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準備逃跑的楊昀,慌亂的賈長安

幾個人想要扶起楊昀,可是把楊昀架起來之後,剛鬆開手,楊昀立馬又癱坐了下去,就這麽來回嚐試了三次,結果都是一樣,最後楊昀著急地大喊道:“不行了不行了,站不起來,快,快,抬著我,回府!”

於是,皇宮裏從未有過的神奇一幕產生了,堂堂朝廷宰相,竟然就這麽被幾個人抬著快步向外跑去,惹得沿途軍士,紛紛好奇地伸長了脖子觀看。

好不容易被抬到了宮門外,坐上了自己的馬車,楊昀繼續催促道:“快,快回府,回府見張先生,快啊!”

車夫一刻不敢停留,揚起馬鞭奮力抽在馬背上,就這麽在大街上橫衝直撞地狂奔起來。

馬車內的楊昀,腦袋裏則是各種五花八門的奇怪場麵,其中出現最多的,是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起來,正在遭受各種酷刑的可怕場景,楊昀自己,腦袋裏是越想越怕,口中更是不時地嘀咕著:“怎麽辦怎麽辦?我把皇帝氣死了,怎麽辦怎麽辦?”、“跑?對,跑!快跑!”、“對,帶上那屋子的金銀,可是金銀太多了怎麽辦?怎麽運呢?會不會遇到劫匪?”

楊昀就這麽不停地各種胡思亂想著,終於,隨著馬車夫一聲響亮的“籲!”,馬車終於在楊昀府門前停了下來,楊昀掀開窗簾看了一眼,確認是停在了自己的府門前,便連忙彎著腰往馬車外衝,可是衝的速度太快,再加上自己的手腳還沒有完全恢複,踉蹌著整個人從馬車上摔了下來,激起了滿地塵土。

馬車後的隨從們立馬跑過來想要扶起楊昀,沒想到楊昀一把把人推開,大喊著:“扶我幹什麽?快啊,快去請張先生!”

身旁的人答應了一聲之後,便快速向府中跑去,楊昀緊跟著轉過頭,叫過來另外一個跟隨的侍從說:“快,安排人把府庫裏的金銀全部打包好,隻要一收到我的命令,立馬帶走!”

這名侍衛顯然是腦袋還沒有回過神了,對楊昀的這番操作還在疑惑,楊昀坐在地上已經焦急地一巴掌拍在了這名侍從低垂著的腦袋上:“聽不懂啊,快去啊!”這名侍衛這才連忙跑出去。

眼見著事情都安排出去了,楊昀這才重新叫過來幾名侍從,在眾人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身,緩緩向府內走去。

等到楊昀終於艱難地走到一間內室,一個身材勻稱,頭發半白,下巴上留著一小撮胡須,稍顯老邁的男子已經站在房間裏等候。

楊昀挑了個椅子坐下,然後連忙擺了擺手,攙扶著他的一眾人立刻退了出去。

看到房間內隻剩下了自己和麵前的男子兩個人,楊昀立馬哭著說:“先生啊,怎麽辦啊!我把陛下氣吐血了!都怪我沒聽你的話,操之過急啊,可是,可是誰能想到,眼看著已經要不行了的陛下,突然就好了呢?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啊!”

麵前的男子聽到之後,神情並不慌亂,而是向前走了兩步,按住楊昀的雙肩說:“先不要慌,發生了什麽?快把詳細情況告訴我!”

楊昀仍然沒有止住自己的哭聲,就這麽時斷時續地哭著,然後又時斷時續地講著,而且講得又囉嗦,足足用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把事情完整講完。

楊昀剛把發生的事情講完,麵前的男子還在思索中,楊昀看著麵前的男子不說話,自己情不自禁地補充說:“先生,要不我們還是跑吧?趁著現在陛下還沒有完全恢複,還沒有醒過來,陛下醒過來,我們怕是就跑不掉了啊!”

麵前的男子聽到楊昀這麽說,連忙阻止道:“大人胡說什麽?天涯海角,能跑到哪裏?跑是最愚蠢的行為,和送死沒有區別!”

楊昀的哭腔逐漸止住了,抬起頭問道:“那怎麽辦?先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麵前的男子被楊昀吵得有些不耐煩了,尤其是楊昀這時斷時續的各種異想天開更是讓他沒辦法集中精力思考,於是這男子頗有些不耐煩地說:“怕什麽?有我張樺在,前麵那麽多次,按照我給你出的法子,不都過去了!”

楊昀聽到麵前叫張樺的男子這麽說,這才稍微放下些擔心,而且閉口不再說話,給張樺留下安靜思考的空間。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張樺這才轉過頭麵向楊昀,開口說道:“陛下的病情,這一次必然是好不了了,奇跡,不可能連續發生兩次,上一次陛下的痊愈,更像是回光返照,這一次加上身體受到了這麽大的打擊,必然是好不了了,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抓緊控製住皇宮,這樣才能把大權牢牢地握在掌中。”

“可是,太子和太子妃那邊?”楊昀滿臉擔憂地說道。

楊昀立馬接著回答道:“這不用擔心,幸好我們行動得早,現在羽林郎已經被我們的人控製,整個皇宮盡在我們的掌控之中,太子東宮的那點兵力,起不了什麽作用,我此刻最擔心的,反而是岩陵軍那邊。”

聽到張樺這麽說,楊昀滿臉不解地問道:“岩陵軍那邊有什麽問題嗎?難道劉落安也有野心?”

張樺立馬轉頭瞪了楊昀一眼:“劉落安隻是一個武將,沒有那麽重的心思,我指的是淮南王,論皇位繼承的順序,他可是僅次於太子的!”

楊昀臉上又是一副寫滿了問號的表情:“司馬德昌?他那個年紀,都已經黃土埋到脖子了,怎麽可能還有這麽大的野心?而且,他的繼承順序怎麽會僅次於太子?僅次於太子的不是楚王嗎?”

張樺臉上露出了一副鄙視的表情,楊昀立馬知道,自己又問錯問題了,幹脆不再說話。

張樺繼續思考了一會,然後立馬對楊昀說:“丞相,現在首要的事,抓緊控製住皇宮,切斷皇宮和外部的一切聯係,確保宮中的所有信息,我們能夠第一手接到,另外,命人預定太子的登基禮服,陛下一旦駕崩,立馬扶持太子登基。”

楊昀看著張樺滿臉嚴肅的表情,自己的腦海中雖然滿是疑問,但是此刻也不敢再問,隻能不停地回答著:“好,好,好,好的。”

看到張樺不再說話,楊昀便站起身向外走,想要去安排這些事情,可是剛走出兩步立馬又被張樺叫住了:“楚王重傷,丞相應該親自去探望,借機會表明自己忠於皇室,維護太子地位的忠心,楚王殿下最關注的就是太子,隻要丞相能夠保住太子順利登基,楚王是必定不會站出來阻撓的。另外,丞相應該立刻派人邀請劉落安和淮南王到府中赴宴,今日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這兩人又在現場,必然會內心戒備,此時邀約他們赴宴,一來可以看看他們是否推辭,判斷他們是敵是友,另外,也算是表明心跡,承諾二人,待遇和官職,隻會更高不會降低,拉攏一個是一個,哪怕不能成為朋友,起碼不要成為敵人。”

楊昀在旁邊,又是一連串的:“好,好,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楊昀就快步向門外走去,剛打開門,一名侍衛早就站在了門邊,開門就是一張臉,這倒著實把楊昀嚇了一跳。

楊昀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先問道:“大人,金銀細軟都打包好了,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侍衛的聲音本就洪亮,一句話一字不落地被張樺聽了進去,楊昀也感覺自己的安排有些離譜,不好意思地轉頭看向張樺,張樺碰巧也在緊盯著他,楊昀自己感覺理虧,二話不說加快腳步,消失在了張樺的視線之中。

另一邊,回到東宮的賈長安不敢怠慢,對著身後的趙敞連忙說道:“快,派人去請我父親,另外,宣右衛率潘豐,立刻到崇教殿見我。”趙敞答應了一聲之後,快速退下去安排起來。

賈長安帶著司馬睿,繼續一路腳步匆匆地趕到了崇教殿內,兩個人緊緊地坐在一起,賈長安緊緊地抓起司馬睿的雙手說:“睿兒,現在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你放心,我就是拚盡性命,也一定會保護好你,別怕別怕!”賈長安的目光緊盯著司馬睿,雙眼中滿是堅決和慈愛。

司馬睿連忙懂事地點了點頭:“我不怕,和姐姐在一起,我就什麽都不怕!”

賈長安的臉上立馬露出一幅欣慰的笑容,語氣也變得稍微平和起來:“那就好,這幾日一定要聽姐姐的話,一定要和我形影不離,誰帶你都不能走,知道了嗎?”

司馬睿繼續懂事地點了點頭:“睿兒明白了,睿兒隻聽姐姐的話!”

兩個人說話間,一身甲胄的潘豐已經站在了殿門前,趙敞那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子右衛率潘豐,候詔。”

“快,右衛率快請進!”賈長安連忙答複道。

潘豐的腳步剛邁進崇教殿,賈長安就迫不及待地說道:“陛下中毒,怕是時日無多了,東宮中現在有兵馬多少?我們要做好充足準備,隨時保太子登基。”

事情變化太快,顯然出乎了潘豐的預料之中,略微思考了一陣之後,潘豐說道:“怪不得朝中最近人事變動如此頻繁,恕臣直言,太子現在麵臨的最大威脅,怕是淮南王司馬德昌。”

賈長安滿臉的不可思議:“你是懷疑陛下中的毒是淮南王所下?不可能啊,淮南王一直在北方,而且,淮南王沒有這樣的實力,可以悄無聲息的安排一個能夠給陛下下毒的人?我的看法和你不同,太子現在最大的威脅,肯定是楊昀,淮南王,手中既無兵權更沒有政權,而且,老王爺這麽多年一向和善,對權利和皇位從不過問也不打聽,不可能對太子產生太大威脅的。”

楊昀卻並不著急,而是繼續耐心地分析道:“是誰下的毒,其實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排除對太子登基威脅最大的敵人,楊昀臣已經私下調查過了,這個人其實膽小如鼠,而且本人昏庸無能,他是翻不起大浪的,尤其是,他不是皇族,不會對皇位形成直接威脅。”

賈長安立馬滿臉疑惑地說:“可是,看楊昀平時對政事的想法,都還挺有見地的啊,不像是一個昏庸無能的人。”

潘豐的臉上立馬露出一副苦笑的表情:“所有人都被他騙了,我當初也好奇過,他就是建康城一個普通的小吏,怎麽可能有這麽高深的見識,這一切其實都是張樺的才華,楊昀隻是做了一個轉述者。”

“張樺?這是什麽人?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賈長安疑惑地詢問道。

潘豐著急地說道:“燕國前丞相張源之子,燕國被魏所滅之後,逃到建康,投到了楊昀的門下。這些都不重要,當務之急,太子太子妃需要抓緊控製住皇宮,能夠第一時間掌握陛下的信息,晚了就處處被動了。”

賈長安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趙敞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不好了不好了,太子太子妃,皇宮各處宮門全部封閉,任何人不得進出!”

賈長安立馬大驚失色,先是轉頭看向潘豐,接著又看向趙敞:“有沒有聽說,這是誰的命令?陛下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趙敞還在不停地喘著粗氣:“打聽,打聽到了,是皇後,皇後下令,皇宮全城戒嚴,除非是持皇後頒發的令牌,否則一律不許進出,說是為了保護陛下,緝拿謀害陛下的凶徒!”

聽到趙敞這麽說,賈長安立馬感覺一股無名怒火迅速燃遍全身:“這個瘋女人,到底要幹什麽?”

潘豐此刻,知道自己和太子妃已經失了先機,內心同樣開始煩躁:“皇後自己想不出這樣的手段,一定是丞相出手了,我們現在已經失了先機,後麵怕是要處處被動了。”

“你剛才還說,楊昀不是我們最危險的敵人,可是現在呢!”賈長安繼續帶著自己憤怒的語氣質問著潘豐。

潘豐看了一眼賈長安,四目相對,潘豐立馬被賈長安滿是怒火的眼神威懾到了,連忙回複道:“太子妃,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千萬不能著急,楊昀隻是一個外姓,既然他貪權,那必然需要擁立一個好掌控的繼承人,隻有太子,所以,太子繼位是萬無一失的!”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就這麽一動不動,等著楊昀來請太子去登基繼位嗎?”賈長安整個人已經近乎失去理智,不停地大吼著。

潘豐此刻已是滿頭大汗,他雖然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來自賈長安的壓力,讓他感覺整個人像是快要窒息一樣。

“此時再有任何舉動都是多餘的了,隻有以不變應萬變,臣自當統領好東宮衛士,嚴加防守,護衛好太子和太子妃。”潘豐語調異常緊張地說道。

“太子妃,廣州刺史賈碩到了。”門外又是一聲通傳的聲音響起。

賈長安再次掃視了一圈眼前的眾人,然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都下去都下去,務必嚴加保護東宮和太子的安全。”潘豐和趙敞答應了一聲之後,連忙退了下去。

賈碩剛走進門,賈長安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父親,快快救救女兒和太子!”

賈碩一臉嚴肅的表情:“事情我都聽說了,現在,楊昀已經偷偷撤換了羽林郎的主將,現在羽林郎已經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如今之計,隻有先靜觀其變,同時,聯係楚王殿下,羽林郎很多人都是楚王帶出來的,有楚王在,羽林郎就不會徹底倒向楊昀,太子也就還有機會。”

說到這裏,賈長安突然變得支支吾吾起來,畢竟前幾日才下的毒手,沒想到這才幾天就需要用到對方了,賈長安一時無比後悔,但又無可奈何,突然,賈長安像是想到了什麽,連忙滿臉期待地看向賈碩說:“岩陵軍呢?羽林郎未必是岩陵軍的對手,能不能依靠岩陵軍奪回皇位?”

“不,絕對不行,岩陵軍現在是最危險的一支力量,一定不要碰!”賈碩幾乎是毫不遲疑,不假思索地就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為什麽?”賈長安滿臉疑惑。

“太子與你,和劉落安,或者岩陵軍其他人,有過什麽交集嗎?”賈碩問道。

賈長安滿臉無奈地回複道:“那倒確實沒有。”

“你可不要忘了,淮南王也是皇位繼承的人選,徐州冀州這一戰,淮南王可是陪著岩陵軍屍山血海中闖過來的,論支持,岩陵軍憑什麽不支持淮南王而來支持沒有什麽交集的太子?”賈碩帶著些質問的語氣。

賈長安這才恍然大悟,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潘豐也說,淮南王才是太子最大的威脅。

“可是,楚王,楚王那裏……”賈長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看到賈長安的反應,賈碩內心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滿臉怒氣地說道:“哼,看看你做的好事,原來坊間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賈長安連忙滿臉委屈的解釋:“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桓鑒一心拿著楚王做幌子,擾得雞犬不寧,如果不果斷一些,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麽?而且,我是預備了醫官的,隻會斬斷楚王的權利繼承身份,並不會要了他的命,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好的方式了,隻不過誰能想到,恰巧這個時候陛下出事了!”

賈碩看到女兒委屈的表情,隻能無奈地轉頭安慰起來:“你做得倒是也不錯,古往今來,如果換做其他人,楚王怕是早就已經沒命了,不過,楚王性情至誠至善,又一向對太子血濃於水,隻要你能放下姿態,主動接好,楚王一定願意出手幫助太子的,這是現在,你和太子唯一能爭取的幫手了!”

賈長安立馬問道:“父親呢?父親難道不能從廣州調集一些兵士過來,幫太子和我,增加一些得力的人手嗎?”

賈碩先是歎了口氣,然後無奈地說:“我倒是也想啊,關鍵是,現在的形勢,父親作為外部的勢力,還不能卷入,一旦卷入,其他三大刺史就都有了理由,到時候,結果更難預料,我不動,外麵起碼勢力還是均衡的,你可以放心對付楊昀。”

賈長安隻能無奈地說出一句:“女兒明白了。”

隻是話剛說完,賈長安內心就打起了退堂鼓,一時之間,腦海裏湧出各種屍山血海的場麵,這場紛爭,究竟要如何收場,自己和太子,又究竟會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