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麗影門——柔情以內,冷血對外

建康城外,王循獨自矗立山頭,背手眺望著遠方朦朧月光下的層巒疊嶂,身體不時發出一陣陣咳嗽的聲音。

少許,一個蒙麵的黑衣人出現在王循背後,恭敬地跪在地上,叫道:“丞相”。

王循並不回頭,輕聲詢問著:“什麽時候出發?”

黑衣人並不起身,依然跪在地上回答道:“剛剛收到的命令,群星組已經出發平城,鬥宿與牛宿即日準備,一周之後起程。”

王循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全部出動?”

“開陽與天璣負責此次任務,其他五星未動,鬥宿、牛宿及群星全部出動。”跪地的黑衣人繼續恭敬地回複道。

“看來桓鑒對寧州的興趣很大啊。”王循這句話是自言自語,聲音並不大,因此黑衣人並沒有聽到。

稍後,王循依舊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跪地的黑衣人立即起身,轉眼之間就消失在旁邊的叢林裏,輕功顯然十分了得,絕對是個一頂一的高手。

晉國最北部,是青州,與魏國的豫州接壤,兩地的晉軍和魏軍,雖然時常也有摩擦,但是好在規模都不大,因此,這兩州的百姓仍然可以正常交流走動,貨物的交換販賣甚至比內地更加活躍,促成了接壤處獨特的繁榮景象。

不過,再往北,進入豫州境內,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豫州偏北方,整體氣候幹燥少雨,道路也更加滿是塵土,尤其是豫州本地又多山,土地崎嶇不平,因此,豫州的大路官道隻有兩條,更多的是偶爾穿過山間、偶爾又是大片平原的崎嶇小路。

此刻,幾座無名小山頭之間的一條羊腸小道上,一胖、一瘦、一美,三個形態各異的人正騎在馬上匆匆狂奔,衝在最前麵的,是一位模樣俊俏,衣著樸素但是仍然掩蓋不了玲瓏有致、曼妙身材的少女。

“大角哥、河三哥,你們得多練功啦,實在是太慢啦!”這名姑娘,一邊催動著**的馬兒加速,一邊回頭對著身後的二人說道。

“增七,你慢點啊,能不能體諒下你兩個哥哥的,我們隻要七日內趕到平城就行,你不用這麽著急啊!”三人中最後的胖子首先喊出了聲,看來,他肥胖的體型,為騎馬增添了很大的難度。

“就是、就是,七妹,你慢點啊,我都餓了,這都趕了一天的路了,都沒怎麽吃東西,抓緊的,前麵找家客棧,弄隻雞吃吃。”中間這位叫做河三的瘦子,全名其實叫南河三,此刻正騎在馬上,扯著嗓子大叫著,聲音尤為尖銳。

這位被稱作七妹的姑娘,正是麗影門群星組中的輦道增七,聽到兩個同伴喊累,顯然心有不快,但是,仍然勒了下馬的韁繩,把速度放慢了一些說:“吃吃吃,你說你們倆,真給我們麗影門丟人,到了平城,我一定要找璣師兄告你們的狀。”

三個人說話間,來到了一處略顯破敗的小店。

豎在門前碩大的“酒”字店旗,已經被風沙吹打得滿是破洞,泥土夯實的圍牆,已經倒了半壁,隻有緩緩上升的炊煙還在告訴沿途的路人,這裏仍然還在營業。

“哎呦呦,我的親娘啊,你說我們這是遭的什麽罪,江南那麽多的好酒好肉還沒吃呢,就跑到了這麽滿是黃沙的地方。”名叫大角的胖子首先抱怨了起來。

“我說大角,你還挑,我都要餓死了,現在要是能給我一隻雞,就是讓我對著茅坑吃我都樂意。”南河三一邊拴緊馬的韁繩,一邊打趣道。

“我的親娘啊,你怎麽越來越惡心了,抓緊滾一邊去,你別和我走在一起。”大角嫌棄的把南河三往旁邊推了一把,隻有輦道增七,看著他們這樣,默默笑了笑,首先走進了店門。

進了店門三人才發現,這家外表看似簡陋的小店,裏麵倒是別有一番洞天,外麵都那麽破爛不堪了,內裏竟然進行了精致的裝修,尤其櫃台旁大大小小的酒壇子,時刻在向進門的客人炫耀著,這家小店的豐厚窖藏。

此刻屋內幾乎已經坐滿了人,隻有兩張桌子還在空著。店小二忙碌地跑來跑去,肉的香氣、酒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撲麵而來。

大角微閉著眼睛,把鼻子又向前伸了伸,努力地嗅了幾口,然後立馬滿臉歡喜地說:“我的親娘啊,我就說跟著鼻子走沒錯吧?這家店很是地道啊,三兒,你聞聞,這裏竟然還有牛肉的香味呢?”

南河三也學著大角,微閉著眼睛,把鼻子向前伸出一陣猛吸:“豈止啊,你聞聞,不僅有肉啊,這酒的香味真是純粹啊,唉,大角,我怎麽聞著,這酒像是“富水春”啊!”

輦道增七回頭看了眼這二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靠近他們耳邊,輕聲說道:“兩位哥哥,別鬧了,你們忘了陽師兄的提醒了?低調一點,不要招人耳目。”輦道增七話剛說完,一邊一個,扭了下這一胖一瘦的耳朵。

“嘿嘿嘿,是是是,抓緊抓緊,吃完趕路。”大角帶著自己憨憨的語氣說道。

不多會,一桌香氣四溢的飯菜已經端上了桌,隻是,在輦道增七的阻攔下,大角和南河三沒有如願喝到讓自己饞得直流口水的豫州名酒富水春。

南河三抓起一隻雞腿,一邊用力撕扯,一邊詢問道:“七妹,陽師兄有沒有說這次平城到底是什麽任務啊?這麽著急忙慌啊,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就立馬讓我們過去了。”

輦道增七畢竟是女孩子,吃相顯然比身旁一胖一瘦的兩位大漢要斯文很多,夾了塊菜放到口中,邊嚼邊漫不經心地回答說:“誰知道啊,總之,每次任務都是我們這些散星各種瞎忙的亂跑,璣師兄和陽師兄先行趕去平城了,到了平城,自然會有吩咐的了。”

南河三繼續撕下一塊雞肉狼吞虎咽起來:“這七星的七位師兄,總是神出鬼沒的,真是搞不懂,我們進入麗影門,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所信惟星、所賴惟公、所得惟榮、所失惟生”,可是呢,這七星的七位師兄,我到現在都隻見到過兩位,還咋信賴那五顆星?”

“嘿嘿,我的親娘啊,我比你幸運,七位師兄我是都見過了,尤其是瑤光師兄,那可真的是一等一的美女啊!那身材、那臉蛋,絕對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了,真不明白,這麽漂亮的女人,為什麽叫師兄,不叫師姐。”大角一副癡迷的樣子,讓坐在旁邊的輦道增七一臉嫌棄。

南河三立馬狠狠踩了大角一下:“你這個死胖子,瞎說什麽呢?還最漂亮,最漂亮的永遠是我們的七妹。”南河三剛說完,立馬望著輦道增七,一臉諂媚的笑。

“你們倆啊,沒個正經的,抓緊吃,小心不能及時趕到平城,要挨罰的。”輦道增七提醒道。

大角連忙豎起一根指頭,比出了一個一點點的動作,然後看著輦道增七說:“唉,唉,我的親娘啊,你看看,我又說錯話了,七妹,你別介意啊,我是說,她就比你漂亮一點點,真的隻漂亮一點點。”

隻是,大角的話差點讓南河三笑到把剛放進嘴裏的雞肉噴出來,輦道增七倒是不嫌棄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介意不介意,抓緊吃飯,回頭我跟陽師兄打聽下,看看能不能把搖光師兄嫁給你哈!”

聽完這句話,南河三再也忍不住了,終於還是把嘴裏那塊雞肉大笑地噴了出來,大角看到這個樣子,也不住哈哈地憨笑著。

幾個人歡歡樂樂地把飯菜吃完,出了店門,輦道增七就跑到一個無人注意的牆角,偷偷地畫了一個六角光芒星套著圓、方兩環的形狀,隻是,六角光芒星的一角,直直的指向正上方,這個符號,是在告訴麗影門的後續人員,這家店已經有同門的兄弟嚐試了,沒有問題,可以放心食用。

“七妹,後麵還有幾位兄弟啊,還需要留影印在這裏。”大角站在旁邊詢問道。

輦道增七望了望來時的道路說:“北落師門、東上相和軒轅十四本來就在魏國,再減掉我們三個,還有五個師兄弟呢,還是及時給大家做做提示得好。”

“哎呀,我說怎麽有一年沒看到北落師門和東上相了呢,原來他們在魏國啊,這次我得好好地灌這個大木頭兩桶酒。”南河三打趣道。

三個人正說著,卻幾乎是在片刻之間,立馬同時轉頭看向靠近小店的一麵牆角,緊接著三個人全部躬身做出衝刺狀,右手緊緊握住腰間的匕首,幾秒鍾之後,從牆後冒出一個瘦削但略顯猥瑣的笑臉:“哈哈,三位客官,莫慌莫慌”。

麗影門三人立馬發現,這不是旁人,正是剛才在店裏跑堂的一位店小二,雖然已經打過照麵,但是三人仍然並不放鬆,也不搭話。

“三位客官莫慌,我知道三位客官不是普通人,所以,隻是想討一點賞錢,嘿嘿,如今兵荒馬亂的,小人一家四口,小女兒才剛出生,實在是生活拮據,三位客官賞小人一點銀兩,小人也替你們保守秘密,遇到官軍盤問,絕對不透露你們的行蹤,這不兩全其美嗎?”店小二依舊嘿嘿地笑著,隻是,言語中顯然帶著更多威脅的語氣,看來,他已經注意到了三人的行為舉止不像是普通人。

聽到店小二這麽說,三人立馬鬆了一口氣,同時把攻擊的姿勢放開,然後相互看了一眼,幾乎隻在兩秒鍾內,三人間迅速達成了一致的決定。大角微笑著向店小二招了招手,示意店小二走過來,同時南河三和輦道增七分別走向兩個牆角,做出巡視的動作。

店小二帶著諂媚的笑臉,急忙走到大角旁邊,同時伸出手,準備接受大角打賞的銀兩,顯然他已經這麽幹很多次了,動作熟門熟路,毫不遮掩。

大角繼續微笑著,把手搭在店小二的脖子上,嘿嘿地憨笑著,那一刻,大角和店小二兩個人對望著,都在尷尬地笑,隻是,這種笑沒有持續多久,幾乎在片刻間,甚至反應都來不及的情況下,大角用力得扭斷了店小二的脖子,旁邊南河三已經拿著一個碩大的口袋走到了大角旁邊,三兩下就把店小二的屍體裝進了袋子裏。輦道增七則已經把馬牽了過來,三個人並不說話,大角把店小二的屍體扔在輦道增七的馬上,像是馱著一具獵物,三個人揮動馬鞭,雙腿用力,頃刻間,消失在了滾滾的煙塵之中。

平城內外,早已經沒有了積雪,遠處的草原已經展現出了朦朧的綠色,一切秩序井然,仿佛拓跋昊即將征伐中山的行動對這座北方的都城沒有絲毫影響。

平城內,距離皇城八百米處的一座帶著寬闊院子的二層民宅內,一群神態各異的人正在秘密地商量著什麽。

“陽師兄,要我說,我們就直接殺進去,把門一關,隻要一刻鍾的時間,鬥宿就能把裏麵的人全部解決”。一個身材高大,像是一段巨木一樣的大漢首先發言了。

“我說北落師門,你就別發言了,要是聽你的,我們這次估計都得折在這裏,你單身不要緊,我死了,荊州城滿城的姑娘可是要齊聲流淚的”。一個臉蛋俊俏,皮膚白皙,書生打扮的男人做出一臉嬌羞的樣子說道。

“得了得了,每次都是看著你們群星的人各種插科打諢,好好說正事,聽陽師兄和璣師兄的安排。”正坐在桌前的一位麵容冷峻的女子說道。女子的話剛說完,剛才還有些嘈雜的眾人立馬安靜了下來。

靠在門邊的南河三,用手掩著嘴,小聲詢問站在他旁邊的輦道增七:“我說,這個冰美人是誰啊?怎麽感覺她說話比陽師兄還有威信啊?”

“好像是新篩選上來的鬥宿,聽說陽師兄和她的關係很不一般。”要說女人的八卦能力永遠無人能敵,所以,但凡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南河三的第一反應就是詢問輦道增七,保準能夠找到答案。

“大家都不用猜了,我和璣師兄已經商量好了,鬥宿的師弟今天全力準備,明天巳時,群星組會為你們打開大常智的大門,你們有兩刻鍾的時間,務必全部解決裏麵的人,切記,不分男女老幼、地位高低,斬盡殺絕,一個都不能留。”被稱作陽師兄的男人看似輕聲細語地說道。

剛才被南河三叫做冰美人的鬥宿,立即雙手抱拳,答道:“是”

“巳時兩刻,鬥宿的師弟全部撤出,牛宿的師弟沿途注意防守,務必確保我們此次行動全部師兄弟都要全身而退。”開陽說完,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一個滿麵絡腮胡子,麵相完全和中原男子不同的男人雙手抱拳回道:“是”。

“牛宿,這次我們身在異國,處境凶險萬分,即使出了平城,也還要麵對魏國各州縣的勢力,所以,這次你們身上的擔子格外的重,一定要做好現場的偽裝和誤導,多給大家爭取一刻的時間,師弟們全身而退的希望也就更多一分。”開陽繼續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位叫牛宿的異國男子顯得自信滿滿地說:“好,如此就辛苦二位師弟了,你們先去忙吧,我會和群星組的師弟們再複檢一遍,確保明日的行動萬無一失。”

鬥宿和牛宿二人站起身,抱拳施禮之後轉身離開了眾人。

天璣望向靠在門邊的輦道增七一行人,看似溫柔地詢問道:“增七,你們準備得怎麽樣了?”

“奧,奧,師兄,情況和我們前麵打探的一樣,沒有變化,魏國顯然並不知道我們的行動,大常智外部依舊是守衛六人,內部依舊是守衛二十八人,可能是因為靠近皇宮,所以,大常智的守衛力量並不嚴密,現在我們最大的威脅,還是每半個時辰巡防皇城的軍士共四十八人。”群星組早已經把大常智內外的情況摸排清楚了,輦道增七隻是匯總了大家打探的信息。

開陽轉頭看了眼天璣,見天璣點了點頭,開陽開口說道:“嗯,那就還按照前幾日製定的計劃行動吧,天苑四。”隨著開陽的點名,眾人裏麵,年齡最小,個頭也是最矮,看著隻有十一二歲的一個小姑娘站到了前麵。

“土司空”,這一次,隨著點名站出來的,是一個佝僂著身材的老婦人。

“你們二人,務必在巳時前搞定大常智外部的六人,以接應鬥宿入內。”天苑四和土司空二人站起身來,抱拳施禮答道:“是”。

“北落師門、東上相和南河三,負責大常智街西側路口;軒轅十四、大角和海石三,負責大常智街東側路口,隻需要延遲一盞茶的時間,為天苑四和土司空掃除外部六人留出時間。”開陽繼續排兵布陣,點到的眾人紛紛起身,抱拳施禮回應。

“輦道增七、鶴一和畢宿五,你們三人,酉時在太子府製造事端,越大越好,務必讓人認為,太子府才是所有攻擊的中心目標。”開陽繼續安排,點到的眾人也都一一站起,抱拳回應。

眾人都已經安排完畢,開陽轉頭望著天璣,像是等待天璣對所有行動做最後的確認,天璣並沒有立刻答話,過了一會,站起身,對著開陽,緩緩說道:“六弟,明天大常智裏,最後的一些事情,還需要你親自去處理幹淨”。

“這是自然,三哥放心。”開陽對著天璣答道,語氣平靜自然,兩個人就好像是親兄弟,而非上下級的從屬一般。

次日,大常智一如往常的平靜。隻是,大常智街前的兩側,一邊是運木頭的馬車倒了突然把街堵了,一邊是兩個喝醉酒的大漢在街頭吵架撕打,吸引了一群人圍觀,把本就不大的一條街堵的水泄不通,隻是趁著這扶起馬車的短短間隔,一個老太太佝僂著身子,艱難的追著自己貪玩的小孫女,一直追到了大常智的門口。

小孫女實在貪玩,以至於吸引了門前穿甲執劍的四名武士前來驅趕,看到四人已經貼近了自己身邊,隻一瞬間,小姑娘突然揮出利刃,片刻功夫便把圍在身邊的四人殺死;而另一邊的兩名兵士還沒來得及反應,佝僂著身子的老太太突然變成了一個身手敏捷的刺客,這兩名兵士甚至還來不及反應,就一聲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街道另一頭,一隊二十人,巡邏兵士裝扮的隊伍推開了喝酒打架的兩人以及圍觀的人群,而後迅速衝向了大常智,二十人中六人站在了原有大常智外部兵士的位置,其餘十四人,伴隨著剛剛打開的大常智大門,不緊不慢的正步走了進去,就像是官府的例行檢查,秩序井然的讓人毫不懷疑。十四人全部走進去之後,大常智的府門繼續緊閉,一切就好像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此時的大常智內部,依然平靜,大常智內部的兵士還在好奇,這負責皇城安全巡邏的人怎麽開始護衛內部了,隻是,好奇還沒來得及問詢,就被迎麵而來的鋒利短刀劃破了喉嚨,隨著一支支弩箭的呼嘯而出,稍遠一些的人也不斷應聲倒下,就像是割麥子一樣,一排排不斷的倒地,速度快到,就好像雙方是在進行一場排練了多次的演習一般。

事情遠比想象中要進行的順利,麗影門訓練嚴格、相互之間的配合更是天衣無縫,而魏國方麵,自以為大常智就在皇城腳下,不會有問題,再加上幾十年來確實沒有受到過絲毫侵犯,因此魏國對於大常智的防衛鬆懈了很多。

原定兩刻鍾的戰鬥,更嚴格來說,應該叫做單方麵的屠殺,並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兩刻鍾的時候,整個大常智內,除了麗影門進入的十四人,再也沒有一絲生機。

開陽進入大常智的時候,映入眼前的,是處處血腥,遍地屍首,最深處“廣智堂”內,橫七豎八倒著的,是智家十全十人中的九具屍首,兩具頭發已經花白的,顯然是最長者,開陽仔細檢查了遍地屍首,確保已經沒有一絲生機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手下眾人緩慢退了出去,開陽望著這遍地屍身,以及塗抹了滿地的鮮血,還有滿屋子雜亂不堪的藏書典籍,不僅顯得毫不在意,甚至伸手拿過桌邊的酒杯,自斟自飲起來,那一幕,一襲白衣,渾身整潔的開陽,與遍地血汙屍首;壺中緩緩流出的美酒,與滿堂仍在四處流動的鮮血;逐漸擴散飄滿廳堂的酒香與早已充斥了整個空間的血腥味,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著實顯得無比陰森恐怖。

夜幕漸漸籠罩上來,平城這座北方的都城,逐漸被黑暗淹沒。由於地處北方,而且本身規模不大,商業並不繁華,所以,平城的夜晚要比建康安靜很多,也漆黑很多,也因此,當太子府的火光冒出來的時候,顯得格外明亮顯眼。

開陽望著遠處逐漸升騰起來的濃煙和火光,以及逐漸嘈雜的人聲,再次回首看了眼滿地狼藉的屍首,發出一聲,半是滿意、半是惋惜的冷笑。

開陽著重向著室內的藏書潑了一桶火油,掏出火折子吹燃起來,轉身離去的同時,把火折子向身後一丟,瞬間,凶猛的火苗就升騰了起來。

曾經戒備森嚴的大常智,轉瞬間,成為一片死寂,逐漸淹沒在滾滾濃煙中。

當開陽推開住處的房門,那個絡腮胡子的異域男子正站在開陽的房間中,像是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璣師兄和其他師弟們,都出城了吧?”開陽關心的詢問道。

牛宿恭敬得回複說:“上午的行動結束之後,璣師兄就和鬥宿的師兄弟一起出了平城,群星和我們鬥宿的人現在也已經基本上都出去了,隻有剛剛在太子府縱火的三人還有你我仍然在這裏。”

“好,群星的三人應該也馬上到了,你也趕快換裝吧,出城的令牌馬上會有人送到。”開陽繼續吩咐著牛宿。

鬥宿躬身抱拳施禮,剛走到門口,還未推門,就聽到了麗影門作為暗號慣用的一慢三急敲門聲,牛宿打開房門,見到門外站著的,正是輦道增七、鶴一和畢宿五三人,牛宿並不讓三人進房間,而是直接說道:“衣服都在隔壁房間,抓緊換上,等下和陽師兄一起出城。

三人並不說話,而是快速躬身抱拳施禮作為答複。

不多會,又一陣一慢三急的敲門聲響起,開陽並不說話,隻是緩緩把門打開一道縫隙,一支瘦削的手迅速從門外伸出,手中提著一個造型精美,單麵一個“令”字的符牌。

開陽熟練的接過令牌,門外傳出一陣古怪的聲音,不急不忙的說道:“太子令即刻出城,捉拿謀害東宮之人,酉正五隊人馬,同時出城,不得延誤”。門外人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完話並不等待回應,而是直接轉身離開。

已經換上東宮衛士裝扮的開陽一行五人,騎在馬上一路狂奔,直衝平城城門,守城的將士像是事先已經得到了命令一般,並沒有做過多的緊張和戒備,隻是例行檢查了五人的令牌,就打開了城門。

看著一行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守城的小將還對著旁邊的兵士感慨了一句:“太子東宮的人,精氣神看著都不一樣,看那模樣,我一個男的看了都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