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指尖星球
這個問題讓我不得不稍微認真了點。
我咬著棒棒糖費了點精力思索了一下，然後回答——“也許你應該和他好好談談。”
“和他談談？”少年喃喃道，“可我恨他，他也從未在乎過我。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呢？”
“不一定哦，”我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仗著身高優勢輕易就摸到了少年蓬鬆柔軟的頭發，“有些事情可不能隻看表麵呀，如果不好好談談的話，你可沒法了解到他到底最關注、也最害怕失去的是什麽。”
少年沉默一會，很快地做出決斷。
“我明白了。”
他後退一步脫開我的爪子，衝我點了下頭：“我會試試的。”
我想了想，到底還是忍住了沒誇他“你們父子倆可真是父慈子孝”。
畢竟我還有求於人，不能因為一時的口嗨把人給得罪了。
少年還不知道我正在心裏想些什麽，他找到了如何對待那個使他既有愛意又有仇恨憤怒的男人的方法，因迷茫和糾結而來的焦慮苦悶散去，他的神情因此變得輕鬆了幾分。
“之前你提出的，讓你在夢境中與意識深處的自我交流…這種事我確實可以做到。”
他抬眼，眼睛裏有著點隱晦的好奇。
“你想要做什麽呢？”
“沒什麽，”我抽出棒棒糖上的短簽，比劃了下到垃圾桶的距離，然後扔出去，“隻是最近在人生的道路上有點迷失自我了而已。”
不錯，這次又扔中了。
“看在我為你解答了疑惑的份上，幫我一把如何？”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很快地眨了幾下眼睛，也笑起來，“好啊。”
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我在沙發上找到了舒適的姿勢，臨睡前還不忘提醒“空調別開太低，我容易頭疼”。
綠眼睛的少年站在沙發旁，背對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投下一片晦暗陰影。他在陰影中微笑，綠眼睛散發著幽幽的貓眼石般的光澤。
“…真高興你這麽信任我。”
他的聲音又低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歡快與愉悅。
“知道嗎？支配他人真的是件很令人興奮的事呢。”
我在一片頭暈目眩中沉入昏昏的睡眠中。
＊
在劇烈的頭痛中，我被一潑冷水澆醒。
坐在純白空間裏背對著我朝向一個巨大顯示屏打遊戲的人正把遊戲手柄按得啪啪作響。
“不會吧，不會真有人會輕易放任他人觸碰到自己的意識深處吧？不會吧不會吧？？”
一聽就知道是老陰陽人了。
我抹開臉上的水，忍著頭疼從地麵爬起來。
“不這樣的話怎麽能把你給釣出來呢？你總不會願意讓一個陌生人看到你藏起來的那些小把戲吧，過去的我。”
顯示屏上正在推圖的遊戲主人公動作停頓了一瞬，於是很快就被boss一巴掌糊掉了最後幾十滴血。紅色的game over伴隨著音效出現在屏幕中央。
打遊戲的人因此扔下手柄，很不滿地指責我：“看，都怪你讓我分心了。為什麽你總是給我添麻煩，未來的我。”
他仍舊沒有回頭，隻是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那一直折騰我的頭痛於是立刻消失。
“我真高興你終於恢複了點我當年的機智了，未來的我。作為獎勵，就讓你擺脫那小鬼能力的影響吧，不用謝哦。”
我嗬嗬一聲，走到他旁邊坐下，“少來，我遇到的麻煩十之八九可都是因為你。…給我也來個手柄，我好久沒玩過這種遊戲了。”
他側目，有些過長的黑發亂糟糟地貼在臉頰，像雜亂的海藻。
“不要，你太菜了。會坑我。”
我：……………
不愧是你，過去的我！輕而易舉就能挑起我的怒氣值呢！會變相嫌棄自己菜的也隻此一人了吧。
我冷笑：“很好，看來你把我扔去麵對麻煩自己玩的很開心。看來今天我倆必須得死一個了。”
“…嘖。”
這人終於放下手柄轉過身子正對著我了，“所以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你到底知道多少？你把自己弄失憶又在是為了躲避什麽？”
我問。
他挑眉，“比你想象的還要多，但很可惜有些我不能告訴你。至於失憶的原因，你已經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是某部動畫了吧。”
“什麽意思？”
“唔…這麽跟你說吧：那部動畫的編劇導演野心還挺大的，他們其實還在主線劇情後搞了個隱線的。”他偏頭，“嚴格來說，盡管是最終boss，但J其實並不算是該作反派裏的巔峰。”
我突然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幹了什麽？”
他羞澀一笑：“我把隱線裏的那個真·戰力天花板挖出來了，厲害嗎？激動嗎？”
“…………”
這家夥居然還敢繼續有點小炫耀小得意般地抖出自己的光榮戰績，“哎呀，其實導演和編劇本來隻是設置了這麽一個背景板而已，壓根就沒想讓那個角色出來的。你看，我們這算不算打遊戲開出別人都沒找到的隱線boss、變成歐皇了？”
“…………”我用盡了所有的克製才讓自己保留了點理智，沒有選擇掐死這個混蛋和他同歸於盡。“所以你其實是在躲那個存在？在來自J的威脅都沒解決的情況下，你又招惹上了另一個更棘手的存在？”
“有什麽問題嗎？”他仍舊微笑著，“以毒攻毒不是什麽時候都不會過時的手段嗎？何況我可是從中得到了不少好處呀。”
“你看——”
他打了個響指。
這片純白的空間瞬間被置換成一片浩瀚無垠的宇宙。
然後站起身，纖長白皙的手指點過某個蔚藍色的星球拉近，地球因此在他的指尖上轉動。
“你會喜歡這種感覺的，”他將那顆星球劃到我的麵前，“看，這個星球的一切都毫無阻礙地展現在我們眼前，我們俯視著上麵的生靈，一如神明自九天之上俯視眾生。”
我低頭，看見了夢境外的我身體躺在某個房間的沙發上，那個操控夢境的少年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正看著手機上的新聞。
哲言林挽歌和安宇正在一棟別墅內商量著下午放學後如何應對目標的事，途中安宇仿佛察覺什麽般抬起了頭。
另一邊，由依正帶著雷光在本市的某條購物街亂逛，她在前方開開心心地咬著棒棒糖精力充沛，後方的雷光手裏則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
高明羽在某個辦公室裏與一位中年男人討論著什麽，蘇婷正在自己的房間收拾著東西…
最後，在地下的基地裏、在玻璃階梯的王座上，端坐其上的J抬起了頭，似乎在與某人對視，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這是這顆星球上正在發生的一切。
芸芸眾生，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眼前這人的指尖上。
而我們，俯視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