，許怖白不由得又裂起了和當時一模一樣的龍王笑。
哈哈，我的師父喲！
咳咳，接著回憶，接著回憶。
“咳咳！”師父裝模作樣地醒了醒嗓子，“且說數萬年來，東華界以正道魁首天道門為主的天道盟大肆摘星捉月，捕捉無數天外星辰，煉入東華界之中，同時掠奪萬界天道本源，壯大東華界天道。”
“經過數萬年的掠奪，東華界方為大千世界。其中代價，便是成百上千之小千世界天道有缺，靈氣衰微。”師父高聲起來，“而我們昆侖界，便是其中一個受害者。”
師父遺憾道，“當年祖師們逃來時，其實帶有可補足昆侖界天道的天道石。隻是沒想到昆侖界本源雄厚，被掠奪也甚多，所帶天道石，根本不足以拯救昆侖界，不過是延緩了天道崩潰的速度。靈氣低潮，不過是天道崩潰的一個表征。”
師父神色嚴峻，“天道崩潰，依附昆侖界的昆侖洞天同樣會隨之崩潰！”
師父看向自己，“徒兒，盡管我們逍遙長生門乃是東華界而來，然而傳來三千年，你我皆是昆侖界之人，生於斯，長於斯，昆侖界方為你我家鄉。”
許怖白還記得自己當時一聽就知道來事了。
果不其然，師父隨後說道，“咳咳，徒兒，你作為長生門掌門，昆侖界如今修為最高者，可以說是昆侖界扛把子，昆侖界最高的人，天真的要塌下來，該是你撐起來的時候了。”
“所以這就是讓我當掌門的理由？”自己抱手瞅著師父，態度要多睥睨就多睥睨。
沒想到師父眼一暼，“你忘了我們長生門是怎麽推選掌門的？”
“哎喲喲！”許怖白搖搖頭，當時自己咋一下子忘了，“強者為王！”
師父露出關愛弱智的眼神，自己頓時受不了了，“師父你就說吧，要我幹啥！是殺是搶是奪，您老人家發個話，就算是您要黑澤那狗日的媳婦兒，徒兒我也二話不說立馬把她搶過來！”
“咳！”師父被自己嗆得咳嗽了下，兩隻大眼瞪著自己，“呸！想要為師不會自己搶啊！要你這孽徒做甚！不對，為師用搶？不對，為師怎麽會和曹孟德一個愛好！”
啊哈，師父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這老不正經的，自己情不自禁地陰笑道，“桀桀，原來師父您老人家好這口啊。徒兒知道了，您老人家下次生日時候，徒兒造一座銅雀台，讓師父您玩個痛快！”
本以為師父這個冷臉老逼王會嗬斥自己，不料師父反而露出曖昧的笑容，“乖徒兒，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可別忘了盡你的孝心啊。”
“艸！師父你不回來真的吧！你真好這一口！”看見師父表情，自己頓時驚了。
“你記住就好！”師父淡淡地說了一句，然後咳咳兩聲，繼續說道，“你需要前往東華界，明麵上為師門重返東華界打下根基，實際上，卻是要搜尋天道石，補足昆侖天道。然而昆侖界天道有缺，本源不足，無法激發傳送陣，重返東華界。隻有十年後，借助九星連珠的力量，才能傳送你至東華界。”
於是就有了九天前自己這穿越之旅。
“天道石……”許怖白還記得師父白無塵當初的眼神，一向冷臉裝逼的師父眼色裏也不禁出現一絲狠厲。
“天道恒古長存，然因人心而顯。有人則天道顯，人無則天道隱。”
師父目光陰沉的問自己，“你可知，祖師們手中的天道石，是怎麽來的？”
作為魔門，還能怎來？
自己咧了咧嘴，“自然是殺個屍橫遍野，殺個天翻地覆，強取豪奪而來！”
師父露出了嘲諷的神情，嘴皮子動了動，“煞筆！”
自己那時候氣的啊，當即就跳了起來，“哎呀師父你咋還罵人！”
師父不屑的瞅了自己一眼，“如果靠殺這麽簡單的話，天道石還能叫天道石嗎？”
“聽好了！聽仔細了！”師父臉色冷峻的說道，“天道石，乃天道本源所化。天道因人而現，需得足夠多人‘觀道’，‘悟道’，天道才會越來越明顯。行道者博取眾人之智慧而‘行道’，可引發人道洪流，以星星之火，成就燎原之勢。於此之時，人發殺機，山河易色，改天換地！”
“而在蒼天已死，黃天新立之時，篡奪其勝利果實，截取此人道洪流，便可奪取天道本源，凝固於天道石之中。”
“天道石，即天道屍！亦是人道之骸！”
師父看著自己問道，“徒兒，你可知道，在絕境中，被給予美好和希望，然後又被奪去是什麽滋味嗎？”
自己打小就不知道什麽叫做不如意，所以自己理直氣壯的回答，“當然不知道！”
“……”師父沉默了，“總而言之，天道石便是如此篡奪而來。每一枚天道石背後，都以無數生靈為代價，可謂滅世！東華界的情況更為複雜一點，東華界作為大千世界，人仙、地仙頗多。地仙合道於地，人仙合道於人。東華界奪來的天道石，大多被這些人仙、地仙煉入己身。由於人仙地仙乃是寄托天地而存，受製於天道，也就相當於壯大了天道。”
“所以，徒兒我不必那麽麻煩，直接屠仙滅道，就可以搶回天道石了？！”
師父聞言嘴皮動了動，雖然沒有發出聲音，可以那嘴型分明是那兩個字：煞筆！
“所以，你去了東華界，首先是尋找那些還沒被煉化的天道石！”師父眼神不善的瞅著自己說道，“你過去之後，切莫多生事端！尋找天道石為重！你需要找到九枚天道石，如果找不到數，你再考慮掀起人道洪流，誅人仙，滅地仙，奪天道石。”
“誅人仙！滅地仙！奪天道石！好的師父！是的師父！”
“嗯？！”師父眼帶殺氣，“你究竟有沒有聽懂為師的話！”
“聽懂了聽懂了！保證完成任務！”許怖白記得自己像隻啄食小雞，頭點不停。
“哎。”師父歎了一口氣，“你這去，定⽣不良。憑你怎麽惹禍⾏凶，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
“我說出半個字來，你就知之，把我這猢猻剝⽪銼⾻，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叫我萬劫不得翻⾝？”
“……你這孽徒，就不能讓為師把逼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