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培養皿中的少年

就算是我,也是有著童年這種東西存在的。

它存在於因過份遙遠而模糊了的某段記憶中,誕生於一個隻能在夢中才可回歸的地方。

和那些大火的穿越至小說或者動漫影視裏的文不同,我並不是因車禍之類的某個意外而來到這個世界。我是在步入壽命的終點後,安眠於被孤寂到可怕的棺木包裹中,在沉睡後醒來發現自己獲得新生的。

我度過了一個完整的人生。

所以,曾經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不堪。幼年與青年的痕跡也飛快地從指尖流散,即使過去的我確實是個喜歡和網上的沙雕網友玩梗哈哈哈的快樂肥宅,那也不可能把自己看過的每一本書、每一部追過的動漫、每一個喜歡過的紙片人老婆記住。

小時候我曾看過一部動漫,國產的,人設時髦,製作精美。還是國內為數不多的一部因劇情太黑而慘遭腰斬的國漫,大學時代又剛好碰上有人回顧童年,於是被人當做神作扒出來吹捧。

曾經的我當然不落俗套,也跟著回顧了一遍,並和其他網友們一起感歎著“國漫真是越做越差了,十多年前的老國漫都可以吊打現在的這些玩意兒”。

所以,在一點適當的提醒後,我終於發現了一直以來被我吐槽著“眼熟”的這個世界的設定,其實是來自於這部在另一段人生的童年與青年時看過的動漫。

注入體內就能獲得特殊能力的藥物Adam,表麵和善的慈善家大反派,無時無刻不在被劇情暗示著的…人體實驗。

能想起來是因為那個女孩的一拳,她的能力是主要用於治愈隊友的【修複】,但她居然拿這個能力解開了自己身體裏大腦對身體保護用的限製,以人體的極限狀態來打近戰。

暴力奶媽的人設放哪都很吸引人,何況之前我也察覺到了不少既視感,對比一下,很容易就想起了早該被想起的東西。過去的我估計已經知道,卻在日記裏什麽也沒提到,惡劣得連我都想打他一頓。

那部動畫是典型的少年漫,J果然是最大的反派,我們就是給他跑腿、順便幫主角送經驗練級的小boss。順便一提,安宇果然是拿了主角劇本。

具體的劇情已經記不大清了——你不能強求一個活過了天命之年的老人想起他大學時才回顧了一次的動漫有啥劇情吧?但大概就是我們去送,主角成長…但關於J真正要做什麽,劇情隻做了暗示了,沒來得及揭示就慘遭腰斬了。

但根據暗示,也能推測J搞的事就是人體實驗。

畢竟當年連某電都能發現。

動物打架談戀愛都能被家長舉報血腥暴力加早戀,人搞這些不是找死嗎?又不是以前上美的那個年代。

至於你問為什麽我加起來都一百多歲的人了,還跟個沙雕網友似的玩梗?那我隻能回答:“這是為什麽呢?我現在也在找答案呢。”

咳,扯遠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又回了J的房間後,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床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我抽了抽嘴角,不禁感歎反派就算是反派,那也是資本家。

一床被子的利潤也不會交出去。

J正坐在房間裏的那張一看就很舒服的銀灰色椅子上,微闔著眼,姿態放鬆,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擊。

聽到我進來關上門的聲音,他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你遲到了,伊甸。”

我麵無表情:“如果您有把我衣櫃裏的被子拿走的時間,喊醒我好像也並沒有問題吧。”

男人的臉上掛出笑容來:“我以為你需要多休息一會。”

我:“…反正被放鴿子的不是我。”你開心就好。

“好了,”他撐起身,理了理有些褶皺了的風衣,鬆了鬆風衣下白色西裝上打著的黑色領帶。笑容依舊,“我們先到下麵去聊吧。”

在他的右手上,拿著那本古樸陳舊的怪異厚書。

他翻開了書,書頁上的符文詭異又古怪,仿佛能從泛黃的紙張上湧出,衝進人的大腦,並癲狂地舞動。

暗紅的光輝隨著他輕聲的念咒而愈發耀眼,吞沒了房間內的白色燈光,也吞沒著正常的視物能力。

光輝散去後,我看到了一個有著明亮燈光與過分潔淨牆壁、擺滿各種儀器與設備的空間。J的笑容有些模糊,仿佛也被鍍上一層暗紅色的光輝。

他說:“一點小技巧。”

書被合上,憑空消失在他的手上。

“吸取了上次的教訓,這次選用了特殊的開啟方法。”他將有些亂了的頭發理向腦後,大拇指上的寶石戒指隨他的動作在燈光下因切割麵變換而折射不同光輝。“這下就不會再有人誤入了呀。”

我克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沒問他“以前有人誤入過?是誰”,隻專心觀察四周。

這裏是一個實驗室。

和地麵上的建築裏的實驗室不同,隻有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忙碌在各種數據與儀器前。看到有人進來也沒抬頭作出反應。

他們都戴著口罩,麵部被各種防護設施遮擋,看不出神情。

我愣了下,想起我倆似乎沒做任何措施就進入了一個無菌環境。

這讓我想起了某位美國總統的操作。

但J不是懂王,他注意到我的眼神,稍微解釋了一下:“一點小技巧。我可不能每次都穿著防護裝備才進來。”

“……那本書真好用。”

我想。

於是我繼續觀察周圍,並在J的刻意縱容下看向那位於實驗室中央的、被無數細長管道聯通各種設備的,浸泡著不知名**的巨大培養皿。

就像漫畫裏一樣。

我微仰頭,看著培養皿中被不知名**的浮力托在容器中央的存在。

黑色的、如無月之夜般黯淡的濃密長發,被不知名材料束縛的手腳,扣著大半張臉的供氧設備…即使大半麵容被遮擋,也能看出一些令人恐懼的熟悉感。

——是那孩子。

這個培養皿中的【生物】,有著與安宇八分像的容貌。

ta並沒有閉上眼,那雙空洞無光的眼眸即使透過略微有些渾濁的**與厚厚的培養皿的外壁,也能看見裏麵死去的無數星辰,也能看見熄滅的太陽與破碎的銀月。

?我注視了深淵。】

我聽到身後傳來J的聲音。

輕輕的、輕輕的。

“真好啊,”他說,“你們終於又見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