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察覺來自過去的隱瞞
回去的時候雷光已經給我帶回了晚飯。
是一份香菇火腿炒飯，飲料是解膩的檸檬水，還有一小盅雞蛋羹。熟食都還冒著熱氣。
“因為考慮到你可能會回來得比較晚，”他把餐盤遞給我時解釋道，“所以特意選了用微波爐二次加熱也不影響口味的飯菜。”
我：“…謝謝。”
這些都是我比較喜歡的口味，吃炒飯時喝檸檬汁也一直是我的習慣。
對方太過體貼用心，以致我更加無法理解過去的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這樣能夠摸清我的飲食偏好與習慣的人，按理說應該的確和我關係不錯。
過去的我為什麽卻鮮少提及這人呢？
那些少得可憐的文字未免顯得有些刻意了，過去的我到底是為什麽要有意減少這人在日記中的出現頻率？這給了我一種強烈的割裂感，仿佛過去的我這下那份日記，不僅僅有對J的戒備與提防，也有著對我自己的。
哼。
我心想，真是過分啊。
連同為自己的我都要如此防備著，過去的我到底是個怎樣無可救藥的人啊。
來自曾經的自己的隱瞞更讓我無法容忍與理解，我決心一定要弄明白這個人到底和過去的我是什麽樣的關係、又在過去的我心中占據著怎樣的位置。
於是，在對方回以我“不客氣”的話語，轉身要離開時，我再次開口。
——“雷光。”
他回過頭，有些疑惑地用那雙冷灰色的眼睛看著我，“怎麽了？”
“方便和我聊聊嗎？”我做出打擾到對方的歉意表情，“因為我還有些事不大清楚。”
“………啊，好的。”
對方點頭同意了。
但，事實證明。在吃飯的時候邀請別人談話是一件相當不明智的決定。
我在進了房間後才尷尬地發現自己端著晚飯，十分難以做出抉擇——不吃吧，會餓。吃吧，讓別人看著你吃飯、還和人聊天又實在太過不禮貌。
好在對方相當善解人意地看破了我的窘況，唇角上揚幾不可見的微弱弧度。
“沒關係的，你可以先吃了飯再說。”
“…謝謝。”我想了想，覺得把別人約來聊天、結果卻讓人家先看著自己吃上幾分鍾的飯的行為有些傻逼，於是決定還是再餓一會兒，“不過不用，我不會聊太長時間的。”
“…你願意的話。”
對方如此回答。
我因此把餐盤推到書桌的角落裏，斟酌了幾番語言後選中了第一個話題——“…過去的我和雷光，關係很好吧？”
“為什麽這麽問？”坐在對麵的男孩盯著我，依舊是平淡無波的表情。
我把鍋往高明羽身上推：“高明羽告訴我的。而且，你很了解我的喜好。如果是的話，我很抱歉，因為偏偏我都忘記了…關於雷光的記憶，十分陌生…”
對方垂下眼瞼：“沒關係的。”
他回答我說：“沒關係，畢竟我們是朋友。”
這是承認我們之前的關係很不錯、高明羽的說法沒有問題了。
所以就更加奇怪可疑了。
——過去的我為什麽不願多寫下有關他的信息？
我試著從另一個當事人身上尋找答案，“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過去的我在日記裏卻很少提到雷光呢——真是過分啊，過去的我。明明對由依和隊長就時常提及。”
雷光微微愣了愣，抬眼盯著書桌上放著的一本《理想國》。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呢。”他含糊道，“也許是因為我不怎麽和大家在一起吧。伊甸和由依、隊長倒是經常一起玩。”
……得不到有效信息。
他在刻意模糊什麽。為什麽？是在替過去的我向現在的我隱瞞什麽嗎？
我隻好換了一個話題：“雖然是這樣，但還是很對不起。過去的我可能有些過分，希望你能夠不要介意。對了，我能知道為什麽過去的我要把終端借給你嗎？”
“怎麽會。”
他把視線又放回我身上，聲音中有難以察覺的堅定。“我不會介意的。”
接著，他繼續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關於終端的話，是因為我的終端在之前出了點故障，被送到外麵維修了。但又剛好有事需要用到終端，就找你借了一下。”
“這樣啊…”
這個回答太過模糊，很難讓我相信。
但若要繼續追問就未免有些太過無禮了，我也隻能就此停步。“抱歉，問了你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因為覺得很奇怪，所以沒能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沒事的，”他說，“突然遭遇失憶這種事，誰都會有些不安。”
“……謝謝。”
“伊甸過去是很活躍的人，”他又繼續補充信息，“無論是J先生，還是隊長和由依…大家都很喜歡伊甸。”
我扯扯嘴角：“是嗎？我怎麽覺得過去的我是個萬人嫌呢。”
而且，某人的喜歡我其實挺不想要的。
“你是指隊長嗎？”他誤解了我的意思，“隊長隻是有些不太會表達而已，但每次伊甸和他開玩笑時，他的眼神裏也都帶著笑。”
這個我知道。
畢竟高明羽是個傲嬌嘛。
我更關心另一個問題：“那雷光呢？”
他快速地眨了下眼，神色依舊平淡：“…我也一樣。”
他詳述了一遍：“我也很喜歡和伊甸相處。”
這毫無疑問是個客套話。
但——
我看著他，發現他的眼睫毛很長，在室內的燈光下發著點點微光——可是睫毛怎麽會發光呢？我忍不住湊近了仔細去看，然後發現上麵有著幾顆極小的晶瑩水珠。浸染著蝶翅般輕盈的睫毛，水光盈盈。
也許我是在岔開話題——或者別的什麽原因。
“你的眼睛上好像有東西。”我說。
在對方驚愕的眼神中，我從那雙透著深藍的冷灰色眼眸中看到自己伸出了手。
“——我聽說你還沒吃晚飯。”
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
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有人走了進來，手裏提著從外麵買來的M記的打包紙袋。進來時正好看見我探出半個身子湊人麵前，伸出爪子要摸人臉似的樣子。
“……我給你帶了東西……”
銀發的少年後半句話聲音漸低，紅眼睛盯著我們，十足驚愕。
我：……艸，這什麽既視感滿滿的世界名畫似的場景。
仿佛下一刻高明羽就要來句“明明是我先”了。
幸好他不是白學家。
我心想。
但他冷笑了一聲，說出了更有既視感的話：“看來我打擾到你們了。”
我沒忍住，一時腦抽嘴賤了一句。
“不，你來得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