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人情冷暖

李恪一路上走走停停,很快走到了涼州都督府的治所,姑臧。

這裏也是大唐和吐穀渾接壤的地方,直麵兵鋒。

“殿下請留步。”

李恪有些詫異,這種時候還有人敢找他嗎?不會是武威郡的太守還不知道自己被流放的事吧?

結果停下來一看,居然是李恪的老師,岑文本。

岑文本此時沒有了以往在李恪麵前的儒雅風範,整個人都風塵仆仆的,但腰背依舊挺直。

李恪十分吃驚,問道:“先生何故來此?”

岑文本略微笑了笑,說道:“為了追隨蜀王你呀。”

李恪感到十分感動,回想起以往在皇宮的時候,岑文本對李恪的教導,和李恪記憶中那位謙謙君子的形象,兩眼泛著淚光。

“先生相信我沒錯嗎?”李恪的語氣裏帶著幾分委屈。

岑文本斬釘截鐵道:“那是自然,我堅信我教出來的弟子不會是大婚之夜奸殺大臣女的人!”

李恪終於沒忍住自己心裏的委屈,抱住眼前的岑文本痛哭了起來。

他可以說是外人裏,第一個明確相信李恪的了。

若非李恪自信有係統,可以逆風翻盤,弄不好就要在這次事件裏,被打翻在地,永世不得翻身了。

岑文本隻是拍著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麽。

等到立刻冷靜下來,岑文本才問道。

“不知殿下以後打算做什麽?”

李恪輕聲在岑文本耳邊說道:“征吐穀渾,自開帝業!”

岑文本有些好奇,吐穀渾可不是什麽好對付的敵人,就是打下來,怎麽通知也是一個問題,李恪怎麽就這麽有信心呢?

單憑他和隨身的這幾十個仆從,怎麽也做不到征服吐穀渾的。

好奇的他就問了起來,李恪也沒瞞著他,隻是說自己有三萬精兵。

岑文本雖然吃驚於李恪從哪來的這麽多軍隊,又是如何養起來的,但既然已經有了,他也就不問來曆了,隻是在心裏默默計算此事的可行性。

岑文本到了李恪的隊伍後,很快就把隊伍裏的雜事全部打理的井井有條,讓李恪不得不承認,岑文本是一把施政的好手,能做到青史留名的宰相,果然都不是什麽一般人啊。

李恪帶著隊伍又繼續向西前行,都快走出涼州範圍了,一日的入夜時分,就地在山邊露營紮寨。

夜幕下,李恪望著長安的方向,發起了呆。

李恪隻希望自己的征服路程一切順利,最終反攻大唐,他一定要把李世民這個混蛋從皇帝的位置上趕下去!

畢竟李唐皇室“父慈子孝”這可是有傳統的,曆史上的李唐皇室政變次數之多,也是高居中國古代大一統王朝的首位。

更何況,後麵繼位的是李治,他可是繼位不久就把前十的李恪殺了的,罪名還稀裏糊塗的,真是夠搞笑的。

結果最後還不是兒子死一堆,權利被自己媳婦搶走了。

岑文本就在這時走到李恪的背後,跟他打了個招呼。

“殿下,事情都安排好了,今天可以休息了。”

連著趕了這麽多天的路,眼看就要出了涼州範圍,岑文本其實也是極為疲憊,不過他是知道李恪現在的實力的,所以看著精神抖擻。

李恪轉過身來,連忙扶住岑文本,口稱先生,語氣中帶著些關切。

“夜裏風寒,先生不該來此處找我的。”

岑文本笑了笑,說道。

“隻是看到你一人站在這兒,顯得太過蕭索,特意過來的。”

李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先生見笑了,隻是心中有些惆悵,也有些想念長安罷了。”

岑文本反而安慰起李恪。

“殿下不必介懷,若是你能打下吐穀渾,至少也算是一處王業之基,之後可靜待天時,總是能回去的。”

李恪沒多說什麽,心想這還隻是我係統給的初始資源呢,打下吐穀渾之後,還會有新的精兵強將,估計用不了幾年,就能反攻大唐了。

李恪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親手給岑文本係上,思緒有些發散,突兀的問道。

“先生的家人也都還在大唐吧?若是真的要靜待天時,才回大唐,那豈不是要陷先生於不孝之地。”

李恪是知道的,岑文本是個大孝子,還是個特別有名的大孝子,現在跟著自己要到吐穀渾自立,一旦和大唐敵對,那他的家人特別是母親就很難再見到了。

岑文本沉默良久,也隻能苦笑著說:“自古忠孝不兩全,我也隻能讓弟弟在母親麵前替我盡孝了。”

接著岑文本又說道:“殿下可知,我來追隨殿下,還有什麽原因嗎?”

李恪先是遲疑的搖了搖頭,然後又不確定的說:“是因為受過我外祖父的恩惠?”

岑文本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明帝雖然有恩德,但也沒有這麽大的恩德。”

李恪知道,這個明帝說的就是他的外祖父楊廣,唐朝說到底是大臣造反建立的,甚至李淵都還是楊廣的親戚。

得位如此,為了鞏固自己證券的合法性,就隻好往死了抹黑隋朝,特別是抹黑楊廣,改定諡號就是一例。

岑文本像是也想到了這茬,有些唏噓的說道。

“當年明帝一向以曆史上的各位煬帝當做反麵例子,警醒自己,而他自己則向漢武帝學習,他的功業也確實不下漢武,可惜沒有昭宣幫他安定民生,不過太上皇給他定煬帝的諡號,實在太過了。”

這些事都是李恪不清楚的,不過他也知道,現在岑文本大概更多是想和他傾訴,所以也就默默的不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著。

岑文本言道:“殿下可從現下朝堂眾人的籍貫看出點什麽?”

籍貫?李恪想了一會,忽然一道電光從他的腦海中閃過,關隴世家!

李恪肯定的開口道:“關隴士族!”

岑文本很是欣慰,作為一個普通的皇子,李恪不需要知道這些,但如果李恪以後想要反攻大唐,登臨大寶,這就是他必須知道的。

而李恪是在沒人教他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出來,這種悟性,也讓岑文本極為欣喜。

“對!”

“關隴士族,當年明帝欲遷都洛陽,就是為了減少關隴士族對朝政的影響,可惜反對者眾多,最後也隻能把洛陽當做東都,還引發朝堂的分裂,為征高句麗的失敗,埋下了伏筆。”

“而今,李唐興起,一直借助的就是關隴士族們的影響,現在雙方已經纏在一起了,所以朝堂上自然大都是關隴人士,就連山東的盧、崔等士族也一直被打壓,更遑論我這樣的棘陽縣的。”

“江左士族、山東士族、代北士族、庶族寒門等等在朝堂上都幾乎沒有立足之地,這就是現在朝局下的暗流啊。”

李恪終於忍不住開口了,“那先生是想要賭一把,來我這搏一個前程嗎?”

岑文本沉吟了一會,說道。

“是,也不是。自從聽到殿下被說是大婚之夜奸殺大臣女的消息時,我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我自信,還是很了解你的為人的,你肯定是幹不出這種事的。但事情發生了,那自然是有陰謀,針對皇子的,肯定也是皇子,而現在成年的皇子裏,一看就知道為什麽有這種陰謀出現了。”

李恪冷哼一聲,“果然是長孫無忌這個匹夫!”

岑文本對李恪知道幕後黑手的事也不感到意外,他知道李恪一向是極為聰慧的。

“殿下想想就知道了,成年皇子裏你的母妃身份最為高貴,前朝公主,自己又頗有賢名,常常得到陛下誇讚,長孫無忌為了外甥,肯定是要先對付你的。”

“要知道,楊妃的身份有時候既是你登臨大寶的阻礙,有時候又是一種助力!”

李恪聽到這就明白了,看來不想未來李承乾登基,長孫無忌掌權的人不在少數啊。

再結合之前岑文本說的,這也就意味著其他地區的士族們也都開始蠢蠢欲動了。

不過想到這,李恪忍不住哈哈大笑,“先生,他們這下場的也太早了吧?現在的這位陛下,可是才不到四十歲呢。”

岑文本隻是輕輕地說,“他們已經沒資格站在岸上等了,也等不及了。”

隨著話題的深入,兩人之間的氣氛也原來越凝重。

是啊,江左士族和代北士族已經等不及了,若是再讓李承乾繼位,長孫無忌掌權十幾年,繼任者又是關隴士族的人。

這一算,恐怕至少是幾十年,人生哪有那麽多個幾十年讓他們等。

山東士族門楣高,傳承久,還有些傲氣,還能繼續等,但他們再等下去,恐怕就真的要淪為寒門了。

“殿下。”

忽然旁邊傳來一個嬌俏的聲音,隻見一個穿著一襲嫩黃色襦裙的小丫頭,一蹦一跳的跑了過來。

小丫頭看到李恪身邊的岑文本,立馬規矩了起來,吐了吐舌頭,一板一眼的給岑文本行了一禮。

“見過岑先生。”

這是王府的丫鬟襲人,是李恪穿越來後從人販子手上搭救出來的一個小姑娘。

當時李恪把她救出來,因為小姑娘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親人在哪了,就收到王府裏做丫鬟,那個時候所有人眾口一詞的稱讚蜀王仁義,有君子之風。

等到李恪大婚時,被汙蔑奸殺大臣女後,這件事就成了李恪好色、荒悖的一個佐證,人心變化,最是奇妙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