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娘,師娘?

待休息片刻,眾人分開,沿池畔尋起藥仙來。

亭兒與雙飛、念秋一路,走了片刻,聽見前麵不遠的青石後麵,傳來一陣少女的嗬斥,“你這老頭,竟敢打我的小灰,不想活了嗎?”

三人想著一探究竟,便縱身落在青石之上,低頭一看,但見一老頭被一姑娘並兩個大漢圍在中間。

老頭衣著普通,背一竹簍,裏麵填了不少草藥,嘴裏還嚼著一口,麵色通紅,欲言又止。麵前的姑娘約莫及笄之年,紫衣虎靴,腰裏別一皮鞭,右肩立一幼鷹,麵容姣好,黑發如瀑,隨意的紮在一起,倒顯得活潑了許多,若不是聽到方才的話,誰能想到她竟如此無禮。

姑娘身側的兩個大漢雖年近四十,卻是昂藏七尺、孔武有力,一錘一斧,好不威風。

念秋看見老者,心頭大喜,“師父!”撇下兩人,滑落老者身前,撒嬌似的說了一句,“秋兒想死師父了。”

老者便是當世藥仙東璧先生,此時見了念秋也是喜出望外,全然不顧眼前的危險,笑著刮了一下念秋的鼻子,“小秋兒啊,你怎的來了,快來看我簍裏有什麽好東西!”像個孩子一般取下竹簍,與念秋撥弄起草藥來,直氣的邊上的姑娘雙手叉腰、怒目圓瞪。

亭兒嗬嗬一笑,與雙飛一起下來,“這位姑娘,於山頂之上欺負一個老者,不知是何緣故?”

“他要打我的小灰,我自是不讓,若不賠禮,休想下山!”仍是咄咄逼人。

念秋此時已將亭兒、雙飛做了介紹,東璧先生看著兩人,慢慢講述前因後果。

原來是先生竹簍裏有幾株七裏香,香飄數裏,惹得天上的鷹兒下來啄食,先生當然不讓,舉起手中的拐杖要打,正好被鷹兒的主人看到,這才有了眼前一慕。

“此等小事,姑娘何必較真,再說先生並未打到你的鷹兒,何來賠禮一說?”亭兒說道。

“你這個臭小子!兩位叔叔,你們看他們都欺負我!”裝出一副可憐相。

兩邊的壯漢聽了,可是不再沉默,掄起錘斧,連招呼都不打便向亭兒襲來。

許久未活動筋骨,正癢的難受,看到有人要打架便不再客氣,亭兒無意玄虹出鞘,伸手接過念秋的佩劍,挺身迎了上去。

如今的身手已是今非昔比,經過與巫山老祖的一戰,受益良多,又潛下心來研習左刀右劍之術,輔以武當心法,功夫大進。

兩個漢子也非等閑之輩,一身硬功甚是威猛,錘斧配合,虎虎生風,可惜碰到的是朗境的亭兒,初時尚且不落下風,待到亭兒發力,一陣急攻,兩人便敗下陣來。

小姑娘見狀也是不甘示弱,揮鞭來戰,亭兒有意讓她,並不出手,哪知她越攻越狠,見傷不到亭兒,轉而揚手一鞭掃向藥仙,亭兒無耐,隻得借勢將其右手抓住。

“你…”小姑娘滿臉臊得通紅,想掙脫卻又不得,急得便要落淚。

亭兒自知失態,忙鬆開右手,關切的問道,“方才無意冒犯,失敬,失敬!”

小姑娘眼見自己吃虧,兩眼一轉,計上心來,“也罷,今日之事便不再計較,我看你等初來我西北之地,又是我江湖中人,小女自幼生息於此,居於這天山腳下,應盡地主之誼,權當交個朋友,如何?”

幾人未及多想,便應下了,沒人注意背後的小姑娘露出一絲計謀得逞的邪笑,於是喊上林長老等眾人,結伴下山。

路上小姑娘的幼雕引起了幾人的注意,此雕潔白一身、玉爪鋒利,雖未成型,已然威風凜凜。東璧先生先開口了,“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莫非姑娘肩頭的便是?”

“想不到你這個老頭見識頗多,不錯,我的小灰便是爹爹帶回來的雕中王者——海東青,別看它現在瘦小,將來大了,便能翱翔天際,俯瞰蒼生!”有些小得意。

“我看它渾身雪白,為何叫做小灰呢?”亭兒總是不合時宜的亂問。

“這個…本姑娘願意,哼!”直逗的大夥哈哈大笑。

隨著小姑娘來到山下所說的“百香居”,眾人又是一聲感歎,此院隱在林木之中,外表看似平平無奇,裏麵確是別有洞天,成片的粉牆黛瓦,深而突的進深,各個屋子外形簡潔,沒有多餘的繁瑣。

院內不求華貴、重在意境,宛如一幅淡墨山水畫,水淡自然,卻又明暗相襯,於平淡中見深意,正是“功夫深處卻平夷”,迎麵正房為大廳,由四合房圍成一個小院,又稱天井,小橋流水,心曠神怡。

林善淵不由得讚了一句,“好一處四水歸堂!”

“前輩好眼力,諸位裏麵請!”小姑娘說著引眾人來到大廳。

“敢問姑娘,令尊或是令堂可是江南人士?此處宅院若非親居數載,難有此韻!”東壁先生也是不禁一問。

“爹爹故裏確是江浙,隻是我從未去過,就連他老人家也有數年未見,不知現在何處。”說著眼裏流出一絲傷感,雖是轉瞬即逝,卻被亭兒看在眼裏。

說話間廳內茶香彌漫,“此茶名曰石崖,一株一葉,懸於半崖,采之即亡,香滿天山。諸位,請!”

華山眾人皆是一飲而盡,叫一聲“好茶!”

到了藥仙這裏卻停住了,“姑娘的黃粱一夢雖被這茶香遮住,卻逃不脫老夫的鼻子啊。”

亭兒、雙飛還未反應,念秋卻早已上前,“我等並無冒犯之處,姑娘為何如此歹毒!”說著便要出手,接著,屏風後麵呼啦啦閃出十幾名西北漢子,手中握著各種兵刃,將幾人團團圍住。

再看華山一行人等,早已東倒西歪,連林善淵一起,皆呼呼大睡,一時間空氣凝住了。

“哼,沒想到你這老頭這般厲害,竟能嗅出本姑娘的黃粱一夢。本來想著讓你們睡上七天七夜,生死由命,沒想到失了一招,饒是如此,你們認為今日還能脫身嗎?”

“去留皆隨我意,姑娘可是做不得主哦!”亭兒說著,執劍便要將小姑娘拿下。

忽然廳外傳來一聲大喝,“莫傷我女兒!”

人未到,鞭先至,輾轉騰挪,呼嘯而來。亭兒不敢大意,拔劍相迎,餘人紛紛回避。一時間廳內叮叮當當,桌仰椅翻,三二十招過後竟是不分勝負。

待到兩人分開,亭兒正欲再攻,卻被來人喝住,“且慢,少俠與文長是何關係!”

亭兒一愣,她怎知師父的名諱,抬眼端詳,但見來人紅衣蓋地,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雖是徐娘半老,卻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想來年輕時必是風華絕代、迷倒萬千。

“晚輩師從青藤先生,先生之恩,山高水長!”

“難怪,他的劍法從不外傳,就連小女都沒這福分!”

轉眼看到桌上的玄虹,“他竟連這貼身之物都贈予你了,想來對你寄予厚望。也罷,既然遇見,便是有緣!”

說著坐了下來,轉頭問向躲在桌子後麵的小姑娘,“一依,今日又是怎麽回事?領這許多人來到家裏,若不是為娘及時回來,恐怕你已經被這少年擒住,還不知如何收場呢!”

小姑娘這下卻是害怕了,隻得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講了出來。

“荒唐!平日裏為娘是怎麽教你的,難道你爹爹的訓戒都忘了嗎?”語氣強硬中帶著憐惜。

“記得,居百姓家、修君子道、行天下事!”小姑娘唯唯諾諾。

“你這般意氣用事,小家子脾性,何時才能讓為娘安心呐。”

“娘,一依知錯了…”眼珠在打轉。

邊上的兩個壯漢忙出來求情,“三娘,一依還小,這孩子隻是擔心她的雕兒,並無惡意。方才使出黃粱一夢也並非想傷人性命,你便饒了她這次吧。”

亭兒聞言一驚,“前輩…前輩便是恩師的紅顏,漠北流沙的三娘子?”

“想不到還有人記得漠北流沙,嗬嗬,不錯,我就是柳香隱,她便是我與文長的女兒柳一依,一晃近二十年過去了,真快啊…”當真眼含秋霜。正是:

嬌娃欺老翁。耳赤麵紅。古靈精怪山下行。百香居內計識破,黃粱一夢。

長鞭裂長空。喜又相逢。青山綠水古今同。唯有一輪天上月,長照山中。