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王家大少爺向衛靈綰提親了

雖然蘭蘭承認自己有錯,不過衛靈綰並沒有罰她,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這是她的天性,她並不想扼殺。

房間內,衛芮似乎已經醒了,發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衛靈綰的眉毛頓時一垮。

得,今天這畫是畫不成了。

“綰綰!”

又一次從噩夢中醒來,莫辰淮臉上一片慌亂,然而等看清眼前的場景時,又隻有一片茫然。

已經兩年了。

兩年的時間裏,寧王殿下重新站在了人前,而後以摧枯拉朽之勢,處理了一大批貪官汙吏。

這一行為,使他在百姓心中的聲望大大增加,更成為了奪嫡的熱門人選。

曾經風頭無兩的齊王和安王,被打壓得毫無還手之力。

齊王倒還好,他還有皇上做靠山,和莫辰淮尚有一戰之力。

隻是苦了安王,皇帝這個寶座,已經徹底和他無緣了。

說到佑寧帝,雖然隻過了兩年,不過他年紀也大了,身體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年前甚至迷上了煉丹,妄圖長生不老。

對此,朝中一片反對之聲,唯有莫辰淮,他不知從哪兒尋來一位專精煉丹的道士,直接將他送進了宮。

有了“高人”,皇帝對朝政也不上心了,除非事關國家的大事,否則一切事宜皆交由寧王處理。

也就是說,現在的莫辰淮,已經大權在握。

可是他的綰還是沒有回來,而他依舊沒有辦法替衛家翻案,因為他還沒有成為,大梁的第一人。

“王爺,平江城的暗衛傳來消息,並沒有發現王妃的蹤跡。”

“嗯,本王知道了。”

莫辰淮起身,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今年朝中的事有些多,他昨晚過了子時才歇下,兩個時辰後,他又要主持早朝。

是以下朝後,他又回府睡了一覺,剛剛才醒過來。

“韓英,平江也屬於江南吧?”

“是的,王爺。”

平江、姑蘇還有他們所在的江南,最近在朝堂上,經常被提到。

因為這兩年收上來的賦稅,整個江南的地區,占據了大梁總稅收的六成。

大梁的都城在北方,所以一切發展也以北方為主。

一直以來,北方城鎮的賦稅都是大頭,直到兩年前,南方賦稅和北方持平。

之後的一年直接超過,而去年,更是將北方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這個發展速度,不得不讓人重視。

“回頭和朝臣商量商量,要不要派遣巡撫,去往江南視察一番。”

莫辰淮心裏這般想到。

係好腰帶,他隨便理了理衣擺,而後便出了門。

巧的是,蘇管家正好帶著一群人,往他這個方向來。

“見過王爺。”

“蘇管家請起。”

莫辰淮伸手將眼前的老人扶起來。

自從綰綰離開後,他也就會在這個老人麵前,露出柔和的一麵了。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他指著蘇管家身後的一群人問道。

這些下人的手裏都捧著東西,雖然被紅綢緞蓋住了,不過依稀能看出輪廓。

“王爺忘了?

您生辰要到了,這些是底下那些人給您的賀禮。”

莫辰淮的生日在四月,如今才開春,就有人忙不迭地來送禮了,對比兩年前門可羅雀的寧王府,真可謂天差地別。

不過這也能證明,如今的寧王,到底有多受皇上寵愛。

“本王知道了。”

男人甩了甩衣袖,跨步離開了院子。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蘇管家隻能無奈地歎口氣。王妃離開後,王爺臉上的笑容,也跟著一起走了。

以前他還會裝模作樣地假笑,現在連假笑都沒有了。

對此,蘇管家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祈禱王爺,能早日把王妃找回來。

寧王妃消失這件事,在皇家並不是秘密,甲衛親眼看見鳳凰從她的畫中跑出來,而後她又跟著衛家人一同消失了。

將這一切聯係在一起,很容易得出一個結論。

衛靈完結了法場,救走了她的親人。

佑寧帝本想,直接將衛靈綰在皇室族譜上除名,卻怎麽都找不到由頭,而他又不可能,將甲衛看到的一幕公布出來。

再加上莫辰淮的堅持,於是最後就編了個王妃病重的謊言。

姑蘇城,林知府上。

林管家抱著剛從儒墨齋搶回來的畫,急急忙忙跑進了府。

“老爺,搶到了,搶到了!”

“思安道人的畫,我們搶到了!”

人還沒進房門,聲音卻先傳了進來。

本就坐立不安的林知府,聞言立刻從太師椅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房門。

當他看著林管家手裏的畫軸時,雙眼不住地放光。

“當真搶到了?”

“當真搶到了。”

林管家喘著粗氣,將畫卷遞到林知府跟前,“若老爺不信,您可親眼看看。”

隻見林知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而後一把將它抱在懷裏,一隻手還不由自主的拍了它幾下。

“本府信你。”

頓了頓,他又道:“化石有了,那其它東西呢?”

“老爺放心,其它賀禮也準備好了。”

“很好,”

林知府不由得笑了起來,“距離寧王殿下生辰隻有一個月了,你把所有賀禮都備好,明天就動身去京城。”

“遵命。”

林知府在姑蘇知府這個位置上,待了已經有七八年了,任職期間並沒有什麽大錯,功倒是有一件。

那就是姑蘇收上來的賦稅,比他的上一屆任官翻了一番。

按照規矩,他應該可以往上升一升。

於是為了拿到一個合心意的位置,林知府準備借著寧王生辰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巴結一下。

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林知府這人有點摳門,一枚銅板恨不得掰成兩枚來用。

寧王喜歡書畫,算是公開的秘密。

所以這次生辰賀禮,不少下官都備了名家的畫作。

比如前朝的顏大千,柳真故。

這兩位的作品,現在市麵上,沒有幾十萬兩根本買不下來。

作為摳門的代表,林知府肯定不會買這種畫,思來想去,他盯上了思安道人。

這人是新起之秀,作品再貴也不會太離譜,而且他在姑蘇乃至江南,都有一定的名氣。

把他的作品送給寧王,也差不到哪兒去,萬一七殿下就喜歡他的畫工呢!

於是第二日,林管家帶著林知府從牙縫裏摳出的賀禮,踏上了去往京都的道路。

與此同時,程楊村的衛家,也迎來了一件喜事。

縣裏的首富王家大少爺,帶著賀禮和媒婆,登門向衛靈綰提親了。大紅的箱子,一個接一個地被抬到院子裏,等最後一抬落地,早就守在一邊的王大少爺,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伯父,伯母。

相信你們也能看得出來,我這次是來提親的。”

如今正開春,衛家的幾個男子並沒有上山打獵,此刻都在家,不過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衛峰衛淼到還知道偽裝一下,衛森才弱冠,曆練不足,是以所有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隻見他隨意瞥了一眼地上的東西,仗著個子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王大公子,你走錯了吧?

我家並沒有適齡的,尚且還待字閨中的小姐。”

“小生並沒有走錯,小生這次上門,就是來向三姑娘提親的。”

衛家的三姑娘向來隻有一位,那就是衛靈綰。

怕衛家人誤會阻撓,王大少爺隨即將心中所想所念,像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小生知道三姑娘嫁過人,還有一個女兒,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

“隻因為那次河邊的驚鴻一瞥,小生便對她...”

“一見傾心!”

衛家現在住的房子並不算大,雖然後來擴建過幾次,不過比起京都的安平侯府或者王府,依舊是差遠了。

所以王少爺在院子裏說的話,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衛靈綰的耳中。

對此,她心裏隻有兩個字,後悔!

她和王家少爺第一次見麵,是在年前。

那日天氣難得轉暖,陰沉了大半個月的老天爺,終於願意施舍幾絲陽光下來。

衛芮在家哭鬧,死活要出門,沒辦法衛靈綰便帶著她,去了程楊村的一條小河邊。

正好衛家爹爹在那兒附近幫人蓋房子,她們也能順便去看看。

結果才到河邊,就看到了王家的這位大少爺,在水裏不停地撲騰。

衛靈綰當機立斷,馬不停蹄地找到了衛峰,而後才保住了王大少的一條命。

當時救他的人很多,衛靈綰也就是幫忙喊了人過來,然而朦朧中,這位少爺就看中了她。

落水病愈後,王少爺成了衛宅的常客。

一開始,衛家人以為他屢次登門,是為了表達謝意,當時還覺得這人挺懂得感恩。

然而次數多了,大家就發現了不對,因為這人每次來,都要明裏暗裏地打聽綰。

此後,王大少再沒進過衛家的門,直到今天。

“衛夫人您瞧瞧,您瞧瞧。我們王少爺的心多誠啊!”

媒婆擠開衛森,一把握住了衛夫人的手,試圖拉近兩人的距離。

“要我說啊,和王家結親,這絕對是一樁頂好的婚事。”

“王家作為縣裏的首富,不知道有多少的好姑娘,願意嫁過去嗎?”

“可人王少爺一根筋,那些清白的姑娘不要,偏要求娶你家嫁過人的三姑娘。”

“這可是別人羨慕不來的福氣!”

“哼,這樣的福氣,我家可要不起!”

左一句“好姑娘”,右一句“嫁過人”,不管哪個字眼,都戳痛了衛夫人的心。

若她的女兒還在京城,堂堂寧王妃,又怎麽會受這種言語上的侮辱。

衛夫人瞬間冷下了臉,斷然甩開媒婆的手,拿出了當家主母的氣勢。

“既然那麽多好姑娘,都上趕著嫁到王家,你們又何必盯著我家姑娘不放?”

淩厲的目光掃過王大少爺,但見他麵色通紅,卻也沒有反駁,可見也是認同媒婆的這番話。

衛夫人原本對他還挺好的印象,此刻瞬間跌落到穀底。

想要求娶綰綰,嘴上說不在意她曾經嫁過人,可行為上任由別人貶低,這就是王少爺的一見傾心。

“王少爺,這親事我家不回應,您可以走了!”

院子裏似乎又有人開口說話了,聽聲音像是媒婆的,衛靈綰聽了一耳朵,便又不再理。

她這輩子的丈夫,永遠隻有一個人。

“娘親,你會嫁給那個王大少嗎?”

不知什麽時候,原本熟睡的衛芮竟然已經醒了,似乎還聽到了不少東西。

“小調皮,醒了也不和娘說一聲。”

衛靈綰的食指,在她的小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隨後轉身要去給她找衣服,不想袖擺直接被一隻小手抓住了。

“娘,你還沒有回答芮芮的問題。”

“你是不是想讓那個王大少,給我當爹爹?”

聲音落下的時候,小奶娃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晶瑩的淚珠蓄在裏麵,隨時都要掉下來。

望著和他有五分相似的女兒,無法言喻的悲傷在心裏漫湧,衛靈綰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珠,聲音柔和。

“難道芮芮,不想要爹爹嗎?”

“想,但我不要那個爹爹,我要畫裏的爹爹。”

衛靈綰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一堆空白的畫紙上。

她曾經在那上麵,畫過一個人。

衛芮會開口說話之後,思安道人產出作品的速度,就開始慢慢降了下來。

以前一個月要賣兩三幅畫,到現在三個月才一幅作品。

當然了,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畫畫的速度慢下來了。

憑借多年的經驗,衛靈綰作畫的熟練度早就已經點滿,就算是最精細的作品,她隻要七天就能完成。

那麽這中間多餘的時間,又去了哪裏呢?

答案就在那張畫紙上。

程楊村附近有座小山,衛靈綰曾無意中發現,深山中,有一小群上百年的樹。

此後,這些樹就成了她靈氣的來源。

有了靈氣,被束縛了多年的思念,終於掙脫了牢籠。

她大膽地,用自己的血,畫了一個莫辰淮。

第一次畫時,她因為失血過多,差點喪命。若不是有靈氣維持,衛靈綰很有可能真就這麽沒了。

至於畫出來的莫辰淮,也隻存在了一息,而後就消失不見。

一次失敗並沒有讓衛靈綰放棄,那段時間她幾乎陷入了瘋狂,隻要能見到他,隻要能和他說上哪怕一句話,她也要試試。

終於在去年的八月,她生辰的那一天,畫裏走出來的莫辰淮,在她身邊存在了一刻鍾。

那也是衛芮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的爹爹長這樣。

而後,這成了娘倆的一個秘密。

見娘親看著畫紙發呆,原本溫和的神情也帶著幾分悲傷,衛芮抿著小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小手塞到娘的掌心裏。

“娘,你說過的,畫裏的爹爹,會來接我們的,對不對?”

“對。”

衛靈綰笑著點頭。

她的南淮,一定會來接她們的。趕了一個月的路,林管家終於在寧王生辰之前,踏入了京都的城門。

休整了一天,換了一身相對體麵一些的衣服,他才帶著賀禮前往寧王府。

然而還沒到寧王府的大門口,林管家就愣住了。

因為送禮的隊伍,已經從王府門口,排到了一裏以外的大街上。

“這,這也...”

林管家突然有些心虛,猶記得臨走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和老爺保證,一定把事情辦妥了。

可現在...

送禮的人這麽多,王爺能看上他帶的東西嗎?

而且他剛剛稍稍打聽了一下,排在跟前幾位,帶的賀禮。

什麽東海的大珊瑚、前朝名家宋景儀的孤本,還有出自鍛造大師歐冶子之手的昆吾劍,全是他聽都沒聽過的東西。

再看看他們老爺的,除了姑蘇的特產小吃,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也就思安道人的那幅《遊園戲春圖》。

然而這人隻在江南那一塊兒有點名氣,真要放眼整個大梁,他還真不算什麽。

林管家頓時更慌了。

老爺想要挪個好位子,怕是徹底沒戲了。

寧王府內,蘇管家正指揮著下人,將所有送進府的東西,一一登記在冊。

王府沒有女主人,這事兒也就他能辦了。

“蘇管家您看,又是畫...”

福貴抱著一卷畫,無奈地遞到蘇管家麵前,“這都第幾幅了?”

世人皆知寧王殿下愛畫,可又有幾人知道,他真正愛的,隻有王妃筆下的畫呢?

蘇管家也無奈,這一個月下來,他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名家的畫作。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以為這些畫都不值錢,否則怎麽會成堆的,出現在他跟前?

“先收著吧!

對了,你看看是哪位大家的作品?”

“好嘞。”

福貴依言打開,隻見畫上的落款,赫然是“思安道人”四個字。

“思安道人?這是哪位名家?”

眉頭忍不住蹙起,雖然福貴不懂書畫,不過這一個月下來,他跟著蘇管家也知道了不少“大手子”。

有名的如顏大千、柳真故。

這兩位是前朝的名家,存世的作品不算多,不過也有不少。趁著寧王生辰,將其作為禮物送過來的,就有三四幅。

除此之外,還有江一幀、梅明子,這二位的名氣雖不如顏柳,不過在書畫界,也算是有點地位。

唯有這個思安道人,福貴這還是第一次見。

“蘇管家,您知道思安道人嗎?”

小夥子小心翼翼地,將畫上的落款,舉到蘇管家跟前。

老人思索了片刻,他也沒聽過這個名字,隨即開口問道:“這是哪家送來的?”

“姑蘇的林知府。”

聞言,蘇管家不由得哂笑,難怪了。

早在看到林知府送來的其它賀禮時,他就對他印象深刻,這回獻畫,他算是徹底記住他了。

畢竟送禮送得這麽寒酸的,目前蘇管家隻見過他一人。

“不用管這個思安道人,你直接把畫收起來吧。”

“好嘞,是將它和那些名家的作品,放在一起嗎?”

蘇管家頓了頓,片刻才道:“算了,這畫還是你拿著吧!回頭掛在屋子裏,也能添幾分書香氣。”

“至於王爺那邊,由我去說。”

福貴先是愣了一瞬,隨後立即跪下致謝。

蘇管家讓他起來,叮囑了幾句後,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禮單就放在手邊,不過莫辰淮一點看的欲望都沒有,今年的生辰宴,他並不打算大辦。

更確切地說,寧王殿下已經很久沒辦過生辰宴了。

以前是因為腿廢了,就算辦了也沒有幾個人會來祝賀,徒增笑柄。

現在腿雖然好了,可那句最想聽的“生辰快樂”,卻是聽不到了。

“蘇管家,挑一些小玩意兒留下,其它的,一並造冊送進宮吧!”

“王爺放心,老奴省的。”

隨著寧王的風頭不斷擴大,他收到的各種節禮也是越來越貴重,有些東西,甚至連宮裏都沒有。

對此,莫辰淮一點都不打算私藏,他全都登記在冊,而後拉到了宮裏,交給了佑寧帝。

他在扮演一個聽話的兒子,唯有這樣,才能得到帝王的信任。

幾次下來,皇帝的小金庫越來越滿,對這個兒子也是越來越滿意。

“王爺,老奴有件事要稟報。”

“說吧。”

“老奴私下做主,將林知府送來的一幅畫,賞給了福貴。”

福貴這個人莫辰淮知道,做事很機靈,蘇管家很看好他,經常把他帶在身邊。

“可是哪位名家的作品?”

“並不是,那畫出自思安道人之手。”

“思安道人?”

不知為何,這個名字從口中念出來,男人竟然覺得有些懷念。

“不是什麽名家的畫,賞他了也無礙。”

“謝王爺。”

哄了衛芮入睡,衛靈綰隨手披了件衣裳,走出了房門。

今天是十五,也是他的生辰。

“南淮。”

淚珠伴著字的尾音一同落下,在地上開出一朵水花。

女人從懷裏拿出一隻荷包,上麵繡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

“南淮,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是我親手的繡的荷包,沒有讓任何人幫忙哦。”

“兩年了,我終於能給你繡荷包了。”

隻是這荷包,你什麽時候能收到呢?

她垂下眼瞼,想將淚意壓下去。

“綰綰?”

“大哥,你還沒睡嗎?”

話音未落,隻見衛淼披著一件外衣,從黑暗中走出來。

“大嫂睡了嗎?”

“嗯,睡了。”

“那就好,”

衛靈綰找了張躺椅坐下,望著天上的圓月,而後又補充道,“她現在懷著身孕,大哥你可要多多照顧她。”

“這個我知道。”

許如卿如今懷有兩個月的身孕,正是比較危險的時候,多照顧一點總是沒有錯。

話到這裏就沒了後續,衛靈完整希望能一個人靜靜的待著,也不打算主動說話。

沉默了半晌,是衛淼率先打開話題。

“綰綰,你知道你大嫂需要人照顧,那你呢?

你打算就這麽過一輩子嗎?”

就這樣帶著女兒,一個人過下去嗎?

衛淼長在邊關,那裏民風相對開放,所以他對女人改嫁並沒有什麽意見,更何況這還是自己的妹妹。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眼前的月光突然變得朦朧,衛靈綰拚命仰著頭,淡然道:“大哥,我已經是他的妻子了,就算死了,我也是他的人。”春來好時節,天氣漸漸轉暖,衛芮越發不愛在家待著了。

“娘,我想出門。”

瞧見裙擺上胖乎乎的小手,衛靈綰不由得心念一動,嘴角故意垂下三分。

“芮芮這是不願意,在家陪著娘親嗎?”

“不是不是,”

衛芮連連搖頭,小手也擺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隻是覺得,您已經好久沒出門了。娘親應該學學蘭姨,要多出去走走。”

孩子口中的蘭姨指的是衛蘭蘭,她是衛峰於前年冬天,在山裏遇到的一個孩子。

當時姑蘇恰逢五十年難見的大雪,衛將軍險些被困在山裏出不來,後來是衛蘭蘭出現,才將他帶了出來。

之後她自述,自己出生貧苦人家,因為是女孩家裏實在不想養,於是父親將她交給了人販子,打算把她賣個好價錢。

但是她不願意為奴為婢,所以就逃進了山。

衛峰遇見她的時候,衛蘭蘭已經在山裏生活了三個多月。

聽見她的遭遇,衛夫人於心不忍,於是就做主將她認為義女,念及她成了家裏的頂梁柱,其它人也都沒有反對。

不過這孩子出身鄉野,身上有不少粗俗的毛病,而且又不識字,所以衛夫人一直在對她,進行大家閨秀該有的教育。

算起來,這個時間她應該在房間裏練字才對。

“芮芮,你是不是看到你蘭姨偷偷出門了?”

“我不知道!”

胖乎乎的小手交叉按在嘴上,衛芮生怕自己透露出什麽。

殊不知,這一行為落在衛靈綰眼中,無異於不打自招。

不過她也不主動拆穿,隻道:“好啊芮芮,你竟然聯合蘭姨,欺騙娘親。”

“我沒有,蘭姨說她隻是出去放鬆放鬆,一會兒還要回來的。”

“所以,你這是承認看到蘭姨出門了?”

衛芮瞪大了眼睛,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她什麽時候承認了?

自己明明什麽都沒說!

正巧,衛夫人這個時候走進了房門,開口就問:“綰綰,你可曾看到蘭蘭?”

“沒有,不過娘娘可以問問她。”

衛靈綰指了指身邊的女兒。

順著綰的指向,衛夫人看到了凳子上,依舊用雙手捂著嘴巴的小豆丁,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

“芮芮,告訴外祖母,你是不是看到蘭姨偷溜出門了?”

“我沒有,芮芮什麽都沒有看到。”

姑蘇衛家這裏是一派祥和之景,遠在北方的京都,則在醞釀著一場風暴。

“所以當年,舅舅你就是用這種方式,逼得衛將軍一家走上絕路的嗎?”

齊王府,向來待人和善的莫辰渝,頭一回對自己的親舅舅黑了臉。

就在剛才,嶽國公向他說了一個提議,一個可以徹底將莫辰淮打下去的提議。

“殿下,這是臣準備的證據。”

他將懷裏的東西,恭恭敬敬的,放到莫辰渝的桌案上,繼續道,“隻要臣將這些東西放到寧王府上。

現在陛下有多信任他,以後他的下場就會有多慘。”

“到時候,寧王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最後嶽國公得到的,卻是齊王的那一聲責問。

然而看到親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受傷時,莫辰渝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這是他母妃的親哥哥,更是自己的親舅舅。

他不禁在心裏歎了一聲,放緩了語氣。

“舅舅,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幫我登上大位。

但是這一次,恕本王不能領情。”

“十年前的事,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害得七弟癱瘓十年,顧將軍一家背上貪汙的罪名,被迫自縊。”

“這樣的錯,我不想再犯了。”

莫辰渝從座椅上起身,目光中透著堅毅和果決。

“舅舅,這一次,我想光明正大地,和他爭那個位置。”

看著眼前的齊王,已到知天命之年的嶽國公,彎下了脊梁,拱手道:“臣,遵旨!”

莫辰渝以為他是認可了自己的想法,連忙走過去扶,於是也就忽視了,嶽國公眼中閃爍的算計。

帝王之位,向來都是累累白骨堆積起來的,所謂的光明正大就是個笑話。

不過既然齊王非要走這條路,嶽國公也不會攔著,因為他會成為他手裏的刀,隱藏在黑暗中,消滅所有危險。

當天晚上,漆黑一片的寧王府,突然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似乎對王府的地形非常熟悉,沒多久就摸到了外院的書房,莫辰淮辦公的地方。

仔細瞧了一眼周圍,發現沒人之後,黑影立刻推門進去,而後從懷裏掏出一封信。

然而就在他把信塞進抽屜的一瞬間,書房突然亮起了燈火,緊接著,王府其它房間的燈也亮了起來。

“看來嶽國公這回,是真的急了。”

低沉而又冷漠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一滴冷汗不禁從黑影的額頭上滑落,他謹慎地盯著門口,沒多久莫辰淮便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同樣的招數,他竟然還想使兩次嗎?”

黑衣人沒說話,額頭上的汗水卻越來越多。

他能感覺到,書房所有的出口全都被人守住,他已經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拿捏。

“本王猜,你手上拿著的,應該就是嶽國公,想要誣陷本王和蠻夷往來的信件吧?”

過了許久都沒有人回話,莫辰淮頓時察覺到不對。

一個健步跨到黑衣人身邊,手指搭在他的頸側,正如他所想,此人已經斃命。

漆黑的眸子垂了下來,半晌房間才響起她的聲音。

“暗六,把他送到嶽國公府上,就當是本王給嶽國公的回禮了。”

“是,王爺。”

莫辰淮起身的走出門,今晚的一切,其實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換句話說,他等嶽國公動手,已經等了很久了。隻可惜,這人還是太狡猾,沒有留下一點證據。

“韓英,明早讓蘇管家過來一趟。”

“是。”

忙活了一晚終於可以休息了,幸好明天休息,否則莫辰淮今晚又沒有好覺。

他躺在**,心裏默默盤算著。

抓住那個黑衣人還不夠,府裏肯定還有嶽國公府的內應,否則那人不會這麽熟悉王府的地形。

自兩年前,王府發生衛淼的事情後,寧王府就重新布局,除了王妃內院和花園,其它地方全部大改。

可今晚這個黑衣人,對王府的地形布置依舊非常熟悉。

看來,王府的下人,是該再清一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