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口嗨的代價
那雙眼睛裏有死去的無數星辰的屍體，有熄滅後的太陽的殘骸，有於無垠宇宙中破碎飄**的銀月。
——那雙眼睛注視著一個世界的終焉。
J站在我身後，聲音中帶著被粘稠惡意包裹的笑意：“你應該已經想起這孩子了吧。真抱歉，我應該更早帶你來的。”
“不過沒辦法，林先生回來前這孩子又陷入了一次失控狀態，貿然帶著你來可能會進一步刺激到它。”J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那個巨大培養皿的麵前，伸手撫摸培養皿的外壁。低聲輕笑：“多虧了伊甸你及時帶回林先生，這孩子才慢慢恢複了平靜——花費的時間和精力可真長，有足足一年呢。”
我忍不住在心底發笑：看啊，這個人有多虛偽。明明從來都沒有把【這個】當做可被稱為人的生物過，卻要假意溫柔地、眼含悲憫與溫柔地叫著【那個】為“這孩子”。
當然，我也不會承認【這東西】是可以被歸位人類的存在就是了。
ta不過隻是個活著的東西罷了。
又或者，隻是一個活著的深淵。
那部存在於模糊記憶中的動畫劇情裏並沒有出現這個生物，它在隱晦地埋下一切線索後，想著野心勃勃地揭露出所有暗線時，便慘遭了腰斬。
對於這個生物的所有了解，其實是來自過去的我留下的日記。
那個無可救藥到連未來的自己都要防備仇視的我在日記的最後三頁寫下了足夠重要的信息。
?如果你在看過扉頁的提示後來到了最後三頁，那就證明你——未來的我，選擇了值得讓人鼓勵的“勇氣”。嗯，很棒很棒，不愧是我。】
?在最後，我要告訴你的是——再老套狗血的少年漫，也是存在著死亡和絕望的。我們可沒有那麽好的運氣能夠活在注定擁有皆大歡喜結局的國產子供番裏。】
那個透過日記的文字而顯現惡劣本質的家夥仿佛正咧嘴嘲笑著觀看的人，似乎他寫下日記就是為了嘲弄譏笑未來的自己。
?你以為那個能讓人獲得特殊能力的藥物Adam是從哪裏來的？你以為根植於現實中的人類科技真的能夠做到這種事？你以為，特殊藥物就不需要大量的實驗了嗎？高明羽他們不會想太多，因為他們還太過稚嫩，又太信任J。但你，或者我，我們偏偏喜歡想太多呢…真蠢，對嗎？】
那個名為過去的我的人在紙張的最後寫下一句話。
?地下的地下，就是注視著我們的深淵。也是一切的起源。那個東西的名字是——】
“…該隱【Cain】。”
我念出一個名字。
J轉過頭來，“已經想起名字了嗎？真不錯呢。不過也正常，伊甸應該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孩子的存在了吧，畢竟你特意放走了那個失敗品呢。”
“…別隨便汙蔑人啊，”我糾正道，“當初明明是你沒有跟我說清楚——隻說了帶林先生回來，我才隻帶了林先生回來。”
我怎麽想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不能拿這個來威脅懷疑我。
畢竟我的失憶是薛定諤的失憶，我也不清楚哪些是該忘的，哪些是該記起來的。
通常我覺得有必要想起來的，我就努努力。沒必要的，那我肯定是不知道的。
“話說我真的很好奇你起名的品味，公司名叫夏娃，開發的藥物叫亞當，然後，”我頓頓，有些嫌棄地抬眼掃了下那個培養皿裏的東西——我說了，我不承認【這個】是和我同類的存在。“這個，叫該隱。”
“亞當和夏娃生了該隱？聖經梗有這麽好玩嗎？”
實話實說，我都佩服我自己這種什麽環境下都能口嗨的性格。
不過J很明顯不是第一次在各種不恰當的場合被我口嗨，神情平靜得仿佛我根本沒開過口一樣。
“你搞錯了哦，”他很平淡地無視了我對他的吐槽，“這孩子可不是因為有Eva和Adam才能誕生。相反，是因為有這孩子在，Eva和Adam才能誕生。”
“Adam的原液是從這孩子體內提取的——嗯，除了你以外，其他幾個孩子的確都不知道。”J轉身離開培養皿周邊，走到了另一方擺放著一排裝有各種晃動幽深色澤**的密封試管前，“花費了不少精力，消耗了不少素材才有了你們幾個成功品——嗯，我也許應該告訴你，跟在那孩子身邊的人，似乎就來自當年失敗的一批素材…嗬，大概是被某個沒品小偷撿走了吧，會和你碰上還真是令人驚訝。”
他輕描淡寫地對安宇身邊那兩個也擁有Adam的人的來曆做了點解釋，似乎他們隻是被丟掉了的、無用了的物品。根本不值得再用更多語言去描述。
然後繼續著一開始的話題——“好不容易掌握了點穩定提取研發的線索，可惜實驗的主要負責人就突然叛逃了，還帶走了另一個實驗的產物，並因此導致Adam的進一步開發被擱置了八年之久……不得不說，您真的給我添了不少麻煩呢，林先生。”
他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旁邊拿著設備觀測培養皿裏的東西的一個研究員身體忽然僵硬，挺直的脊背甚至微微顫抖。
J帶笑的眼睛因此轉向那一邊，依舊含著虛假到令人作嘔的悲憫，“所以，希望您這次回來後能夠好好配合我們。林先生。”
研究員低著頭，拿著觀測設備的手因過分用力而指節泛白，“…我…明白…”
我冷眼旁觀著這出威脅的戲碼，隻覺得無聊。
“那挺有趣的，”我說，“兒子生了爹媽，嗯，挺刺激，有黑色幽默那味了。”也有搞邪/教的反智那味了。
“嗬，”J低笑，“所以，多陪陪這孩子如何？它挺喜歡你的哦。多和它相處一段時間的話，也許會更喜歡你。”
我：“……哪種喜歡？眼珠子會跟著我轉的那種嗎？那還是算了，我還是比較想和溫柔知性的大姐姐多相處。”
剛說完這句話，仿佛某種突如其來的錯覺般，培養皿中睜著雙眸的存在瞳孔居然微微顫抖了一下。
隔著厚厚的培養皿外壁與略微渾濁的**，像是僅存在於某個幻視中的錯覺。
我瞬間覺得自己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J的話語猶如隔著層泡沫，從遙遠的遠方附著在粘稠的黑色海浪上，一會高一會低地響起。
“這種事…可不是…你喜歡才行…不能拒絕…伊甸…”
“…等、等等！”像是沉入海底的溺水者，我費力地抬起手，努力地讓手掌觸碰到J的衣角，綿軟無力的手指衝破厚厚的不可見的阻隔物抓住布料。
刹那間，被某種未知存在填滿了的空氣被清掃走了其中的怪異，壓在精神與身體上的沉重負擔也都消失。被我懷疑可能已經被擠壓得變形、所以才隻能看見模糊扭曲事物的眼球也恢複了正常的視物。
我看到J的笑容一如既往地令人討厭。
“怎麽了？我可是說了的，就算你拒絕也沒用的。”
他微笑著，平淡得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隻有我一個人該死地遭遇了剛剛的一切般。
我：……艸，勞資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