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就算畫得再像,這人也不是她的南淮

收了筆,畫中之人的容顏一如往昔,也不知道兩年過去了,他有沒有變?

紙上的血墨已幹,衛靈綰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撫上畫中人鬢發,而後是眼睛、鼻子、還有他的唇,仿佛就像是,在觸摸真人一般。

然而到底,他隻存在於畫中。

就算畫得再像,這人也不是她的南誰。

“爹爹...你到底什麽時候,才來接芮芮啊?”

**傳來孩子的囈語,衛靈綰瞬間回過神,她壓下眼中的酸澀,將衛芮抱在懷裏,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芮芮不要急,很快,爹爹很快就會來接芮芮了。”

從衛芮意識到,她應該有個爹爹開始,衛靈綰就一直在對她重複這句話。

說到最後,她自己甚至都要相信了。

前一晚用血過多,直到第二天中午,衛靈綰才從睡夢中清醒。

衛家人對此也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女兒(妹妹)有秘密,他們其實都知道,畢竟衛芮隻是個小孩子,有些事情在談話間總會不經意的泄露。

比如,我昨晚見到爹爹了。

衛靈綰已經將可能成真的秘密,全都告訴了家裏人,由此也就不難猜測,芮芮口中的爹爹,到底是誰了。

盡管如此,衛家人還是裝作不知道,就算第二日看到她白得幾近透明的臉色,也要強忍著假裝不知情。

這是綰的選擇,他們沒資格勸。

況且如果不是綰,他們又怎麽能活到現在,而她又怎麽會和寧王分開?

如此一來,他們就更沒有立場,去勸解她不要這麽做。

隻能竭盡全力對她好,幫她養好身體。

“綰,這是娘剛熬的燕窩,你嚐嚐?”

“謝謝娘。”

衛靈綰嚐了一口,滿足地眯起了雙眼,“真好吃!”

“好吃就行,你慢慢吃,娘給你祖母和大嫂送一碗過去。”

“好。”

放下空碗,她抬腳進了前院,正瞧見衛蘭蘭在蹲馬步,衛芮就坐在一邊的小椅子上,煞有其事地看著,時不時再指點幾句。

“蘭姨你這個姿勢不對,二舅舅的馬步不是這樣紮的。”

“蘭姨,你也太不認真了,再這樣,我要去告訴二舅舅了。”

“閉嘴!”

小姑娘佯裝生氣,狠狠地瞪了小豆丁一眼。

然而衛芮根本不怕她,朝她做了個鬼臉後,轉身就往屋裏跑。沒想到直接看到了衛靈綰。

她像是得了人撐腰似的,小步子邁得更快了,到最後直接抱住了衛靈綰的大腿。

“娘親,蘭姨欺負我!”

“二姐姐我沒有!”

衛蘭蘭慌忙反駁,可她又不敢隨便亂動,再動一次,她今天這馬步算是紮不完了,最後隻能幽怨地看著三姐姐,希望她能相信自己。

“你啊...”

食指刮上了小豆丁的鼻子,衛靈綰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麽德行。

“你就仗著蘭姨寵你。”

說著,她一把抱起衛芮,抬步朝門外走。

“蘭蘭,我帶芮芮去村子裏走一圈,娘若是問起,你和她說一聲。”

鄉下和京都不一樣,在這裏哪怕是女人,那也是家中的一份勞動力,所以不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住到這兒之後,衛靈綰出門的次數,明顯比以前要多得多,不過最近卻少了不少。

剛來的時候,村子裏的人都以為她是未婚生子,裏長幾次以敗壞風氣為由,想要將她們一家趕出去。

如果不是家裏有三個會功夫的男人,可能還真讓他們得逞了。

不過也是這個原因,使得他們家和村子的關係,不算太好。

直到後來,程楊村和隔壁村鬧了矛盾,衛峰帶著兩個兒子,將來鬧事的人打趴下,他們和村民的關係才漸漸好了起來。

與此同時,衛家人也對外聲明,女兒已經嫁過人,隻是丈夫因為一場意外,從此了無音訊。

他們為了照顧女兒,於是就將她接回了家。

盡管如此,衛芮出生後,還是被很多人明裏暗裏地說閑話。

尤其是前段時間,她們拒絕王家的提親後,這樣的閑言碎語就更多了。

“娘,那個是不是小芙蝶?”

衛靈綰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隻蝴蝶。

“芮芮真聰明,那就是蝴蝶。”

得了稱讚,小豆丁立刻揚起笑容,臉上的小酒窩也跟著一同浮現。

娘倆玩得正開心,可總有人不知趣,非要湊上來。

“衛三姑娘,好巧。”

“福貴,對此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寧王府的正廳上,莫辰淮坐在上位,下邊跪著福貴,他的旁邊是蘇管家。

今早王府突然來了一次徹查,最後在福貴的櫃子裏,找到了一張畫有王府地形的圖紙。

“王爺,老奴向您擔保,福貴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蘇管家突然趴伏在地,福貴是他一直看好的人。

原本打算,過幾日就將他認為義子,以後再慢慢教導他管家事宜,卻怎麽都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莫辰淮沒理蘇管家,目光直視福貴,漆黑的眼眸中盡是危險。

福貴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故作淡定答道:“回王爺,這圖紙奴才並沒有見過,也與奴才無關。”

“那它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房裏?”

“奴才不知。”

兩次回答都是不卑不亢,雖然沒有證據,不過莫辰淮已經相信了大半。

更確切的說,他相信蘇管家看人的眼光。

福貴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不過現在,他卻不能放了他。

“王爺,福貴屋裏的東西,都在這兒了。”

韓英拎著一個大包裹,突然從門外走進來,將它放在福貴的身側後,又直接將它解開。

“這裏的所有東西,屬下都已經檢查過,除了那張圖紙,再無其的發現。”

包裹中有一卷畫,隨著包裹被解開,倒在了地上,隨後發出“啪嗒”一聲響。

莫辰淮聞聲瞧過去,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懷念,卻又瞬間將其掩藏起來。

韓英將包裹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在男人麵前,以便他再次確認一遍。

包裹漸空,很快,裏麵就隻剩下那副畫。

韓英猶豫了片刻,將其拿到莫辰淮跟前。

“王爺,這畫...要展開確認嗎?”

“不必了。”

莫辰淮偏開目光,臉色似乎變得更冷,不過還是沉著聲下令。

“韓英,你將福貴先關起來,等查明了真相,再決定怎麽處置他。”

“是。”看清來人的麵容,衛靈綰嘴角的弧度不由得降了下來,衛芮也是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

“王公子,好巧,你也出來散步啊?”

“不是巧合,衛姑娘,”

王大少上前一步,想要拉近和她的距離,一雙眼睛死死地鎖在她身上,一點都不願意錯開。

“我已經在這裏,等了你快有半個月了。”

衛靈綰每次帶女兒出門,散步的路線基本上都是定的,隻要留心觀察,任誰都能知道。

她不留痕跡地後退一步,拉直了嘴角的弧度,盡力壓住心中的不耐煩。

“那不知王公子在這兒等我,又有何意圖呢?”

“我...就是...那個...”

俊俏的臉瞬間被一層薄紅染透,王大少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上門求親,衛靈綰從頭到尾都沒有現身,所以他敢直言自己的心意。

可現在心上人就在跟前,就算他再大膽,直言心意的時候,還是會覺得羞怯。

“既然無事,我就先告辭了。”

有過戀愛經曆的衛靈綰,一眼就看出這人的心裏所想。

不過她可沒空,看他在那兒“支支吾吾”的糾結,到時候被人看見了,估計又是一堆閑言碎語。

抱緊懷中的女兒,她轉身就要離開。

餘光瞥見了她的動作,王少爺心中一急,直接毫無顧忌地大聲道:“三姑娘,我心悅你!”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麵的話也就沒了阻礙,隻聽他在身後繼續說:“我希望,能娶你為妻。”

“我知道你有一任丈夫,甚至還和她有個女兒,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

“隻要你願意嫁給我,我會像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芮芮好。”

話很中聽,說是甜言蜜語也不為過。

若是普通女人聽了,就算不會感動到落淚,心裏也會有所觸動。

然而衛靈綰沒有,她的心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起任何波瀾。

甚至開小差的想到,王大少這行為,要是放在京都上流的圈子裏,應該算是x騷擾吧?

鄉下人和貴族之間的差距,果然很遠。

她停下腳步,回頭轉身,發現王大少還站在原地。

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因為她的轉身,有了一絲絲起伏:“三姑娘...”

衛靈綰的目光穿過他,落在他身後的某個點,似乎在懷念著什麽,而後緩緩道:“王公子,謝謝你的喜歡,不過很抱歉,我不會嫁給你。”

“我這一生,永遠有且隻有一位丈夫。”

京都,寧王府。

福貴已經被壓了下去,不過他的東西還散在桌子上。

莫辰淮無意瞥了一眼。

除了那幅畫,都是些看起來就知道不值錢的東西,街邊隨便找個小攤就能買到。

當然了,在他心裏,那幅畫應該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畢竟他主人的身份擺在那兒。

周遭的下人,不知何時都已經退下,正廳裏隻剩下蘇管家和莫辰淮兩個人。

蘇管家麵色通紅,又帶著幾分尷尬,他伏地再拜,道:“老奴沒有管好王府,還請王爺責罰。”

衛靈綰離開後,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再次落到蘇管家一個人頭上,所以這次王府地形泄露,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蘇管家何必這樣?”

男人起身,將麵前的老人扶起來,“這件事不怪你。

要怪,隻能怪某些人,試圖妄想不屬於他的東西。”

頓了頓,他繼續道:“至於福貴,蘇管家也請放心,本王知道您對他寄予厚望。

隻要抓到真正向外透露地形的人,我會放他出來的。”

“老奴,謝過王爺。”

蘇管家還想再拜,不想膝蓋還沒有彎下去,就直接被莫辰淮拉住。

他一把將老人按在身後的椅子上,緩了緩語氣:“您這些年一直為王府操勞,有些禮能免就免吧。”

說完,他又指了指桌上。

“那些都是富貴的東西,您先拿回去吧。”

蘇管家點頭應下,起身就去整理。

莫辰淮看在眼裏,又叫了兩個人進來幫忙。

福貴的東西其實不多,大多都是小玩意兒,直接塞進包袱裏就成,唯有那畫,有些不太好整理。

“畫就不用放進包袱裏了,我拿著吧。”

蘇管家道。

一個下人低聲應了是,雙手捧起畫軸,準備交給他。

然而不知何故,他的手才碰到畫軸,便覺得一陣無力,於是本應該放在人手中的畫,應聲落在了地上。

畫軸因為慣性,不斷向前滾動,直到莫辰淮腳邊才堪堪停下,一直處於黑暗中的畫,終於在此時得見了天日。

然而拿畫的下人,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人不是故意的,還請王爺恕罪!”

寧王府的下人都知道,王子喜歡畫,卻又不喜歡畫。

喜歡是因為,王府的一間屋子裏,掛滿了王妃的作品。

然而寧王妃離開的半年後,一個下人自作主張,在主子的書房掛上了顏大千的《垂釣圖》。

第二天,《垂釣圖》化成了紙屑,那個下人也不見了蹤影。

自此之後,所有進入寧王府的畫,從來都沒有被展開過,直到今天。

青綠色的藤蔓上,幾朵小花含苞待放。

在它的不遠處,三兩隻蝴蝶正翩翩而來,其中一隻已經落在了藤蔓上。

目光放遠,畫麵的中央是個小女娃,看起來隻有兩三歲,此時她正蹣跚著步子,朝角落小花的方向走去。

莫辰淮回身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耳邊是下人求饒的聲音,可他已經完全聽不見,他眼中此時隻有那幅《遊園戲春圖》。

那是綰的畫!

筆鋒和畫工,都是綰的痕跡!

綰!

“這畫是從哪兒來的?”

男人不知何時蹲下身,將畫抓在手上,目光一寸寸地在畫上遊移,像是在尋找什麽,又似乎是在證明什麽。

沒錯,這就是綰的畫,他絕對不會看到!

他顫著手把畫抱在懷裏,深邃的眼眸中已經遍布了紅絲,出口的聲音更是沙啞。

“蘇管家,你可知這畫,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莫辰淮的變化,蘇管家全都看在眼裏,自從腿痊愈後,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男人這般失態。

一個名字,瞬間出現在他的腦子裏。

衛靈綰!

王妃!

現如今,這個世上能讓王爺這般失態的,隻有失蹤不見的王妃。

想到此處,蘇管家立刻將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回王爺,這是姑蘇林知府,送給您的生辰賀禮。”“聽說了嗎?村那邊的衛家三姑娘,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王家的大少爺。”

“不是吧?她不是已經有孩子了嗎?”

“就是說啊,有了孩子還做出這種事,真是丟了我們女人的臉!”

......

聽到村子裏,麵對滿天飛的流言時,衛靈綰內心出奇的平靜,仿佛流言中,那個“不知廉恥”勾引王大少的女人不是她。

經曆過兩年前大大的“流言逼婚”,她現在麵對這些流傳的謠言,完全能做到淡然處之。

嘴長在別人身上,她無法讓他們閉嘴,她能做的,也就隻有使自己的內心不斷變強大了。

“真是欺人太甚,我這就去把那個王大少揍一頓!”

衛森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氣得差點沒把家裏的門卸了,當下就要出門揍人,以泄心頭之恨。

“二哥,你別衝動!”

剛把衛芮哄睡了的衛靈綰,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坐在了凳子上。

“你現在去把王大少揍一頓,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衛峰:“綰說得對,這件事我們不能衝動。”

“那怎麽辦?”

衛淼被迫靠在椅背上,眼中的戾氣還沒有散去。

聞言,衛淼緩緩開口,不過卻沒有回答弟弟的問題。

“綰,你確定見麵的時候,隻有你和王公子兩個人嗎?”

“確定,”

衛靈綰下意識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不過那個地方有很多樹木,如果有人躲在後麵刻意偷聽,我也不一定能發現。”

衛峰:“如今氣候漸熱,如果不是進山,應該不會有人會去那個。”

“那也就是說,這次的流言,很有可能就是王家散播出來的。”

“所以說到底,還是讓我把那個什麽王大少,給打一頓。

是吧,蘭蘭?”

“對!”

衛蘭蘭握著拳頭,作義憤填膺狀。

衛淼瞥了一眼說話的衛淼,轉而看向妹妹。

“綰怎麽看?”

“首先,我覺得這流言應該和王大少無關。”

衛靈綰隨手撿了一片葉子,拿在手裏把玩。

“如果他真的想娶我,這些流言隻會將這件事,變得越發不可能。”

“所以...”

“所以,應該是王夫人。”

衛淼接過話。

“對,”

衛靈綰點頭,“人們都知道王夫人疼兒子,可就算她再疼愛王大少,也不會眼看著他,娶一個帶孩子的女人回去吧?”

“上次他登門提親的時候,那個媒婆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如果真有心結秦晉之好,媒婆又怎麽會說出那番話?

出口的每一句,都紮在心上最疼的位置。

其實當時王大少來提親的時候,衛靈綰就覺得奇怪。

王夫人疼兒子,在整個縣城都出了名,她怎麽可能會願意,讓王大少帶著媒婆上門,求娶一個有孩子的女人?

直到聽見媒婆說的那番話,她才明白過來。

讓媒婆故意說出各種戳心窩子的話,逼得衛家拒絕王大少提親。

這樣既不會和兒子鬧翻,也讓他知道,衛家人根本不願意和他們家結親,以此來打消王大少的念頭。

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對一個已婚女人,這般執著。

“所以呢?我們該怎麽辦?任由這流言傳開嗎?”

家裏幾個聰明人說的那些,衛森都聽不懂,或者說他不願意懂,他現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這事兒該怎麽處理。

“掛個牌子吧!”

衛靈綰揉了揉太陽穴,臉上帶著幾分倦色,她向來不喜歡這些事情,然而這種事偏偏又喜歡往她身上撞。

“在我們家所有地盤上,全都掛個牌子。牌子上就寫,王大少與狗,不得入內!”

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寧王殿下,林管家是懵逼的。

給寧王送完生辰賀禮後,林管家就知道,老爺的目標怕是達不成了。

不過他也沒有放棄,這半個月一直待在京城,打聽著各式各樣的消息,說不定就對老爺有用呢?

然而就在他準備動身回姑蘇的時候,寧王殿下竟然找上門了,不是派管家傳喚,是親自找上門!

林管家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他竟然有機會,能親眼見到皇上的兒子,現在還坐在他對麵。

“王爺是想問,思安道人?”

“你知道她?快說,你知道什麽?”

聽到寧王突然變得激動的語氣,林管家有瞬間的錯愕,不過他也不敢問,隻當這是王爺的特權。

“回王爺,您向小人打聽思安道人,那可就問對人了。”

“他可是我們姑蘇這兩年崛起的才子。”

思安道人從未說過自己是男是女,不過外界一直默認他是男的。

而後,林管家將他聽到的,所有關於思安道人的事,全都說了出來。

尤其是當時鬧得沸沸揚揚的,畫成實物那件事,不知情的聽了,還以為他親眼見到了呢!

原本林管家是打算,將這事兒一句話帶過的,畢竟太過神奇,怎麽聽都不像是真的。

可在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敏銳地發現,王爺似乎對“畫成實物”很感興趣,於是就越說越起勁,直到天擦黑,才堪堪停下。

與此同時,莫辰淮已經無比確認,思安道人就是她的綰,她在姑蘇,就在姑蘇。

“韓英,讓人接林管家入府,明天親自派人送他回姑蘇。”

同一時間,數十隻信鴿接二連三地,從寧王府飛出去。

它們飛往的目的地各不相同,可傳出去消息卻隻有兩個字。

姑蘇。

所有人暗衛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王妃在姑蘇!

“韓英,幫我收拾幾身便裝,本王晚上要出門。”

站在一邊的男人,瞬間明白他的意思。

王爺要去找王妃。

心裏這般想著,嘴上也就問了出來。

“王爺是要去找王妃嗎?”

“對,我要去找她,我一定要去找她。”

男人言語中的喜色,已經完全遮掩不住,韓英看在眼裏,卻不得不逼著自己狠下心。

這個時候,莫辰淮根本不能離開京城。

“所以王爺這是打算,拋下京城的一切,去找王妃嗎?”

莫辰淮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臉上的喜色削減了幾分。

知道他是聽進去了,韓英又道:“先不說思安道人是不是王妃,就算她是,可那又能怎麽樣?”

“您能貿然帶她回來嗎?”

“您別忘了,王妃很有可能和衛將軍一家在一起。

而衛將軍,身上可還背著通敵賣國的罪名。”管家受寵若驚的,在王府下人的護送下,踏上了回姑蘇的道路。

與此同時,韓英也抓到了,泄露王府地形的內應。

此人名叫福氣,一年前進得王府,因為老實肯幹,和府裏下人的關係都還不錯。

“抓緊讓他開口,明天上朝前,本王要看到他的口供。”

暗七應聲退下,書房內隻剩下莫辰淮一人。

“綰,等我。”

男人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畫上遊移。

再給他半個月時間,等他將京都的事都處理好,做好所有的準備,就能親自去見她了。

綰,你一定要等我。

莫辰淮手下的暗衛,個個都不是等閑之輩。

暗一功夫最高,暗六輕功最好,暗七則最擅長審訊。

隻要犯人還有一口氣,他就能從他們嘴裏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次也不例外,又一日早朝前,暗七將福氣招供畫押的證詞,交到了男人手裏。

“很好,”

莫辰淮隨意掃了一眼,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今天的早朝,應該會很熱鬧。”

佑寧帝照舊沒有出現,元公公站在大殿中央,重複著昨天才說過的話。

“陛下有旨,今日一切軍國大事,皆交由寧王殿下處理。”

眾臣山呼萬歲,早朝這才開始。

算下來,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有段時間了。

有些臣子甚至都記不清,自己上一次見皇上,到底是在什麽時候。

如今正值春耕時期,朝中所議論的事,也大都和農田水利有關。

畢竟大梁是農業國,糧食對統治者而言,地位非同一般。

針對各部現有的問題,莫辰淮一一提出解決方案。

事情解決,早朝漸漸接近尾聲,重頭戲也來了。

“不知諸位大人,可還有事要奏?”

這是每天早朝結束之前,男人都會問的一句話,如果沒人回答,今天的早朝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像往常一樣,下麵沒人應聲。

莫辰淮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可就上奏了?”

原本已經做好準備,隨時轉身離開的幾位大人,瞬間一愣,今天的寧王殿下,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寧王殿下,有何事要奏?”

男人瞥了一眼開口的齊王,目光逐漸轉移到,他身後的嶽國公身上。

“說來也不算要事。

本王就是想問問嶽國公,您遣使下人藏在我府上,甚至還打探我府上的路線地形,不知是幾個意思?”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看向了嶽國公。

莫辰渝和那些臣子一樣,眼中滿是驚訝,顯然是不相信莫辰淮的說辭,更不相信自己的舅舅會做出這種事。

明明幾天前,嶽國公才答應過他...

“七弟,你是不是弄錯了,好好的,國公大人怎麽會打探,你府上的路線地形?”

“本王倒也希望是弄錯了,可是二哥,您看這是什麽?”

說著,莫辰淮從懷裏,掏出了兩張精心保存的宣紙,隨後遞到齊王手中。

“人證物證俱在,二哥您覺得,臣弟這是弄錯了嗎?”

滿紙的供詞,一字一句地印入腦海,莫辰渝第一次這般痛恨,自己為什麽能識文斷字?

手指死捏著供狀不敢放,他咬著牙,眼中混著失望和憤怒。

“舅舅,七弟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派人...”

“不是,”

嶽國公麵無表情地,突然跪在原地,而後一字一句道:“還望兩位殿下明鑒,臣沒有做過這種事。”

“人人皆知,大梁律法規定,窺探皇室子弟的一切行跡,都應處死。”

“臣雖然愚鈍,卻也不會知法犯法,所以這罪,臣不認。”

莫辰渝:“那這供詞,還有地形圖,你怎麽解釋?”

嶽國公隨意瞥了一眼,那兩張可以決定自己生死的東西,神情依舊淡然。

“寧王殿下拿出的供詞和地形圖...

恕臣直言,老臣為官幾十載,總會得罪人。”

“這供狀,說不定就是那些人為了陷害老臣,故意而為之!”

話越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就越鏗鏘有力,完全就是一個被誣陷之人,該有的表現。

莫辰淮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一點不覺得意外。他早就料到,嶽國公不會這麽幹脆地承認。

“所以依照國公大人的意思,後來有人借著這張地形圖,潛入了本王的書房,也是要故意陷害你了?”

“對於此事,老臣也是一概不知。”

“最好是這樣!”

莫辰淮的目光略過他,落在了自己的二哥身上,隨即露出了久違的招牌假笑。

“二哥,雖然人證物證俱在,可嶽國公到底是您的舅舅,臣弟並不想懷疑他。”

“但是二哥您也知道,本王如今暫代父皇處理國事,書房藏著眾多事關家國的機密。

原本安全得很,可如今來這麽一出,日後若有消息泄漏出去,你說責任,該由誰來擔?”

說這話的時候,男人一臉沉痛,似乎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邊是家國,一邊是哥哥的親人。

原本就對莫辰淮心有愧疚的莫辰渝,越發覺得,自己對不起七弟。

“我來擔!”

他像個慈愛的兄長,鄭重的拍了拍寧王的肩,“如果真有機密消息泄露出去,這個責任,由我來擔。”

因為麵對著莫辰淮,所以莫辰渝沒有看到,自家舅舅臉上的表情,就像一隻蒼蠅跑進嘴裏,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有二哥這句話,臣弟心裏頓時覺得有了底。”

盡管隻在程楊村住了兩年,衛家在這裏卻也有幾分田地,保一家人填飽肚子,完全不是問題。

說起來,能有這些地還要謝謝衛森。

隻因為一年前,他救了這片土地的主人,趙老爺。

為了報答恩情,趙老爺就將這些地,交由衛家打理。

所以現在,這裏都算是衛家的地盤。

衛森理所當然的,將那塊寫有“王大少與狗不得入內”的木牌,插在了田地最顯眼的位置。

隻要有人路過,保準能看到。

就算不識字也沒關係,村裏有位秀才,不識字的找他問問,肯定知道上頭寫了什麽。

這般清楚的和王公子劃清界限,流言要還是再傳,衛靈綰可就真的不客氣了。

她雖然不在意這些,卻也要為芮芮,為整個衛家考慮。

不得不說,衛靈綰這招非常絕,可也好使。

沒多久,程楊村上下就都知道,衛家真的無意和王少爺結親。

王大少這幾日總是往村子跑,自然聽說了木牌的事,是以一進村,他就往衛家的方向走。

然而還沒到大門,他就看到門邊豎著一塊巨大的木牌。

上書:王大少與狗,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