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婚禮前的權衡

“或許這就是命吧,上天對我們司馬家族的懲罰。”皇宮大殿中,老皇帝司馬韜麵帶苦笑著說道。

司馬韜身旁,端坐著的皇後楊蓉,早就已經習慣了這位落魄皇帝的抱怨與憂愁,安慰、開導、化解,已經成了她的生活基本功。

楊蓉連忙轉臉看著司馬韜,滿臉溫柔地說:“陛下不用太在意,就是武將世家,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這次隻是意外,睿兒在現場臨危不亂,麵對著失控的馬蹄甚至毫不畏懼,這本身就說明了這孩子心智的堅強,依我看,這事並不算壞事。”皇後楊蓉立馬安慰道。

“是啊陛下,早先建康城中都在傳言,太子癡傻,智商隻有五歲孩童,經過今日這件事,反而這種無稽之談被一掃而空,大家現在對太子是一致的認可,都認為太子殿下,處變不驚、臨危不亂,將來足以繼承晉國江山。”大殿中一個身材略顯臃腫的老人恰到好處接過皇後的話,語氣格外恭敬。

“還是國丈會安慰人,希望事實能夠如此吧。”端坐另一邊的楚王司馬琰,突然插嘴說道,語氣中滿是嘲諷。

麵對司馬琰的嘲諷,剛才說話的老人,當今皇後的父親楊昀,卻並不生氣,也不反擊,而是立馬陪著笑臉說道:“當然,楚王殿下的神勇,更是讓人刮目相看,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推開一匹駿馬,救出了太子殿下,讓天下人,不僅看到了我大晉皇室的神勇,更看到了皇族間的叔侄情深、熙熙融融,這是陛下之福,也是我整個大晉之福”。

楊昀的這一番操作,立馬讓司馬琰看得目瞪口呆。

司馬琰年輕氣盛,今年也就二十二周歲,雖然是皇帝司馬韜的弟弟,但實際上,因為年齡也就隻比太子大四歲,司馬韜對待司馬琰,一直像疼愛兒子一般用心,而司馬琰也在皇帝哥哥的保護和嬌慣下,向來不知道什麽是忍讓和留些情麵。

司馬琰向來就看不慣這些溜須拍馬的人,但凡讓他遇到,是必然要回嘴懟上一通的,但眼前這位,才進入朝廷中樞半個月不到的老頭,卻總是圓滑地讓他無處下手,每次隻能無奈忍著心中怒火。

就好比此刻,司馬琰的內心明明對楊昀顛倒黑白的行為窩了一團火,本來這團火準備對外發泄的,但是現在這個圓滑的老頭,愣是把這團火發泄出口堵得死死的,以至於隻能在自己的內心燃燒,司馬琰感到無比的憋屈。

“這倒是!這倒是!正是因為有這個弟弟,我才對這江山,多了幾分安心,現在加上國丈從中調解皇族與臣子間的關係,朕也就不擔心,這百年之後的江山社稷了。”楊昀的這一番解讀,顯然讓司馬韜很受用,那張老臉上的表情,也立馬換成了欣慰的笑容。

這時,一個負責傳達信息的小宦官快步走進來,麵向司馬韜稟報著說:“陛下,廷尉大人求見。”

“他來幹什麽?今天是皇室內部的閑聊,朕沒有召他啊。”司馬韜滿臉疑惑。

“陛下,是臣委托廷尉大人詳細盤查今日太子車駕受驚這件事,微臣總感覺,這件事恐怕沒有那麽簡單,麟駒(太子所乘坐的駿馬),是太子常年喂養的,本來就和太子很熟悉,性情也一直很溫和,怎麽會突然發狂呢?廷尉大人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查到了些什麽。”楊昀對著司馬韜說道。

司馬韜立馬看向麵前的小宦官說:“既然如此,讓他進來。”

不一會,一個身著官服、身材寬闊的官員闊步走了進來。

“陛下,微臣經過詳細探查太子坐騎,以及對當時方圓一公裏以內居住人員的調查詢問,發現今日事件並非巧合,太子坐騎,是被人用銀針從遠處射中了脖頸,所以才暴躁發狂,把太子殿下摔落下馬。”廷尉對自己的探查結果十分自信。

“有沒有查到,是什麽人,竟然這麽大膽?竟然敢針對堂堂皇太子下手!”皇帝司馬韜尚未說話,大殿中的楚王司馬琰首先滿臉怒火盤問起來。

“臣已經安排人秘密探訪,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荊州刺史桓鑒嫌疑最大,事發當時,桓鑒就在現場,而且有人親口聽到桓鑒對著身旁一名女子說:在等著看一場鬧劇。顯然桓鑒對此事是早有預謀。”廷尉繼續說道。

“桓鑒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陛下忍讓他,朝廷放任他,他現在竟然都敢直接對太子下手,這是想幹什麽?明擺著想看皇家出醜嗎?”司馬琰的情緒越說越激動,還想繼續吐槽下去的時候,司馬韜立馬打斷了他:“楚王,要穩重,慎言。”

“朕已經知道了,廷尉辛苦了,先下去吧。”司馬韜轉頭對廷尉吩咐道。

“荊州桓鑒,輕視朝廷,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現在朝廷實力還是很弱,在江南立足未穩,也就隻能繼續隱忍,等待時機。”滿嘴圓滑嗆的楊昀突然接話了,而且言辭誠懇,讓司馬韜不由得邊聽邊讚歎。

“陛下,這口氣,臣弟不願意忍,我們還要忍到什麽時候,桓鑒今天敢對太子下手,明天就敢發兵建康,我們從長安一路南下,已經忍了十多年了,還要隱忍到什麽時候?”司馬琰的情緒,越說越激動,好像恨不得現在就提槍上馬,單人獨騎去殺了桓鑒。

司馬韜是知道自己這個弟弟的脾氣的,所以,倒也不去安慰他,而是繼續對著楊昀說道:“大晉,本來就不是我司馬一家的,而是我司馬家,和王、郗、蕭、桓、賈,五大家族共同擁有。想我們從長安一路逃難至此,如果沒有五大家族的接納和輔助,我們哪還能這麽悠閑的坐在這裏?凡事隻求半稱心,國丈,你現在能明白,朕為什麽要把賈家的女兒,立為太子妃了吧?”

“陛下的深謀遠慮,臣下愚鈍,實在是今天才看懂。”楊昀立馬對著司馬韜,深彎著腰,行了一個大禮。

“北方馮氏的燕國,七天前,已經被拓跋昊正式滅掉了。所有北燕皇族,統統被遷入魏國的都城平城居住。”司馬韜說完這句話,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麽說,整個北方,豈不是隻有中山國還在,拓跋昊,距離統一整個北方,已經隻有一步之遙了啊。”司馬琰驚訝地說道。

“那倒未必,中山國尚武,滅國三次、複國三次,當年我們全盛時候的大晉王朝,也是集全國之力,才滅掉中山,如今隻有半壁江山的拓跋昊,想要再滅掉中山國,恐怕沒有那麽容易。”楊昀把話題接了過來。

司馬韜立馬望著楊昀,深深的點了點頭:“皇後真是小氣,朕有個這麽胸有韜略的國丈,怎麽不早介紹給我?”司馬韜看向楊蓉,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指責著,說話間,還不忘用手輕撫楊蓉的麵頰。

“是時候加急處理太子妃的冊封大典了,拓跋昊願意留給我們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司馬韜看向大殿中的眾人,意味深長得說。

聽到司馬韜這麽說,司馬琰立馬歡笑著說:“有個人照顧睿兒,陛下能安心些,我這個做小叔的,也能稍稍放心了!”

司馬韜立馬看著司馬琰,帶著笑臉,打趣回複說:“稍稍?稍稍放心可不行,你是睿兒最為依仗的皇叔,這輩子逃不開的了,以後,睿兒可是要交給你的,你必須要保證,絕對的安心!”

皇後楊蓉為了表示自己的孝順,正親自把父親楊昀送出宮門,漫長的石板道上,父女倆相隨前行著。

“父親今天,為何突然變得這麽能說會道,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說出的話,連陛下都這麽認同。”楊蓉好奇地詢問著。

“傻女兒,父親雖然學識不夠,但是,父親會請教別人嗎。最近我花重金,招募了一批幕僚,而且,今天來之前,我又特地去拜訪了丞相王循,這些,都是他教我的,他們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如今,這些聰明人就是我的大腦,我當然也就變得博學睿智了啊。”楊昀得意地笑著。

“女兒今天還在擔心呢,害怕父親說話間不小心會得罪了楚王殿下。”楊蓉擔心地說。

“哈哈哈。”聽到楊蓉這麽說,楊昀先是大笑了一陣,緊接著說道:“王循說得有道理,這世界上,最難對付的,絕對不是那些會發怒的人,發怒的人往往單純,我笑臉相迎,不和他針鋒相對,就能輕鬆化解他的怨氣和怒氣,一張笑臉,輕鬆勝過一雙重拳。”楊昀顯得非常自豪。

“可是這一次,終究還是沒有把王家的女兒送到太子妃這個位置上,父親收別人的金銀,還是盡早退回去吧。”楊蓉麵帶憂愁,看著父親楊昀說。

“退回去?哪有這種道理!雖然事沒辦成,但是力我們還是出了的,這錢不能退,況且,我才來到建康,處處都要用銀子,退好退,退完之後我怎麽過?”楊昀臉色立馬大變,甚至是有些發怒地回複著楊蓉。

楊蓉還想再說些什麽,隻是,楊昀顯然對這件事態度堅決,不願意再聽女兒的勸告,立馬一轉身走到楊蓉前麵,對著楊蓉躬身施禮道:“皇後早回,微臣先行告退了。”說完便轉身徑直向外走去。

看著楊昀逐漸遠去的背影,楊蓉自顧自歎了口氣說道:“真不知道,讓你從邊遠小城,來到這偌大的建康,是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