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劇情進行中（不想想標題了）

很多人都對蘇婷說過類似的、虛偽得有些可笑的話。

“你其實不難看，相處久了，就覺得你還是蠻可愛的。”

聽聽，多麽可笑的謊言啊。

夾雜著令人作嘔的、隻有說話人自己才會被感動的同情與憐憫，高高在上地、仿佛自以為自己是何等善良而仁慈的佛陀般。

若要說世上最恨自己容貌的，那一定是蘇婷本人。

她本就相貌普通，偏偏卻在幼時得了怪病，不停歇的藥物使她的身體向打了氣的皮球般鼓起，臃腫而肥大。一點小小的運動都會讓她喘著粗氣汗如雨下。

更加不幸的是，她還曾經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燒得滾燙的熱水，給手臂上添了幾道縱橫的醜陋傷疤。

母親在夜裏無數次撫摸著她手臂的傷疤歎氣，勸慰著她：“沒關係的，不會有人取笑欺負你的，大家都是好人…”

那個溫和懦弱的女人會告訴她說“心靈美也很重要”。

但蘇婷卻從自己的經曆中知道了“外表美的人，才會有人願意耐心探尋ta是否心靈美”的道理。

明目張膽的因外貌而起的霸淩是愚蠢的行為，所以那些天真得近乎殘忍的少年少女們會用更加委婉而不容置疑的方式來表達惡意。

“對不起啊，我們部門已經人滿了哦。雖然你的文字功底很好，但是我們記者站是要在校園裏做采訪的啊。”

“抱歉，我們覺得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同學更適合我們部門。”

“…………”

學校裏的部門拒絕她是因為她不夠優秀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她練過三年書法、學過繪畫，還拿過省裏作文大賽的獎項。在一個不那麽臥虎藏龍的普通高中裏，她其實應該很能勝任宣傳部、記者站之類的部門的。

當然，這也的確不怪那些負責部門招新的人，畢竟人都願意身邊是些賞心悅目的佳人，而不是“都不願意多看兩眼”的醜陋之人。

況且，比起自己的能力因外貌而被忽視，她其實更厭惡那些因外貌而起的偏見與歧視。

她不能買漂亮的小飾品，他們會說“有什麽用呢？反正戴著也不好看”。

她不能喜歡少女漫，男生女生們會嗤笑著說“天哪她不會還以為有誰會不長眼喜歡她和她談戀愛吧”。

她不該學習舞蹈和音樂，他們會說“啊好幻滅呀，我覺得你真的不適合這個啊”。

…啊，別誤會。

蘇婷從不怨恨這個以貌取人的世界。

她隻是單純憎恨自己沒有適應這個世界的容貌罷了。

那些人針對醜女孩的偏見與惡意，她也從不認為是錯誤。

正如某位不知名的人士針對某部作品裏的人物做出的總結那般——“他並不憎恨貴族，隻是憎恨自己不身為貴族。”

她也並不憎恨這個世界的美醜觀，隻是憎恨自己的醜陋。

但——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不甘而憤怒的悲鳴，打算補償她這根本算不上真正人生的人生。

在某個沒有星星的夜晚，怨恨自己生而平凡且醜陋的女孩邂逅了她的命運——

“……您能告訴我，為什麽克裏斯蒂娜不願接受埃裏克嗎？”

憑空出現在她房間裏的少年披著灰色的厚厚鬥篷，鬥篷的兜帽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瘦削的下巴與蒼白肌膚映襯下，紅得耀眼奪目的唇。

他坐在她的書桌上，被黑色製服長褲與同色長筒軍靴包裹的雙腿懸空，輕輕地搖晃。

“答對了的話，我就幫你實現一個願望哦。”

她該害怕的。

這個憑空出現的少年神秘又古怪，半個身子融入黑暗，像是從黑夜中爬出的妖魘，正用甜美的謊言來**貪婪的無知者走向覆亡的深淵。

但她沒有。

她渾身顫抖——卻是因為過於激烈的興奮。

“…因為埃裏克的容貌隻會讓她恐懼的尖叫。”她抖著嘴唇回答少年。

少年微微側目，笑聲從那張紅得妖冶的唇中泄出。

“…是這樣嗎？”他輕輕道。

“如果你遇到一個【連莫紮特都該從地獄裏回來傾聽他的音樂】的音樂天才，”她為自己的答案列出令人信服的證明，“除此之外，他還精通數學與建築，擁有堪比國王的財富，並且愛你勝過他自己…若他能擁有一張俊美的容顏，你難道會寧願選擇一個子爵嗎？”

“唔…”少年把手放在唇邊做沉思狀，“如果我是個熱愛音樂，又身份低微的歌劇演員的話，也許我確實會選擇一個富有的、才華橫溢的天才。”

“就是這樣啊，”她堅定道，“艾斯梅拉達不會愛上卡西莫多。王子是因為白雪公主的容貌才願意帶走水晶棺，灰姑娘若是不美麗，即使擁有水晶鞋也不會得到幸福…”

“這個世界，美麗的容貌勝過一切道德。”

少年又笑了。

“你的答案很完美，”他說，“從我看到你的作品時，我就知道你會給我滿意的答案。”

他的手裏拿著一張報紙。版麵花花綠綠，紙張充滿有些眼熟的廉價感——是學校校內發行的校園報。因為她文字功底很不錯都緣故，常常找她供稿一些短篇。

這一周，她寫的是隨筆，題目是“論美”。

“那麽，現在來讓我們做個選擇題吧。”少年從鬥篷下拿出了一個用細軟綢布包裹的木盒，“您是否想要實現您的願望呢？”

木盒被打開，裏麵放著一個裝有冰藍色不知名**的注射器。

“…它可以，讓您美成欲望。您所希翼的一切，也都會實現。”

——那一刻，她聽到了來自伊甸之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