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忠王李秀成
風吹白雲動，霜染楓葉紅。
秋是播種的季節，慕王王府後院。
楊不悔、小秋、阮梅正在播種土豆，地上雜亂的放著噴壺、鏟子、小刀。
楊不悔蹲在地上，手裏拿著鏟子，用力地刨著土，“你這土豆有些老，得埋深一點，至少得六厘米以上。”
小秋盤坐在地，沿著土豆發芽的地方將土豆切成塊狀，看向楊不悔，“看不出你倒挺懂。”
“當然了，我楊家堡的人，人人都會耕種。”
阮梅蹲在地上，右手扶著下顎，好奇的看著兩人播種土豆，看起來像在學習。
“小梅，要試試不？”小秋小聲問道。
阮梅輕輕搖頭，“我再看看。”
小秋疼惜的看了阮梅一眼，這孩子挺可憐的，在滁州不小心殺了她的養母，後來給錢她也不走，就是要跟著自己，自己好說歹說才說服了老爺和夫人，將她留在了府裏當個丫鬟。
譚紹光心情不錯，哼著小曲，逛到後院看到了三人。
小秋忙著手中的活計，聊著閑天，“楊姐姐，老爺最近找你沒？”
楊不悔一聽，氣不打一出來，嘟嘴吐槽道：“這家夥小氣的很，我不過是甩了他一次臉子，都不過來找我的，我懷疑他肯定是個太監。”
“咯咯咯咯。”小秋爽朗的訕笑起來，“還是洪姐姐有辦法，老爺從來都是聽她的。”
“呸呸，他倆青梅竹馬，老爺是讓著她的，你也看到了他的箭法是多麽厲害，天生神力，你那洪姐姐就算十個也打不過他。”
小秋點了點頭，覺得楊不悔說的有幾分道理。
“咳咳！”譚紹光故意咳嗽了兩聲，舔著臉蹲下湊到了楊不悔身邊，“種土豆啊？”
“明知故問。”楊不悔心中竊喜，語氣卻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譚紹光用肩膀親昵地撞了撞楊不悔的肩，“不是我不主動找你，咱倆隻是訂婚，你不是還沒過門嗎？這樣對你不好。”
說的有理有據，其實譚紹光隻是單純的沒找楊不悔，雖然她有幾分姿色，但是稱不上有多喜歡，放在現代，別說訂婚，隻要托個談戀愛的名頭，指不定啥事都幹了。
“哦。”楊不悔單純的相信了，滿眼都是譚紹光的影子。
譚紹光雙手猛地一下握住楊不悔的右手，來了一首西班牙詩人希梅內斯的告白情詩，“我喜歡你，冷靜而又純潔，像透明的空氣，像清澈的流水，在天上月和水中月之間奔湧。”
楊不悔小臉緋紅，一下懵掉了，哪裏聽過這熱情奔放的西方情詩，隻覺得眼前的男人又帥又有才，自己的眼光真牛。
小秋也羞得捂住眼睛，哪有如此直白的告白？還要不要臉了。
阮梅悄悄的從地上撿起了小刀，眼神冰冷如刀，靠近譚紹光，猛地朝他腰間捅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
楊不悔一把捏住了阮梅的手腕，怒道：“阮梅，你怎麽還想著報仇？！”
譚紹光一臉不可置信，沒想到阮梅這小姑娘，還是如此恨他！早知道當時就放過韋健的
那個姘頭了，畢竟斷了她的養育之人，自己是有責任的。
小秋拍掉阮梅手中的小刀，將她扯到了一邊，“小梅，你怎麽答應我的？說過再不找老爺報仇的，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嗎？老爺一死，三萬太平軍將士和蘇州的老百姓就全完了，都得死！我不能留你了，你走！”
“我不走！”阮梅一臉倔強。
譚紹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死，原來關係到這麽多人的命運，以後看樣子一定要小心保住性命了。
楊不悔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小秋，還那麽多廢話幹什麽？立刻！馬上！把她趕出去，免得又起心思繼續暗害慕王！”
譚紹光歎了一口氣，“算了，讓阮梅繼續留在府內吧！小秋，你看好她就行。”
楊不悔一臉不可置信，譚紹光這心該有多大？這也未免太過寬容了？
小秋明白了譚紹光意思，感激的說道：“謝謝老爺寬容，我會看好她的，小梅，還不謝謝老爺！”
阮梅依然倔強的很，反而對小秋道：“謝謝你，小秋！”
小秋一臉尷尬，譚紹光不想鬧幺蛾子，祥裝威脅道：“阮梅，你以後再想喑害我，我不懲罰你，我就懲罰小秋，小秋，今天把府裏的水全部挑了。”
“誒？”小秋驚了，今天子夜之前別想睡覺了。
譚紹光強憋笑意，虎著臉，“還不快去！”
“謝老爺。”小秋哭喪著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去拿水桶去了。
“小秋，等等我，我幫你！”阮梅也跟著小秋去了。
譚紹光“噗嗤”笑了，他不擔心小秋挑水會累壞，丁影會幫她，府上的女兵會幫她，隨她去了。
楊不悔吐槽道：“你對下人真寬容。”
“她們不是下人，這裏沒有下人，都是天國的兄弟姐妹。”譚紹光最近抽空熟讀了一些太平天國的思想、條陳，雖然有些隻是理想主義，但有的思想還是先進的。
“那親愛的兄弟姐妹，咱倆去逛逛花園唄。”
譚紹光微笑的牽住了楊不悔的手，“走吧。”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十一月底。
太平軍和清軍互有攻守，都是一些小規模的戰鬥，應該說更多隻是一種試探，一種相持。
忠王李秀成回蘇州了！
很快這個消息傳到了慕王府。
12月1日，忠王府邸。
忠王李秀成召開了蘇州的最高軍事會議，他發出詔令，邀請了四天王四天將，納王郜永寬、康王汪安鈞、寧王周文嘉、比王伍貴文、天將張大洲、汪有為、範起發、汪懷武。
八人一一列席。
忠王李秀成一臉英武之氣，目光如炬，威風凜凜。
他已經截獲了一封密信以及一個準確消息，四天王四天將與程學啟、戈登在城北洋澄湖談判投降條件，由戈登作擔保，已談好了條件，簽訂好了協議，反叛就在這幾日。
想著先穩住四天王四天將，然後再去單獨去慕王府，勸女婿譚紹光讓城別走。
“拜見忠王！”八人站起紛紛拱手施禮。
忠王李秀成笑容滿麵，回手施禮，“都是兄弟！都坐！”
忠王李秀成問：“兄弟們，近日可好？”
“都好。”
“還好。”
“托忠王的福。”
“……”
眾人客氣的寒暄了一會兒，實則暗流湧動。
納王郜永寬首先問道：“慕王，怎麽沒有來？”
忠王李秀成佯裝惱怒，“我那不成器的女婿，聽聞和兄弟們最近鬧了一點小矛盾，我沒有請他，免得看著心煩，他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兄弟們海涵。”
忠王李秀成雖然如此說，但威信仍在，康王汪安鈞賠著笑臉，“忠王，都是誤會，年輕人嘛！有衝勁是應該的。”
寧王周文嘉笑著連連點頭，“對對，都是誤會。”
忠王李秀成試探的問：“各位，實話實說，你們對蘇州的未來怎麽看？”
一陣沉默。
比王伍貴文最先跳了出來，拱手開口道：“忠王，恕我直言，久守必失！和安慶一個結局。”
納王郜永寬接著說道：“局勢如此，已無力回天。”
寧王周文嘉試探的說：“忠王，你也要早做打算。”
“說得有道理……”忠王李秀成假意點頭，話峰一轉，“兄弟們，是怎麽打算的呢？”
比王伍貴文急吼吼道：“我看投降算了。”
康王汪安鈞點頭讚同，“這隻怕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寧王周文嘉口氣則緩和許多，說話留有餘地，“比王，康王怎麽能說投降，我們可以先詐降，以圖未來。”
“納王，你怎麽看呢？”忠王李秀成看向一直未表態實則是眾人領頭老油子納王郜永寬。
納王郜永寬神情哀傷，佯裝無奈，“非是兄弟們不忠於天王，實在是我們都是拖家帶口的人，也想謀個活路啊……”
話說的很漂亮，納王郜永寬是演技派的，其實所有人都已經表明打算叛變的態度。
忠王李秀成眼有淚花，假意安撫道：“你們是兩湖人，今天太平天國遇到危機，大勢已去，我們不必要相互殘殺，各自去謀生路吧！”
四天王四天將齊齊掉淚。
“忠王……”
“我們絕不辜負你……”
“我們再堅守些時日……”
“……”
……
慕王府。
西邊落日殘照，忠王李秀成背手而立，身後閃爍著落日的餘暉。
李秀成身邊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是忠王的女兒李夢，眉眼清秀，羽捷輕眨，烏黑的長發在夕陽下熠熠發光，手中撫著一隻黑色的貓咪。
“嶽父！”譚紹光拱手施禮喊了一聲，又看向李夢，有些磕巴的喚了一聲，“夫……人……”
李夢衝譚紹光甜甜一笑，好看極了。
忠王李秀成驀然轉身，嘴角微俏，“女婿，你來了。”
“拜見嶽父大人！”譚紹光鄭重鞠了一躬。
李秀成還是很喜愛自己這位能征善戰的女婿的，關切的問：“你最近怎麽樣？”
“一切都好。”
“不盡然吧……”李秀成直入主題，“你對蘇州之圍怎麽看？”
譚紹光精通曆史，很認真的分析道：“我們現在糧草暫時得到了解決，淮軍依靠的就是洋槍隊的洋槍洋炮，結硬寨打死仗，步步推進，其實隻要找準機會，誘敵深入，一舉打掉洋槍隊，蘇州之圍可解。”
“現在處於相持階段，情見勢竭，勢必有變，我們隻要再堅持一下，或許可為……”
忠王李秀成慘笑搖頭，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紹光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想，我已經收到確切情報，納王郜永寬他們，就在近幾日就會反叛獻城。”
譚紹光臉上沒有任何驚訝之色，曆史上有記載12月4號，四天王四天就會將他刺殺。
他接過李秀成手中的信，仔細的看著，四天王四天將他們除了強調所談好的條件，就是設計了好幾套獻降的方案，比如在城牆之上捆上自己，丟下城樓，或者在下次召開軍事會議時，發難刺殺，還有下毒啥的，全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
譚紹光冷哼一聲，“這些傻逼，想的倒美，放心嶽父，我早有防範。”
忠王李秀成憂心忡忡，繼續說道：“如今湘軍圍攻天京，太平軍連戰連敗，京師危機重重，我已無法向蘇州派出增援部隊。”
“你需要獨自麵對淮軍、洋槍隊，而四天王四天將隨時叛變，他們掌握著蘇州城內四分之三的士兵近二萬人，你隻有五千多人，如何製約他們？”李秀成眉間已蹙成川字，重重說道：“他們一旦反叛，你必身首異處！”
譚紹光哈哈一笑，明確拒絕，“我若一撤逃命容易，納王郜永寬他們肯定會獻降，淮軍根本沒有那麽多糧食養我們的人，它們肯定會殺降屠城，縱兵劫掠，將士無生路，百姓亦無生路，我要與蘇州共存亡，絕對不能拱手讓出城池。”
忠王李秀成歎了一口氣，憑他的睿智，亦知蘇州是個死局，譚紹光說得都對。
“女婿，你再好好想想吧……”李秀成看向李夢，“你和夢兒好好呆一會吧！晚點我會帶她走，把她帶在我身邊，會更安全一些。”
忠王李秀成說完就離開了，留下了李夢。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凝滯。
譚紹光知道李夢是個啞巴，這該怎麽溝通呀？
李夢指了指手中的黑貓，然後右手點著唇邊，目光閃爍。
譚紹光大概猜出了意思，“是要給貓咪弄吃的嗎？”
李夢點頭，譚紹光笑了，“走，跟我進廚房。”
“嗬嗬，看我做一頓現代貓糧。”
李夢微微點頭，羽捷扇了扇。
譚紹光笑意盈盈，整理著砧板上的胡蘿卜和半條草魚，他對李夢的印象很好，圓臉彎眉，可愛型的女孩子，人美而且絕對不會嘰嘰喳喳，簡直是現代男子最佳戀人對象。
黑色的貓咪在地上喵嗚的叫著，李夢粉唇輕咬靜靜的看著譚紹光。
譚紹光拿著菜刀切著胡蘿卜，耐心的說著話，“我把胡蘿卜切成丁，然後把魚切成魚塊，等一下會上澱粉，再翻炒一下，這份貓糧貓咪肯定喜歡吃。”
李夢唇角微勾，用手撥了一下譚紹光額前垂下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